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回来,还请林姑娘看在亲戚份上,别计较才好。
这日晚上,平儿抱着一个包裹,悄悄的进了园子,直奔潇湘馆而来。那些人二奶奶已经开发了。林姑娘这里,自然在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替我们奶奶给姑娘赔个不是吧。”平儿说着,便要跪下给黛玉磕头。
黛玉却不计较这些,忙叫平儿起来。又说了些闲话,平儿便告辞出来。转过了蜂腰桥,恰好遇见从王夫人那里回来的李纨,因过去问安。
李纨奇道:“你这会子不在家里服侍你奶奶,怎么倒跑到这里来了?”
“哎!哪里饿不死的那些狗东西,偏偏手长,偷了林姑娘的两套衣裳。前几日趁着老太太出去,才暗中查出来,少不得要给林姑娘配个不是呢。我们奶奶去大太太那边回话了,这会子只怕还没回来呢。”平儿累了这几天,心中自然不舒服,带了宝玉出去才算消停。
然宝玉终究是记挂着黛玉,便跟李纨多说了几句。
“我恍惚也听说了,这是那屋里的奴才这么不长眼?”李纨听了这话,忙问道。
“说给大奶奶,以后也防着他们些。”平儿说着,便凑近了李纨,悄声说道:“竟是姨太太那边的一个老妈妈呢,因有几个月没得月钱了,家中又有儿子女儿的花销,才趁着去林姑娘院子里借东西,给顺手偷走了。这种事情,又不好张扬,于太太脸上也没光彩,少不得我们想办法遮掩过去罢了。”
“姨太太家竟如此拮据了吗?怎么老妈子的月钱也放不出来?”李纨素日听王夫人夸赞薛家富有,却不知内情竟是这样。闹了一通,少不得又让进来,叫丫头看茶。
“如今国丈一家被抄了,薛家的靠山倒了,产生了些口角,外边的生意到处受挤兑,以后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偏生那时修这个园子,太太用了他们家三万银子,此时只好多接济他们些罢了。”平儿悄声说着,亦不时的看看四周。
“怪不得如今宝丫头屋里的针线都是自己动手呢,哎!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果然是没错的。别说人家,便是咱们自家,也要留着后路了。你是个明白人,平时多提点你奶奶罢了。这会子天晚了,你也快些家去吧,我也不留你了。”李纨一边感叹了,一边摆手让平儿回去。
平儿便同李纨道别,出了园子,往自家小院走去。
李纨习惯了每日都去潇湘馆看看黛玉,此时听了这话,宝玉又砸那通灵宝玉,少不得又过去瞅瞅。黛玉正在吃燕窝粥,听见李纨进来,便将吃了一半的碗放到一边,请李纨榻上坐。
李纨便笑道:“不要因为我来了,就有借口少吃东西,我坐我的,你还是要吃完那一点粥才罢。瞧瞧你越发的弱了,这样下去也不好。紫鹃,快服侍姑娘把那剩下的粥也吃了。
黛玉尚未歇下,因听见是平儿过来,黛玉也着急的哭。”
紫鹃便笑着将碗又端过来,黛玉只得又吃了两口,笑道:“实在吃不下了。今晚因有外边送进来的新鲜菜蔬,所以多吃了半碗饭,这会子再吃一碗这个,一晚上也别睡了。紫鹃,你去外边瞧瞧,不出几日,可还有那新鲜的青瓜和茭白没有,给大嫂子带些过去。”
“哎,不说也罢,到底是我们家的丑事,一时也看住了。
“哎,这算怎么档子事?每回我来,不过是白坐坐,跟你说句话,却总要拿点东西走,知道的说你怜惜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人老皮厚,总爱来你这里蹭东西呢。”
黛玉听了这话,便笑道:“你让他们说去,每人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难不成你还让人家变成哑巴不成?”
