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什么事？”水溶眉头微皱，没有重要的事情，王府之中没有人敢打扰他的清净。

“宫里有消息传来。”

“讲。”

“有人给岚贵妃送去了一些东西，看样子是岚贵妃期待已久的，她收到那些东西很高兴，连夜派人将那东西送到了忠顺王府。”

“她的势力也这样可怕了？竟然有高手能逃过大内侍卫的眼睛，这么轻松地把东西送进去。”

“王爷，我们的人猜测，送东西那人，未必就是岚贵妃的人。”

“怎么不跟着他？”

“原本是跟着的，但那人武功甚高，出了皇宫之后原是往丁祤旧府方向而去，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所以未敢再跟。”

“恩，很好。我知道了，如果再见此人，一定要弄清楚他的来历。”

“是。”

白衣人退下，水溶慢慢转身，抬起有些酸麻的双腿，转身回了自己的退思草堂。

他给自己住的这一处房子题匾“退思”二字，原是取了《左传》里的一句话“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如今他成了闲散王爷，朝中之事一概不问，所以便给自己的屋子题了这个匾额。

在进门的时候，水溶又习惯性的抬了抬头，看看上面的“退思”二字，心中凄然一笑，‘退思补过’补谁的过？如今的皇上，整日贪恋女色，荒废朝政，皇后一族逐渐做大之时，忠顺王爷又扶持了一个岚贵妃。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原就牵动着朝廷的风云，如今的朝廷，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自己在这个时候又被皇后瞄上，借着纳妃的理由，肆意拉拢，皇上竟然不闻不问。林大人就这样含冤而死，初时皇上还过问几声，如今连提都没人提了。那个深深庭院之中的女子依然这样无依无靠的过着，弹着琴，吟着诗，寂寥的打发日子，对外边的事情全部关心。

退思补过。摇摇头，长叹一声——哎！

水溶摇摇头，长叹一声迈步进门，立刻又两个丫头迎出来，搀着醉酒却不糊涂的水溶进了房门，暖风徐徐，顷刻之间水溶的面颊便绯红一片。

“王爷……”左侧的美人柔软的煨过来，娇声软语。

“嗯。”水溶心中有些反感，轻轻的推开她，淡淡的说道：“倒杯茶来。”

“王爷，这边坐。”另一个侍妾将他搀扶到软榻上，水溶慢慢的歪着，闭着眼睛，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实则在心中想他自己的事情。

两个侍妾对视了一眼，老太妃要她们一定要侍候好王爷，可王爷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岂能是两个丫头家能照顾得了的。夜半更深，王爷梦中依稀叫着的，似乎是一个女儿家的名字，可是那“玉儿”两字，谁又能知道是哪家的千金？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一个蹲下身子给他褪下长靴，另一个拉过锦被给他盖好。二人便都安静的退到外边。

黎明时分，水溶终于在忧思忧虑中辗转睡去，一屋子的丫头没有一个敢进来打扰。

而城外的关帝庙里，破旧的墙壁无法挡住烈烈的寒风，百里冰川看着无功而返的二十多个手下，心中的恼怒隐忍到了极点。原本很完美的计划，却被另一股势力给搅和乱了。昨夜潜入丁祤旧府的还有一行十几个人，各个武功甚高，这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结果双方都是无功而返。

“原地休息吧，今晚我亲自去。”百里冰川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手下无能，而是对方太强。京城里藏龙卧虎，不能低估对方任何一股势力。

“是。”众人见主子未怪，心中却没有相应的惊喜，而是闷闷不乐的转身到塑像后面的草堆里相依坐在一起。地上的火堆渐渐的暗下去，却没有人去舔几块柴草。

“丹阳。”百里冰川看着一脸忧郁的妹妹，冷不防叫住了她。

“啊？哥。”百里丹阳在为昨晚跟丢了百里冰川而气恼，此时心不在焉，听见叫声忙转头，“什么事？”

“你跟我来。”转身走向外边，百里冰川眼睛里有冷冷的目光。

百里丹阳心中一阵忐忑，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心一横便跟上了百里冰川的脚步。

天空已经泛蓝，东方已经有了一丝鱼肚白的颜色。太阳不久就会出来，而这日出前的冷风却更加刺骨。

“你昨晚去了哪里？”百里冰川的声音比北风更冷，让百里丹阳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尽管十来年自己竭尽全力的追随他，他还是无法容许自己少许的不从。

