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容明珺点一点头,轻轻一扬袖,手指落到一朵开得正旺的秋菊上,伸手一掐,花落掌心,捧到鼻边轻轻一嗅,脸上尽是怡然之色,道:“秋菊好香。”
“皇上,臣弟还有事情需要去处理,先行告退。”慕容明杉揖手一拜,自是觉得处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有些不妥。
“五皇弟去吧。”慕容明珺未曾抬眸目送他,依然低着头,目光在花簇中寻找着什么,明黄的宽袖扬起轻轻一摇,示意他可以走了。
慕容明杉侧眸看一眼身边的罗小冰,眼底的那抹深沉的痛意化成一股平静,给美丽的女子示意点了点头,便急步而去。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有些凝固。罗小冰轻轻扫一眼悠然如仙的帝王,他的眉宇之间透着一份倦意,是刚起来?还是一直疲倦的这帝王的生活?
今天他连早朝都没上,都是留连在华琰宫吗?罗小冰的唇瓣嚅动许久,想问,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罢了,这本是平常之事。哪个帝王不是朝秦暮楚,本不该对他抱有希望的。
半年后,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不必计较这么多。渐渐地,让心如止水。
“皇上,臣下该回冰雪宫了。风儿应该回来了。”女子福身一拜,正欲抬步离去。
“你没有话跟朕说吗?”慕容明珺忽而抬首,踱步到罗小冰的跟前,伸手抚了抚女子额上被风吹散的发丝,然后拈起手中的黄菊别到她的发髻上,抿唇一笑,“好美!”
“臣下没有话要说。”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发髻的时候,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这种温馨的画面来得有些突然。
“没有?”慕容明珺有些失望,剑眉稍稍一扯,一股寒气飘来。
罗小冰的眼眸轻轻一眨,泛起一股清凌的光,道:“皇上希望臣下说些什么?”
慕容明珺的目光瞟向远方,那是慕容明杉离去的方向,眉间闪过一丝的愠意,道:“冰儿跟五皇弟——”
他犹豫了……
“皇上刚才都看到了?”罗小冰镇定自若,眸眼微眯,小脸微微一翘,净白的脸平静的如月亮般的光华。
慕容明珺微微颔首,黑眸幽沉,似乎在等待着罗小冰的解释。
“臣下不想解释什么。臣下只想说,有时看不到的并不是真相。”罗小冰轻轻一指长袖,亦步入花丛之间,轻轻俯嗅淡淡的菊香。
突然腰际一热,一双大手将她拥紧,再使劲一拉,身体跌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接着他的下颌倚上她的肩头,“冰儿说得对。有时听得的也并不是真相。”
这一句在她的耳际轻轻颤动,似有若无的感觉侵入心底,他是在解释昨夜留宿华琰宫的事吗?果然是聪明的帝王,居然先套她的话。
“是吗?不过有时可以是真相,有时不可以。”罗小冰的素手轻轻覆上他箍上来的大手,稍稍用了一丝力掰开,然后转过身来,眸光有些幽冷。
慕容明珺的脸抽了一下,竟有些紧张起来,“冰儿不信朕?”大手挪上她的肩头,固定她的视线。
“臣下没有不信皇上。”罗小冰推开他的胳膊,神情淡然的就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慕容明珺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深沉起来,道:“冰儿对一切都无所谓?”
