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书生好狂。”黑衣人哈哈一笑,蓦然放开掐住黛玉双腕的大手,黛玉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姑娘!”雪雁便扑过来,将黛玉搀起来,两个小小的女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黑衣人站在廊檐下,冷冷的看着院子里一身白衣的林如海,眼睛里带着狂放的笑容,夹杂着一丝得意。
林如海举起右手,接过了边上黑衣人递过来的利剑,慢慢的举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
“爹爹……”黛玉撕心裂肺的声音,陡然在夜空中响起,那一种绝望和哀伤,足以让天与地都为之动容。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鹅毛一般。
又是这样的一刹那,众人的眼睛都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黛玉身边的黑衣人一声闷哼,没来由的载到在地,林如海手中长剑,亦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击了,嘡啷一声掉在地上,黑影一闪,轻轻的掠过院子,轻飘飘的,犹如雪花一般,落在了黛玉的身边。
“小丫头,不要怕。”黑色的粗麻斗篷将幼小的身躯裹紧,风声便渐渐消失,寒气亦慢慢退去。挡住了寒风冷雪,百里冰川回手一挥,劫持黛玉的黑衣人便被他的掌风甩出去,如同一片枯叶一般在暗夜里飞扬,继而一记凌厉的白光,黑衣人已经编成了无数块碎尸,和洁白的雪花一起,纷纷扬扬。
“敢动林姑娘,你是自找的。”百里冰川冷冷的声音比北极寒玉还冷,黛玉只模糊的看见他愤怒的面庞。
厮杀声又起,黛玉却再也听不见,全身虚脱的她,便昏倒在百里冰川的怀抱里。
当黛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头顶上嶙峋的岩石,再转头,看见父亲,奶娘,雪雁雪鹭,林福,围在自己身边,而那个拖住自己肩背脊梁的人,不是百里冰川又是谁?
“你们……”黛玉痴迷的看看众人,全都是一脸的疲惫,雪雁丫头的脸上还有一块黑色的灰,凌乱的发辫告诉黛玉,大家都是劫后余生。
“丫头,你终于醒了。”百里冰川眼睛里有欣慰的笑容,也有深深的疲惫。抱着她,带着她的家人连夜出了那个小城,躲在这荒凉的大山之中的岩洞里,实在是狼狈的紧。
“谢谢你。”黛玉挣扎着坐起来,忍着浑身的酸痛,对上父亲复杂的眼神。
“玉儿,是要好好谢谢这位公子,若不是他,爹爹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林如海伸出手臂,将女儿搂在怀里,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活着是这样的美好。
“爹爹,是玉儿连累了你。”黛玉哽咽着,偎依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
“说什么傻话,爹爹做着一切又是为了谁?天地之间,唯有你,才是爹爹活着的理由。”林如海经此一劫,心性大变。
“大人,你可知道那些人是谁的人?”百里冰川看着黛玉哭的伤心,一阵怒火又上心头。
“皇后的人。”林如海淡淡的一笑,那淡定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无奈,“皇上的态度陡然转变,并下旨让我继任扬州巡盐御史,并监管江南六省的政务,并不是皇上对我的怀疑全部解除,而是有岚贵妃在皇上耳朵边上吹了吹枕头风罢了,并且江南六省官员连年报灾荒,皇后和杜国丈便是他们的后台,他们私自聚集粮草,暗中招兵买马,大有反叛之心,我已经查明了此事,并向皇上递交了密奏折子。这件事情皇后未必就不知道,如此一来此爹爹彻底的得罪了皇后娘娘,国丈杜太师自然不会放过我。”
“杜国丈——杜秀峰?!”百里冰川冰冷的声音比外边的冰雪冷了十倍。
“但是这件事情皇上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在坐山观虎斗罢了,如今皇上还不想对皇后下手,且国库空虚,他也没有那个实力。”林如海摇摇头,轻声叹道,这要感谢那个暗卫了,他提前将事情的计划告诉了林如海,让他有了充分的防范。不然,这一家子,只怕早就成了人家的剑下之鬼了。
“那岚贵妃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她难道就想不到这样会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黛玉紧紧地盯着林如海,问出了关键所在。
“哼,为父在扬州为官,实际上得罪了两宫的权臣,岚贵妃自然也没安什么好心。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明知我陷于危难之中而不援手?”