李纨便点头:“你这话说的明白,他们平日都在背地里嚼说你小性儿,又刻薄什么的,也不去了。二人又因心事不同,我总没见着你哪里小性儿,刻薄。难为你还能这样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样?我不过自己哄着自己开心些,慢慢的熬日子罢了。”黛玉便轻声叹道。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又招你叹气。刚我听说你这里失了盗,所以白过来看看你,不过瞧你倒也没在意似的。”
“不过两套衣裳,若是能救人家的命,我倒乐得布施呢,只是很不该这样拿了去,把我这里的人全都当成傻瓜。”黛玉脸上便带着一抹不愉快的神色。
“你倒是想得开,只是人家原是皇商之家,外人再想不到人家还能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的。”李纨亦冷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们的人。依旧过来,赔了千般不是,黛玉也不好怎样。怪不得平儿那蹄子也遮遮掩掩的。”
“他们用了人家三万两银子,自然要矮半头。”李纨淡笑道。
“这倒也是,哼!”黛玉亦冷笑,眼睛看着烛台上的白烛,“果真有趣!这么个小玩意儿,但见蜡油一滴滴堆在烛台上,又一滴滴落下来。
“好啦,心中有数也就罢了,以后多防着些。天也不早了,你睡吧。”李纨说着,便站起身来。
“大嫂子再坐坐。”黛玉便起身挽留。
“不了,你的习惯我是知道的,错过了睡觉得时候变休想再好好的睡,兰儿自己在家,奶妈子看着我也不放心。你睡吧,我走了。”李纨说着,便出了房门,但见一个粗使的丫头已经拿着几样菜蔬等在外边,紫鹃又说让那丫头和一个婆子一起给大奶奶送过去再回来。
李纨又给黛玉道谢,黛玉便摆摆手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最终还是贾母王夫人等来了,大嫂子不嫌弃就好了,谢什么。”
眼看着李纨出了潇湘馆的门口,黛玉便转身进来。王嬷嬷也奇道:“不想二奶奶的手段倒也不赖,连那边姨太太的屋子都翻到了。
平儿哪里敢坐下,只将怀中的包裹打开,向着黛玉道:“姑娘看看,这是不是那两套衣裳?”
紫鹃见了,忙说:“果然是这两套,这淡紫色的流苏我是记得的,还有这针线刺绣也还精致,那日我还说,这梅家的大奶奶毕竟不俗,只怕这衣裳能合了姑娘的心思。只是不知平姐姐何处寻来?”
黛玉哪里记得是不是那两套衣裳,原本那衣裳送来,黛玉也没看一眼,只好叫了紫鹃来认。”
“她自然是个有本事的,不然太太也不会这样仰仗着她,倒是她良心还算没坏透了,也就罢了。只怕太太未必领情呢,将来还有的热闹看。”黛玉想想凤姐儿,对这位雷厉风行的人,的确有几分佩服。
“他们的事情,姑娘就别操心了,咱们自己的事情就够姑娘累的了。姑娘也要注意保养才是。”王嬷嬷又劝着。
“这我知道。看来薛家真的不行了。你跟外边他们说,再加把劲儿。务必将他们逼到山穷水尽。”黛玉冷冷的说道。
“是,这个倒也不难,至于薛蝌公子在江南另立门户的事情,奴才们也打听清楚了,黛玉果真重了些暑气,是真的。不过薛家大房的人还不清楚。”
“恩,他们无暇顾及了。”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卧室。
夜色的另一边,薛家母女对坐灯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大观园里的闲言碎语更多,黛玉每日足不出户,只在潇湘馆里安静度日。
“宝儿,平时我就说,莺儿的妈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如今到底是丢了人。哎!”
“妈妈,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她儿子在外边犯了事,要用银子打点,咱们这边的月钱已经三个月没放了。就连咱们娘俩平日的用度也都靠着姨妈帮衬,外头的生意每况愈下,宫里又逼得紧,这日子,竟能这么精致。”雪雁几人看那小小的龙舟被拖在黛玉如玉的掌心里,真是没法过了。”宝钗蛾眉紧缩,平日淡定的语气也带着焦急。
“你说到了宫里,咱们想办法送进去的那位,怎么说疯就疯了?”薛姨妈又想起那个江湖上寻来的丫头,心中一阵阵惋惜。可惜了一粒好棋子,原想着能指望她拉扯一下薛家,谁知她自身脚跟没立稳,便得了失心疯,还吓得元春流了产,差点丢了性命。
“妈妈,事情未必这么简单。害死了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怎么就只是打入冷宫呢?”宝钗一直猜不透这事有什么蹊跷,如今薛姨妈提起来,她心中的疑虑又骤然升起。
“哎,就算是没死,第二日便不去了。宝玉见黛玉不去,那也疯了,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提她做什么?”薛姨妈被目前的境况逼得心烦意乱,哪里还有闲心思去管那些。
宝钗却不以为然,正要再说什么,忽的感到一阵心悸,心慌的要命,忙用手捂住胸口,闭着眼睛撑着。脸色苍白,额角便渗出滴滴汗珠。
“宝儿,你怎么了?那病根儿又犯了?”薛姨妈见宝钗脸色突变,且十分的痛苦,便慌了手脚,一边过去扶着她替她抚胸捶背,一边大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