“我……走错了路，不小心去了荣国府。”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说谎，十年来，百里丹阳已经习惯了诚实。

“走错了路？”百里冰川声音上扬，嘴角有一丝冷笑，“丹阳，什么事情让你失魂落魄？你知道，你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做任何事情。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百里丹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背影，修长而孤高，还有一丝隐隐的霸气，与生俱来。让她感到一种恐惧，一丝不安。

“回去吧，好好调整一下自己。你这个样子，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百里冰川的语气依然是那样的冷淡，百里丹阳此时哀伤的想着，如果他的话语里哪怕带着一丁点儿的关心，她也会高高兴兴的回草原去，跟往常一样，欢喜而焦虑的等他回来。然而没有，就连一丝一毫的怜悯也没有，就好像她原本就是跟那二十个亲随一样，任凭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艰涩的开口，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女儿家原始的傲气被顷刻间逼迫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破旧的关公庙里寒风刺骨让他无法心静，而是烛光摇曳之中的那一抹倩影实在让他无法释怀。白天是不能行动的，所有的事情只能晚上去做。百里冰川睁着闪烁的眸子，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堆，再也坐不下去。轻轻的起身，跟身边的弟兄说了一声：“我去弄些吃的来。”便离开了关帝庙。

百里丹阳在一丛密林之中，看见百里冰川急匆匆一闪而过的身影，眉间一蹙然后收敛气息，悄悄地跟上去。

其实，若是平时，百里冰川是不难发现后面有人跟踪的，可是今日他满心想着黛玉，所以根本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黛玉因昨晚睡得迟了，所以日上三竿才起来。百里冰川轻轻的落在她后院的时候，她刚刚晨装完毕，手中正拿着一把菱花镜端详着自己绝美的容颜。

“丫头。”轻声的呼唤把黛玉从沉静中唤醒，几个时辰未见，他竟然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清晨绚丽的阳光映在她娇美的容颜上，恰似世外仙姝降临人间。

“怎么又来了？”黛玉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也一阵阵惊喜，真的好想他天天都陪在自己身边，那样寂寥的日子一定会如珍珠般熠熠生辉。

“给弟兄们弄些吃的，顺便再来看看你。”心中最柔软的东西被触动，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百里冰川身经百战，历尽心酸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恩，那快些去吧，别让他们饿的太久，中午我等你吃饭。”黛玉轻轻的推开窗子，虽然有冷风扑面，但看见他温和的容颜时，心中亦蓦然一暖。

百里丹阳就是在这一扇半开半合的的窗子里，瞥见了黛玉灿烂的笑脸。即便她是一个女子，也不得不为这清丽绝尘的容颜赞叹。那是一张尚未张开的小脸，并没有美人特有的红润，甚至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可是那明亮的眼睛看着百里冰川时娇羞的目光，即便自己是一个心怀妒忌的女子，也要忍不住为之沉醉，何况百里冰川一介热血男儿？

百里丹阳的心，如同被一把钝刀慢慢的切割一般，疼痛愈来愈强烈，甚至让她扭曲了哪一张俏丽的面容。这一作小院，便成了百里丹阳心中一根尖锐的刺，直直的戳在最柔软的心房。

“谁在那里？”百里冰川面色一冷，沉声一喝，身子已经到了百里丹阳的跟前。

“哥……”

“你怎么跟来了？”烈烈北风呼啸着吹得二人的衣衫飒飒作响，百里冰川的怒气陡然上升，空气中有一种浓浓的火药气息，一触即发。

百里丹阳跟随他十来年，从未见过他有这样。愤怒让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犹如草原上受伤的野狼。心中的妒忌骤然升起，原来这个小女子竟然让他忘乎所以，竟然这样横眉冷对十来年忠心耿耿跟随他，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人！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百里丹阳声音也蓦然尖刻，失去了原有的顺从。

林福林禄已经站在一丈之外，黛玉亦披了斗篷站在廊檐下，莫名其妙的看着树梢上对峙的二人。

百里冰川不着痕迹的看看林家的两位老家人，歉意的颔首，然后一把拉起百里丹阳，疾驰而去。他绝不容许有人在这里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即便这个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