“没有啊。”罗小冰摇头,脸上泛起甜甜的笑。
“你不吃醋?”慕容明珺的脸上堆积而起是丝丝的痛意,这种痛被女子捕捉到心底,她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很想听他一个解释,只是无从开口去问。“皇上,臣下该回冰雪宫了。风儿可能都等急了。”
避开她的质问,再盈身一拜,想速速逃离这里,不过刚转过身去,还没走上两步,他的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拽进怀里,道:“冰儿一定不要离开朕。朕知道五皇弟爱慕你。但朕更爱你。昨天朕不是故意留在华琰宫的。朕是——”
罗小冰从他的怀中挣出,轻轻翘起小脑袋,忽然抬手捂住了慕容明珺的嘴,声音很柔和,道:“皇上不用解释了。臣下可以理解。”
“你根本不了解!”慕容明珺冷冷地吼了一声,使劲甩了一下明黄的长袖,在空气里迸出的一声响亮,她居然都不愿意听他的解释。她对他真的平淡的都不会吃醋了吗?讨厌她这个样子。
“皇上——”罗小冰竟想不到慕容明珺会如此的激动,轻轻唤他一声,想说些什么,只是慕容明珺使劲地别过脸去,扬了扬手,道:“你先下去,让朕静一静。”
“是。”罗小冰望一眼他宽厚的背影,竟不知为何他会发如此大的脾气,依然是恭敬地欠身一拜,转向离开了御花园。
走了好远好远,她身后的那道明黄的长影才蓦然地回首,眼眶有了些许泛红。
入夜,高灯挂起,月满明亮,皎洁的月色铺满整个冰宫雪,一片银白,就好洒了一层轻纱似的,微风吹过,似乎起打起褶来。
窗开,月色洒进屋里来,一片霜白的颜色
一柱青烟袅袅,带来的是夜间的芬芳。罗小冰坐在琴架旁,手指挪上古琴,轻轻一划,留下的是一串美妙的音符。
心姨,你现在在哪里?望琴思故人。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三年的相依为命,从不曾问起她叫什么。罗小冰知道问了,心姨也不会说,心姨就像一个谜。美丽的容颜,高雅的姿态,还有动听的琴音。每一点滴都可以深入心底,无法忘却。
“为朕弹一曲可好?”突然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明黄的颜色出现在门口,他每次来都是这般悄然无息。
罗小冰微微一惊,正欲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慕容明珺已经大步迈至罗小冰的跟前,按住了她的肩头。
罗小冰抬眸,轻轻扫她一眼,淡淡笑道:“难道皇上就喜欢这样突然袭击吗?”
“没有。朕只是好奇,若是朕不在冰儿的身边,冰儿会做些什么?”慕容明珺一边说一边绕过琴架,挨着罗小冰缓缓坐到地上的圆绒垫子上,大手很自然地落到她的腰际上,贴到她的耳际,声音极其温柔,道:“为朕弹奏一曲?”
罗小冰侧眸看他一眼,坚毅男子的幽幽眸里泛着一抹哀求之意,她微微点头,纤指抚上琴弦……指尖流动的方向就像一抹柔水,瞟渺而又捉摸不定……一曲罢了,指尖拨动最后一根琴音,接着一滴热热的东西落到了琴弦上,折射着银色的月光,泛起五彩琉璃。
“皇上——”罗小冰侧眸一看,脸色一惊,忍不住唤了一声。慕容明珺竟是满眼的泪痕。
“朕没事儿。”慕容明珺仰了仰鼻,竭尽平复起伏的情绪,把所有的忧伤都压制在心底里,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弹奏的曲子跟母妃一模一样。”
“皇上说是呼延德妃?”罗小冰问道。
“嗯。”慕容明珺点了点头,已经别过脸去,用衣袖拭去眼角所有的积泪。
罗小冰的眉头一皱,扫一眼琴架上的古琴,问道:“敢问皇上,呼延德妃可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慕容明珺回过头来,目光有些幽冷起来,怔怔地点了点头,道:“十年前,母妃患上重疾,一病不起,所以——”
“那有没有可能呼延德妃还在人世?”罗小冰的视线从古琴拉到窗外,逃望深沉的黑夜,在锁情宫中的三年,一直陪在自己的妇人到底是谁?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可是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慕容明珺晲眸轻扫一眼罗小冰,再次拥紧了她的腰,道:“冰儿不要用这种方法来安慰朕。母妃去世的时候,朕一直守在床边。怎么可能?”
“哦。”罗小冰点一点头,彻底推翻心中的假设。“教臣下弹这首曲子的人是一个被慕容明浩囚禁的妇人,她跟臣下一起在南召城的锁情宫中住了三年,她曾经跟臣下说,若是遇见皇上就弹她所教的曲子,危急时刻,皇上可能会放过臣下。所以上次接风宴上,臣下就——”
“那人真的这么说?”慕容明珺不待罗小冰把话说完,眉头一紧,追问道。
“嗯。她说她从慕容明浩那里得知一个可以降服皇上的方法,就是弹这琴音给皇上听。”罗小冰如实作答。
慕容明珺敛起脸上的惊意,轻叹一声,道:“宫中人都知母妃爱弹琴,也知朕喜欢听母妃的琴音吧。大皇兄自然也知道。”
“哦。”罗小冰稍稍点头,似乎这个理由并不那么充足,“可是她怎么会懂得呼延德妃的曲子呢?”
“许是大皇兄告诉她的吧。再者有可能她根本不是被大皇兄囚禁的什么人,而是大皇兄派在你身边的一个眼线。”慕容明珺愈发拥紧罗小冰,轻轻说道。
“不可能!逃出锁情宫完全都是她帮忙的。”罗小冰猛得挣开慕容明珺的怀抱,若有人说心姨的不好,她可真的要跟他急了。三年,只有她与心姨相依为命,这种感情是无法抹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