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竺丹阳看着跪在脚下的华服女子,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而自己也不是那个飘走江湖,四处寻找机会的女侠,当身份做一个颠倒,主与仆,买与卖交换一个对过儿,竺丹阳看宝钗时,都不如看一只可人疼的哈巴狗儿更和善些。
“郡主请吩咐。”对方身份和势力均高出自己几十倍,宝钗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得不弯腰低头,再次表示臣服。
“你回去,替我好好地看住了那个贱人,不许她离开贾府半步,若有差错,你就等着我的十八般极刑吧,我不会让你死的,可我从外边学来的那些手段,自然会让你比死更难受。”
“是,郡主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她,等候郡主的吩咐。”
“去吧。”一声驱逐,如同撵走一条流浪之狗。
夜间百里冰川幽昧的身影出现在北静王府,水溶一袭白衣临水而立,身边有一淡紫罗衫的女子柔弱婉转,长发及腰。
“这位是……”百里冰川淡淡一笑,“这应该就是王爷的新妃了吧?”
“是的,但是母妃不愿给她妃子的名分,算个姨娘吧。”水溶笑笑,对身边的女子温和的说道:“红豆,见过百里公子。”
“百里公子好。”红豆盈盈一拜,淡笑如菊。
百里冰川神情有一丝恍惚,听见这女子柔弱的嗓音,甜甜的吴侬软语,眉头一皱,对水溶道:“你搞什么鬼?”
“怎么了?我纳妾,难道要你同意?”水溶眉毛一挑,揶揄道。
“我才不想管你纳妾的事情,只是这女子……”百里冰川蓦然住了口,剩下的话咽在肚子里。
“红豆,你下去吧,煮上今儿多罗国进贡的新茶,一会儿我和百里公子回去。”
“是。”红豆弯腰行礼,然后袅娜的退下。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她有一点像玉儿?”水溶轻笑,目光看着平静的水面,对方岸边的景色掩藏在深深地夜色里,湖面飘着一层水雾。
“你真是胡闹,她是哪家的千金?只怕与你这王爷的身份并不相配吧?若她家也是朝中的文武,只怕你不仅是让她做侧妃那么简单吧?”百里冰川隐约感到水溶的用意,心中一阵阵恼怒,他怎么可以喜欢玉儿?自己可是嘱咐过,要他待玉儿要如待长嫂一般。
“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水溶轻轻开口,“山花绚丽多彩,不因有朝一日会败落而选择来年不开,溪水倒映蓝天,不因它淙淙流淌而不再蔚蓝,玉儿至于我,是我人生中最绚丽的风景,她若选择随你而去,我便会将她珍藏于心底,你不能阻拦我对她的爱慕,就像不能阻挡溪水映射蓝天一样。”
“你……”百里冰川顿时有些慌张,他可以无视文墨轩,无视天下人,但却不能无视水溶。他和水溶一起长大,二十年来若即若离,他知道,水溶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浛,你放心,水溶绝不是善妒之人。只要玉儿选择你,我绝不强求。”水溶的声音带着些许酸涩,脸上瞬间浮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黛玉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面前这个傻瓜还不知道而已,不过看着他这样紧张的样子,似乎也很好玩呢。
“她当然会选择我!”百里冰川自负的吼道。
“那我祝福你。”水溶淡淡一笑。心中却如吃了黄连。
“哼!”百里冰川总是觉得,水溶的笑是那样不真实,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还是先回去问问那丫头再说。百里冰川不再多话,转身疾走,消失在夜色里。
“你今晚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水溶提声高问。
“另有事,改日再说。”身影早就不见,空有内力送过来的声音在水雾上回荡。
晚间黛玉沐浴过后,晾干了头发,便只穿一身粉紫色茧绸睡衣上床歇息。因尚无睡意,所以只拥抱着锦被靠着大大的引枕,借着宵寒珠的光看一本闲书。黛玉睡前有看书的习惯,必得静静的看两页,方能渐渐睡着。
紫鹃等丫头都陪侍在下边,或做针线,或描绣样,全都静悄悄的,每一个人说话。
忽然院子里有轻微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浅桃和轻荷今夜睡在外边,听见声音便急忙出去。但见一个黑色身影,修长飘逸,正要进门。二人上去阻拦,正要问来人是谁,却见对方左右手同时伸出,在二人出声之前便点住了她们的哑穴,然后再翻转手,二人便干瞪着眼睛,都动弹不得。
淡菊忙起身护在黛玉跟前,素梅便从门后拿起了短剑。
“不要怕,应该没有外人。”黛玉却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
