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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嗯?”水溶心中纳闷,刚才还很高傲的老人,怎么一下子气焰底下去了?于是不解的看着马车,冷风呼呼,吹开了一点车帘,刹那间,黛玉的绝色容颜便如昙花一现般在水溶眼前晃过。“原来是林姑娘的车。”水溶说着,便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车前。

“林姑娘,小王有礼了。”

“王爷何必这样,荒郊野外,黛玉不便下车还礼,还请王爷恕罪。”黛玉无法,只得隔着帘子轻声说道,“天气很冷,亦不好多耽误王爷的功夫,请王爷先行。”

“既然知道了车里是林姑娘,自然是姑娘先行,小王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亦不是很急。姑娘请。”北静王水溶此时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黛玉无法,此时路上,不好多与他计较,便轻声说道:“如此黛玉放肆了,福伯,咱们走吧。”

林福继而又翘起了花白的胡子,一扬鞭子,马车边缓缓而去。

北静王水溶伫立在北风之中,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方轻叹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福伯,北静王怎么带这么少的家人匆忙出京?可是朝中有什么事情吗?”黛玉此时在不愿意关心朝中之事,也要关心起来,此事有关于自己父亲的性命,做女儿怎么能够置之不理?

“奴才不知,主子若想知道,奴才回去后细细打听。”

黛玉不言,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有回京之后,才能做计较。

黛玉回了家里,李纨正和奶娘收拾东西,其实原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南边没有什么亲友,不过父亲的几个好朋友,除了随身的东西之外,再准备一些京城的土仪特产也就罢了。

见黛玉回来,众人忙接进去,时至中午,奶娘知道黛玉早起没吃好,便叫人准备了细致的午膳,这里还没摆饭,前面又有人来回:“梅家的大少奶奶来了。”

黛玉忙道:“快请。”

说话间一个大红身影,安安静静的走进来,只见她嫩白的肤色,容长脸,大大的眼睛,高高的云髻上斜插着挂珠凤钗,一副大家少奶奶的打扮,正是梅无香的妻子筱雨楼。扶着丫头的手,笑吟吟的进来。

黛玉忙上前见礼,以“嫂”呼之,筱雨楼便拉着黛玉的手,端详个不住,一边啧啧的赞道:“果然是个天仙般的人物,怪不得母亲回去后,只夸得合不拢嘴,你大哥哥回去也极力的赞你。”

黛玉便只得含笑道:“伯母玩笑话,嫂子也当真,再有大哥哥,怎么也跟着打趣我?”

筱雨楼一边摆手,让下人把礼物抬进来,又将礼单子交给了王嬷嬷,又笑道:“听说妹妹要回南边去了,母亲特特的叫人备了些土仪特产,妹妹带着回去赏下人吧。”

黛玉又忙让座,又叫看茶,便含笑道:“我来了这几天,总没往府上去给世伯和伯母请安,倒是劳动了大哥哥和嫂子来了两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横竖也没外人,母亲说了,已经认了妹妹做女儿,我们可不要走得勤谨些?”筱雨楼亦是个好玩笑的,年纪又不大,见了黛玉如此这样懂礼数,模样有好,心中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黛玉知道筱雨楼尚未用午饭,便吩咐家人多加几个菜来,留嫂子一起用饭。

筱雨楼便笑道:“瞧我,原是来给你送行,倒是又添了许多麻烦。”

“嫂子这话如何说起?白想着嫂子来看我也是不能得,今儿好不容易来了,岂有不用饭便走的道理?岂不是嫌我们这里简慢?”黛玉一边说着,又将李纨递过来的茶放到筱雨楼面前。

筱雨楼便笑道:“这位,可是荣国府的大奶奶吧?”

李纨便笑道:“梅少奶奶果然好眼力,原也本只打过一个照面,认真连句话也没说过,竟还认得我。”

“还说呢,当初咱们见面的时候,大奶奶刚新婚不久,我还是个小姑娘家,南安王府有事,我随着我母亲一起去了,正好见大奶奶和你们二太太一起,如今过去了这几年,大奶奶倒是没怎么变。”筱雨楼后面的话便打住了,后来李纨守了寡,容貌虽然没变,但境况变了很多。

李纨听了这话,便忍不住有些心酸,原来贾珠在世的时候,王夫人亦是对自己很好的,虽然严厉些,但总没走了大褶,但如今,在王夫人的眼里,自己是个丧门星无疑了,平日里正眼也不瞧一下,别说外边各府上有事,还带着她出去走走了。

黛玉在一边瞧着这神色,知道李纨是提及了往事有些伤心,便笑道:“两位嫂子原来还是故人,今儿却都到了我这里,何不好好的叙叙?反倒伤心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把李纨拉到一边,又把她摁在椅子上。

李纨原是贤淑端庄之人,此时亦不好在林家太轻狂,忙换了笑脸,又同筱雨楼说些客气话。

不多时,饭菜摆上来,黛玉陪同李纨和筱雨楼一起用饭。饭后又说了些闲话,筱雨楼便告辞,临走时还拉着李纨的手劝她平日多保养身子,自己的身子好了,孩子才有个依靠,不然那孩子那样小,将来怎么样?

