说罢,人早已入了马车,丝毫不给对方一点说话的空隙。
慕容明珺张了张唇,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因已无人去听。
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镜王府与三王府不过是几步之遥。当各自走入高宅大院的时候,就仿佛隔了两重天。
慕容明珺进门的最后一刻,还是遥眸一望,那刚刚下了马车的罗小冰在夜色朦胧中依旧美丽,嫩白的脸上还有些许的红晕。不知是杏儿下药所致,还是在车上呼延镜说了甜言蜜语。他的心揪痛着。
佳人在眼前的时候,从来没有珍惜过。
千错万错都在自己。无奈地回首,转身进了府中。紧跟在后的青管家伫足片刻,回望一眼,抬头一叹,道:“万般皆是命啊!”
声音低沉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深沉的老人似乎能看穿世人看不透的东西。夜色里,那双眸子泛着精光,犀利却不冷厉。
镜王爷的芳香苑。
罗小冰独倚窗台,望着窗外树影斑驳,心情愈发沉闷起来。时尔一声叹,打破黑夜的宁静。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晨风端着一盆水缓缓而入。灵巧的丫环在朦胧的灯火下甚有几分艳丽,不过自从住进镜王府,这丫头的话少了很多。
“晨风,放着吧。我自己来。”罗小冰回眸望一眼,温淡地说道。
晨风放了盆子在红漆端架上,嘴唇蠕动了许久,似有话要说。
“怎么了?”罗小冰已看出晨风的心思来。
晨风抬起灵眸,轻轻看一眼罗小冰,道:“郡主,晨风斗胆问一句。郡主的心中可还是装着三王爷?”
罗小冰抿嘴一笑,并没有太多惊意,她已猜到晨风要问的是这个。“晨风,早些睡吧。感情的事是说不清,理还乱。”
“不。”晨风咬着唇瓣,使劲摇了摇头,道:“郡主心中是否还有疙瘩,认为云来楼中毒之事是三王爷所为?”
“是他也罢,不是他也罢。一切都过了。”罗小冰说得云淡风轻。
晨风却不以为然,道:“郡主,晨风不该瞒你。早些日子,晨风不小心偷听到殿下与紫桐护卫的谈话。他们说郡主中的毒是神月教的月毒。”
“神月教?”罗小冰眉头一拧,大惊。的确,她是以为体内的毒是慕容明珺下的,以为他要以毒来控制她。
晨风点一点头,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罗小冰本想再继续追问,但忽一转念,心中的纠结顿减不少。罢了,就算不是他下的毒那又如何?
今生已注定无缘无分。不必再念想了。闭上想,让记忆封锁。不能再让镜哥受伤害。
“郡主,你若心中还有别人,这般呆在殿下的身边,无疑就是欺骗他!”晨风的话说得很直接,白净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微愠。
她是在为呼延镜不值吗?
这个丫头不知是太善良了,还是太爱打抱不平?
“晨风,我困了。你先下去吧。”罗小冰扬手示意晨风退下,既而靠在窗台上,缓缓闭上眸,脸上竟是慵懒之色。
“是。”晨风的薄唇张了一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隐忍许久,埋了首,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凉风袭进,罗小冰不由打了一颤,睁眸,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到晨风的身形划着弧线而去,越飘越远。
不知为何,发现这丫头渐渐远离她了。
芳香苑恢复了安静,灯影摇曳。罗小冰哪里还能睡得着。其实晨风的话已让她小小的心膜开始荡漾。
“还没睡?”耳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罗小冰轻启眼帘,俊美的面孔在眼前渐渐放大,是他——呼延镜恢复了平时的温柔,眯眼笑意惬惬,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镜哥,是你?”罗小冰似有几惊讶,他何时进来的?竟失神地连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都没听到。
“怎么?意外?”呼延镜拉了罗小冰的小手,扶她到床边坐下,大手移向她的额头,轻抚着那几缕凌乱的发丝。
“没有。我以为镜哥已经睡了。”罗小冰低头,避开他的轻抚。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怀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就连刚才与慕容明珺相拥在一起,他也不多作追问。为何?难道他肚里真能撑船。抬眸,与他对视,他深如泉的眸子里泛起的波澜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镜哥,你为什么不问我?”罗小冰忍不住先挑起了话题。
呼延镜的柔面上闪过一丝晦暗,忽而浅浅一笑,道:“他迟早是要登上皇位的。要知道,他可是父皇的亲外甥。到时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一定会让我归国。你跟我一起。我不怕你再想他。”他的眼眸睁得很大,一片精光让人看得透彻,没有任何的杂质。
只是越是太纯静的东西越让人感到不安。记起曾经的顾怜儿,她的一双眼眸不也是纯得像天然水晶一般的吗?