“丫头,是我。”百里冰川推门而入,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四个丫头。王嬷嬷听见动静赶来时,百里冰川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你是谁?我们姑娘要睡了,即便你没有歹意,这样莽撞的闯进来,也有失礼节。”淡菊自知对方武功很强,但也不肯罢休,指着百里冰川,低声呵斥。
“哟,是百里公子来了,这么晚了,我们姑娘也要睡了。”王嬷嬷见百里冰川脸色不好,便站在了黛玉的床前。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要问玉儿。”百里冰川看了丫头们一眼,对着王嬷嬷说道。
“什么话?这么着急?不能等明天……”王嬷嬷隐约感到有些不对,于是劝着。
“你们出去吧。”黛玉淡淡的看着百里冰川一脸的怒气,轻声说道。
王嬷嬷看了一眼黛玉,眼见主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于是不敢多话,便摆摆手,带着丫头们下去。
屋子里没了下人,只有黛玉和百里冰川二人,一个围着被子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下的椅子上,面对着面,谁也没有说话。
沉静,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西洋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你有什么话?这样着急?连我的奶娘都训斥?”黛玉终于忍不住,问着百里冰川。
“丫头,你同水溶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百里冰川眼睛里带着血丝,一路上他越想水溶淡淡的笑容心里就越难受,他那么笃定的说,凭黛玉自己选择,可是黛玉有了什么话在他心里?
“我同北静王?能有什么事?”黛玉眉头一皱,初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略一沉思,也就是百里冰川一个愣神,她便明白了他因何而来,于是面色一变,眼睛里有了泪痕。
“没事?”百里冰川一愣,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孩子,一个失去了心爱宝贝的孩子,闹了一场却发现那宝贝还在原地等着自己,于是一高兴,便上前抱住了黛玉。
黛玉却推开他,一边哭道:“你也不用这样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你若是厌烦了我,很不必这样来瞧我,生死凭我去罢了,何苦来?又来呕我?”
黛玉一哭,百里冰川更不知如何是好,他原本生在草原之上,随着父亲四处漂泊,从来不知如何哄女孩子开心。且同黛玉相识以来,黛玉总是云淡风轻的待他,二人心中虽然亲密,但总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拌过嘴,吵过架。此时真真不知如何宽慰她,再想想原是自己多心了,但凭水溶身边的一个女人,便莫名其妙的跑来说黛玉的不是,真是不应该。
“好丫头,不哭了,是我的不是。”
“你哪有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吧。”黛玉心中正委屈着,哪里肯饶了他,于是回口相讥,“你嫌弃我没有本事,是个累赘,我也无话可说,自此后你出了这个门,咱们就素不相识,好不好?”
“我再不是这样想的,好丫头,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了,你打我两下好不好?狠狠地打,若是怕手疼,你就用针扎我也成,来来来……”百里冰川说着,当真拿过来丫头们做针线用的绣花针。
黛玉哪里肯理他,反手将针打落,又转过脸去只管哭。
“这也不行,那要怎样呢?我的乳母已经死了呀,要不改天我把你带到她的坟头上,你狠狠的骂他,不用给我留面子,好不好?”百里冰川又着急的说道。
“呸!”黛玉听了这话,转头啐道,“你少胡说八道,难道要我去人家坟头上骂人家?分明是你不好,我为什么要骂人家?”
百里冰川见黛玉回头,忙拉着她一边坐到床上,刚要说话,却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黛玉心中一惊,原以为百里冰川身上有伤不说,一拉一扯牵动了伤口,于是忘了生气,忙凑过来关切的问道:“伤了哪里?”
“针……扎着我的屁股了。”百里冰川慢慢站起来,果然见刚才那绣花针一半没入锦褥里,一半尚露在外边。
黛玉扑哧一声,掩嘴笑了,指着百里冰川道:“这也活该!”
“哎!真不容易,到底是我被扎了一下,你才好了。”百里冰川早就不疼了,区区绣花针他哪里会在乎,于是又坐在床上,拉着黛玉的手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