李纨便答应着,同黛玉一起送了筱雨楼出来。

回转身来,便又暗暗落泪。黛玉便劝道:“大嫂子是个明白人,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再伤心?”

李纨便叹道:“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原该跟着爷一起到地下陪他,偏又有兰儿,只是平日里看尽了冷眼,在那样的地方,总也没个出头之日。”

“嫂子这话说的,难道谁还敢给嫂子脸色不成?纵然如今凤姐姐当家,亦越不过嫂子去的。再说,嫂子有兰哥儿,老太太一样的心疼,有什么好怕的?”黛玉见李纨可怜,便劝说几句。

“你好小,哪里知道这些?瞧我是怎么了,好好地,原也不该跟你说些这样的话。正经的,你坐了一上午的车,这会子还是去歇歇吧。”李纨亦心疼黛玉的瘦弱身子,便劝她道。

“正是呢,昨晚上一夜没睡好,这会子骨头疼的厉害。只是怕一会儿还有人来,好歹嫂子和妈妈替我挡一挡吧。”黛玉说着,跟李纨告了罪,回房去歇中觉。

黛玉说的不错,下午又有几家官宦之家送了东西来,算是给林老爷践行。不过是众人见林如海圣宠不减,便前来巴结的意思,黛玉睡下,王嬷嬷便不叫她知道,只同李纨料理了,也就罢了。

晚间黛玉方醒来,已经是掌灯十分,懒洋洋的坐起来,睡足了觉,身子却还发软。雪雁便过来服侍着,给黛玉披了衣裳,又喝了参汤。

正好雪鹭进来,身上带着雪花,黛玉便奇道:“白日里还大大的太阳,这会子就下雪了不成?”

“可不是呢,鹅毛般的大雪,刚开始下呢。”雪鹭一边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来,抖了抖挂到一边去,一边呵着手,到铜鼎上取暖,又笑问:“刚才王妈妈叫我过来,问问姑娘晚饭想吃什么呢。”

“哎,整日价吃饭,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又认真吃不了多少,你叫妈妈看着安排也罢了,又当做什么正事来问。”黛玉一边懒懒的坐在椅子上。

“人是铁饭是钢,姑娘总是吃饭不多才这样弱的缘故,依我说,想吃什么便叫他们去做来,一来二去便好起来了呢,人总不能用药养着,竟是多吃些饭才好。”雪鹭暖了手,过来劝着黛玉。

“这话也就你说罢了,我也不是不想吃饭,只是每回吃一点就饱了,再吃心口里便不舒服,又怎样呢?我命该如此罢了。”黛玉一边说着,一边看到雪鹭发髻上竟有两片梅花瓣,便上前拈下来惊道:“那梅花竟要落了不成?”

“早呢,昨儿刚开的,哪里就落了呢,不过是风紧,吹下来一两片花瓣,偏落在我头上,姑娘又看见了。姑娘今晚好好地歇歇,明儿早起赏雪要紧呢。”雪鹭便笑劝道。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便来了精神,亦叹道:“正是呢,今年倒是辜负了梅花了,认真也没好好的赏一回,今晚下了雪,明儿正好赏雪赏梅。”

想起了赏梅,黛玉的心底蓦地涌现一个身影,玄色衣衫,迎风飞舞,单薄的让人心颤,白色的丝带随意笼住长发,碎发亦轻轻飞扬,时而贴在脸上,时而遮住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淡淡的哀伤,淡淡的从容,淡淡的话语,淡淡的关心……

只是如今,不知他身在何方?

一样的寒风中,他告诉自己“飞翔的力量要靠自己。”

暗暗地捏一捏随身荷包里的玉瑗,黛玉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温暖。

在这样的冬天,原来思念一个人,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小黛玉此时的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温暖。

“姑娘,吃饭了。”雪雁和雪鹭抬了一个小小的饭桌来,放到暖炕上,将黛玉再沉思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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