到最后还是跟慕容明浩同流合污了。可真不想呼延镜也与他一样。
听他的语气,他可是要誓保慕容明珺登基。
虽说十年前,东荣与西凉国力相差颇大,如今西凉国力日趋强盛,本没有必要修战停戈、送质子来处和平共世。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越想越乱,甩了甩头,把所有思绪都抛诸脑后。真是,怎么突然关心起国家大事来?罗小冰自嘲地一笑。
“冰儿,你想什么?”呼延镜揽了罗小冰的腰际,将她拥入怀中。
“没有。”罗小冰把头埋得很低,倚上他的宽肩,享受一下这半刻的温存吧。闭眸,静静地梦游太虚。
突然一只颇有温度的大手挪上了她的下颌,微微掰起,接着一抹温润划过嘴唇。罗小冰猛得一惊,睁开眸来,他竟吻上她的唇瓣,很轻,就像轻纱拂过。本想拒绝,但又不忍。小拳头扬起停在半空中又收回。
他的情,该如何还得清?内心还是纠结着。
那温柔的亲吻,由浅入深,由轻舔转为啃啮。痛意袭来,小手忍不住推拒了一下。只是他的大手覆过来将其钳住。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总让她觉得无法适应。重感压来,她竟然本能的一声吟叫,猛得推开了呼延镜。
罗小冰抹了一把被吻得有些发红的嘴唇,抬眸看一眼呼延镜,他脸上的温柔顿然逝去,浮上眉稍的竟是伤痛。
“对不起,镜哥,我有点不舒服。”对他撒个谎吧,真的不忍伤害他。
“你心里还是想着他?”呼延镜的拳指微微捏起,压制着内心的一腔怒火。为什么做任何事都挽回不了她的心。
“不是。镜哥,我真的只是不舒服。”罗小冰连连摇头,生怕他误会。
“不舒服的话,我叫大夫过来。”呼延镜倏地起身,眸光变得有些阴冷起来。
“不用了。我可能有点累。”罗小冰拉住正欲抬步离开的呼延镜。
他再次回眸,与她对视。
两人的眸光流动着异色,各所有想。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叫大夫来帮你看看。”呼延镜挪开视线,深深的眸光扫向窗外,外面依旧是树影张牙舞爪,撩乱心情,音落,他轻轻一甩袖,大步迈出了芳香苑。
罗小冰忍不住追到苑口,望着坚定背影的离去,心中好是疼痛。刚才是不是又伤到他了?
迷离的眼眸里是理不清的丝绪。
若是有方法将他体内的残毒清理干净,那该多好!
夜色里,寒风凛冽,撕扯着罗小冰的衣裙,倩影飘飘,宛然惊鸿仙子,她伫在院中,望着满天繁星,一声长叹。
突然一条黑影闪过,“接着!”凌空喝来一个声音,辨不清是男是女。音落,人影散。一张白纸条从空中飘飘而来。
罗小冰赶紧拾了起来,回了房间,拿到烛光下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清晰大字:神月教中,有一灵药,名曰:复生,此药可医百病。神月教总坛在北山林深谷。
灵药?可医百病?那么镜哥所受残毒之侵便可医好!想到这里,罗小冰心中猛得一喜。
抬眸望窗外,忧色又起。这从天而降的纸条是真是假呢?扔下这纸条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思绪再次陷入了纠结当中。神月教不知是何方神圣,这样冒然闯入,他们未必肯给灵药的。
该怎么办?
徘徊在房中,久久没有睡意。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鸡鸣时刻,罗小冰才停了脚步,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握紧了小拳头,忽而再伸手取了桌上的纸条折好,塞进衣袖里,打开房门,偷偷跑出了芳香苑,从后门离开了镜王府。
不论结果怎样,她一定要去一趟神月教总坛。
为了镜哥,她要拿到那味灵药。
穿过清冷的大街,一直往北边走去,走过一里又一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才入了北山林。
深林野林,很久没有人的踪迹了,曲折迂回,不知哪里才是尽头。路是越走越险,再加上她怀有身孕,身体很快支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