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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湘云初时还听着,只是听到后面却是这话,于是又羞极了,过来追赶黛玉,嚷道:“我不管,我只打林姐姐,都是你招了这些话来。”

这里正打闹着,便听李纨在外边笑道:“这里倒是热闹,可见云丫头是在不安静的。”

“哼,都是林姐姐闹得,还说我。”湘云终于跑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大嫂子来了。”黛玉忙迎过去,将李纨让至屋内,又叫丫头看茶。

“哎,这丫头一来,咱们这里热闹了许多,林妹妹倒也不寂寞了。”李纨指着湘云笑道。“只是这两天二姑娘就要出嫁,他们忙得不得了,又没工夫招呼你们,少不得还是由我同你们玩笑罢了。”

“二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嫁?”黛玉早起听王嬷嬷说了,原不相信,此时又听李纨说的真切,忍不住问道。

“孙家催得紧,姑爷不久就要去前线了,自然是办完了喜事再走。朝廷的事情,我们也无可奈何,少不得先委屈了迎春这孩子了。”李纨收了笑容,带着些许惋惜说道。

“说不得,明儿我们都去瞧瞧她吧。只怕这就要接出园子住去了。”湘云听了这话,亦有些闷闷的。

“可不是呢,说了明儿就搬呢,你们若去辞她,今儿晚上可就去了,迟了就搬出去了。”李纨忙道。

黛玉听了,便黛眉微蹙,摇头道:“的确太急了些。”

李纨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出来。晚饭后,黛玉和湘云一起往紫菱洲看迎春。进了院子才发现,探春惜春和宝玉都在,薛姨妈也回来了,听说宝钗好多了,精神也比原来好了许多,今儿听说迎春出嫁,也过来瞧她。

黛玉和湘云敲开了门,便又婆子接进去,众人见是她们二人,都笑道:“这个齐全了。”

迎春泪盈盈的坐在那里,一脸的悲戚,众人少不得又劝一回。

黛玉见人多,自己原也不善于劝说,只得坐在一边同惜春小声说些话,湘云口直,却劝了好些话。

宝钗的确好多了,不知得了什么仙方,脸色红润了许多。端坐在那里,倒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娴静和端庄。

然而宝钗的端庄只在迎春出嫁后的第二天便又一次垮掉了,那时她刚熬过毒药的发作,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自己发泄了一阵,然后虚弱的靠在墙角,用地砖和墙角的冰冷来提醒她自己还活着。这段日子以来,她每隔五六天便经历这样一次地狱般的煎熬。

花了上千的银子,也没有寻得解药,因为这种西域毒药根本无药可解。

没有办法,她只有命令家人,在她犯病的时候,将她关在一间空屋子里,凭她自己折腾去,也不要让人看见她最丑最无助的一面。

而今天,就在她刚刚筋疲力尽的折腾完之后,莺儿在外边听见没了动静,便慌忙打开房门,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千,将蓬头散发的宝钗扶起,钗环还没收拾妥当,便听外面的人道:“大爷回来了。”

薛蟠进门,正好瞧着妈妈看着妹妹哭天抹泪,而妹妹又是那副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因有事,又不得不说,于是便坐到椅子上,唉声叹气。

“你又在哪里装了丧回来?瞧我心里还不够乱不成?只在这里做出这般模样来?”

“我能怎样,还不是外边的生意,如今只剩下一间当铺还死撑着,所有的铺子都盘了出去,这一家老小,可凭什么养活?”

“你问我吗?”薛姨妈哭丧着脸,拍拍桌子,亦顾不上手疼,又指着宝钗道:“你瞧瞧你妹妹,刚从阎王那里打了个圈儿回来,还没怎样,你又来了!”