“岚贵妃也知道咱们被暗中追杀这件事?”黛玉的心中又是一惊,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座皇宫啊!处处都是杀机四伏,真是不知道里面的那些人是怎么混过来的。
“当时初到扬州的时候岚贵妃的兄弟曾经给我来过书信,无非是拉拢的意思,但爹爹没答应他,他们自然怀恨在心,这次她在皇上面前进言,明着是救,暗中却借刀杀人的伎俩,又怎会瞒过我的眼睛?”林如海说着这样满是仇恨的话,可说话的语气依然恨不起来,自己已经带着女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这一路走来,暗杀一定不会断,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放心,咱们昨晚已经放火烧了那个小院,他们说不定会以为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要我们处理好后事,自此后,大人便可逍遥于人世间了。”百里冰川突然说道,林如海在他们的眼睛里是必须要死了,何不顺水推舟,给他们一个假象呢?
“可是这后事怎么处理呢?”林如海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看了看黛玉,但又在瞬间把眼睛别开。这样不行,林家的重担不能压在玉儿一个人的肩头,她还是孩子。
“爹爹?”黛玉冰雪聪明,在父亲那无奈的一瞥中,已经猜到了后面的答案,“你放心,女儿一定把这戏演好。”
百里冰川蓦地发现自己出的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主意,他一时失控,再次将黛玉拉到自己的怀里,“不,还有别的办法,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们站在我的背后吗?”黛玉只在瞬间挺直了脊梁。一脸的坚定和无畏,为了亲人,做什么都值得。
百里冰川惊诧的看着这个弱小的额小丫头,此时才明白,在她的胸怀里,藏着的是多么坚强的一颗心。
“玉儿……”林如海依然不舍,女儿还小,过了年才八周岁,就要面对那千百回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吗?
“爹爹放心,玉儿是天生的贵名,这一点大明寺的和尚早有预言,玉儿什么也不怕,会把事情都办好。”黛玉说着,便从草堆中站起来,看着林福,冷静的说道:“福伯,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和王妈妈送我回客栈去,咱们要去那里,找出爹爹的尸首。”
林福和王嬷嬷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从此之后,老爷便不在世间了。林家,只剩下了一个孤女。
“姑娘……”林福对于昨晚的事情一直心怀内疚,正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小小的黛玉做事如此决绝,一时不禁愕然。
“百里公子,我父亲,以后就劳你照顾吧,这个世界上,我也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人了。唯有你……”黛玉看了一眼百里冰川,一脸的苍凉。
“谢谢你这一句话,丫头,这是我最爱听的一句。”百里冰川魅惑的一笑,眼睛里尽是宠溺,他此时竟然冲动的想过去抱住她,狂转几十圈。
黛玉淡定一笑,一脸的悲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林如海笃定的说道:“父亲保重,女儿以后不能侍奉身边,凡事请父亲以身体为重,女儿相信百里公子会照顾好父亲,也会把父亲的境况及时的说给女儿。女儿定以大事为重,绝不小孩子气了。”黛玉说完,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背过,对着林福一摆手,便出了岩洞。
黛玉衣衫不整,由老管家林福背着,仓皇的赶到朋悦来客栈时,官府的人正在那里勘察现场。
面前一片狼藉,房子烧了大半个,原来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就被百里冰川的弟兄在临走前扔进了屋子里,此时亦都化成了灰烬。
浓浓的焦土味道在向人们宣示着昨晚这里的一切。
黛玉禁不住泪如泉涌,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爹爹……”
此地的知县大人转头看见小黛玉,不禁一愣,便转身走过来,蹲下身子,慈祥的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来这里找你的爹爹?”
“回大人话,”林福看了一眼哭的泪人儿一般的黛玉,便上前跪倒在知县大人的面前,“我们小姐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老奴随主子们一起从京城赶往扬州去,昨儿一家子便都住在这里,因我们姑娘见外边农庄子上的一户人家种的凤仙花正开着,原是非常稀罕的东西,所以叫老奴一起去问人家讨要一些,但回来时天色已晚,老奴才怕姑娘小,走夜路害怕,便在那庄子里投宿了一夜,今儿一早,听说这里着了火……”林福说着说着,不禁伏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