薛蟠回头看一眼宝钗,长叹一声,亦无话可说。

“前儿你提及的那门亲事怎样?”宝钗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仍然不忘为家族谋划。

“初时妈妈不是看不上人家,说无非也是个户部挂职的商人,同咱们家差不了多少。”薛蟠低着头,嘟囔着。

“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说他们家只这一个女儿?且又是有名的商家,不如到定下来,你成了家,妈妈也了一桩心事。如今咱们家,是该有件喜事冲一冲了。”

“可是……”薛姨妈正要反对,再一看宝钗无奈的眼神,心中立刻意会,如今薛家不比原来,买卖生意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穷架子,再就是不过仗着贾府还没有败落,别人倒也瞧得起。不趁着这个机会给薛蟠成一房媳妇,难道也等着都败尽了眼看着儿子打光棍儿不成?再说,不管如何,人家夏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冠带家私还不都给了女儿带来?即便不带来,那边老奶奶一死,所有的东西也都是蟠儿享受了,说不定更好些。

所有这些事情,黛玉只是听说而已。反正潇湘馆里总有人来,或者李纨,或者凤姐儿,或者平儿,或者惜春还有丫头婆子们,谁来了都会说两句闲话,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黛玉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日子清闲的过去,转眼又是一年。

宝钗今年已经过了十八岁,时光蹉跎,而她终身未定。偏生新进门的嫂子又不是安生之人,整日天冷嘲热讽的把她们母女二人说的十分的不堪,不免又生一些闲气。

薛姨妈无法,只得闲时依然来王夫人这边说话解闷,又说起了宝钗和宝玉的婚事。王夫人便道:“老爷又点了学差,立刻就要胜任去,这件事情若是要办,就在老爷离家之前办了最好,只是宝丫头的身子如今怎样?”

“好多了,蟠儿寻了一个偏方,在外边水月庵养了一段日子,已经不碍了。”薛姨妈此时面对自己的姐姐也不得不说假话,反正只要订了亲,宝钗便不用过来,躲过了这段时间,入了洞房,就万事都好了。

“好,如此我晚上便与老爷商量。”王夫人满口答应,此时的她亦十分需要薛家能呆过一些嫁妆过来贴补家用。

金玉良缘终于做定。宝玉却无缘无故的疯了。

首先是袭人发现通灵宝玉不见了。然后宝玉便呆呆傻傻的,索性一天不如一天,到后来竟然连口水都流出来,一时也离不得人了。

贾母悲痛交加,一时卧病不起。

贾府一片惨淡,贾政又急着上路,奉命查看东部海域顺便筹措西边战事的粮草,一刻也耽误不得,所以要慌慌张张的把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办了,然后上路。

贾府如此,湘云也被接了回去。

黛玉倒是坦然,给宝玉送了一份贺礼,然后回了贾母一声,径自回了林家老宅。潇湘馆里的东西凡事自己带来的皆带走,不是自己的一点也不曾动。

贾母心有不舍,但已经没有力气管这些了。眼看着家境惨淡,她这个家族的老祖宗也无可奈何。

黛玉搬回自家后,心里自然敞亮了许多,第二日便又冯家的人和梅家的人过来探视黛玉,时至春节将至,林家的内书房里又热闹了一把。

“林妹妹,几年不见,没想到你竟长高了这么多。那时你还是个小丫头,才这么高,记得不记得?”梅无香看着袅袅婷婷的黛玉,高兴的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你还说我,那时你也没有这一撮小胡子啊!”黛玉指指梅无香,如今他都当了父亲,鼻子下两撇八字胡,却有一股玩世不恭之气。

“哈哈……”梅无香开怀大笑,边上的冯紫英亦跟着笑了。

“哎,这会儿只有咱们三人,当初文公子也在,薛公子也在,还是热闹些。”冯紫英平时话就不多,此时当着黛玉的面,亦不多话。

“文公子我不知道,不过薛蝌这家伙,不久就要进京来了。他妹妹跟我堂弟的婚事也该办了。”梅无香笑道。

“如此要先恭喜贵府上了。”黛玉笑笑,冲着梅无香说道。

“到时还要麻烦你呢,先别说恭喜的话。”

“麻烦我什么?”黛玉奇道。

“他妹妹来了,自然不愿住到他们大伯母那里,想必是要住在你这里的,凭心而论,我也不希望我们梅家的媳妇从他们那个门槛儿里娶进门。还是在妹妹这里好。”

“这叫什么话?他们毕竟是一家人。”

“反正我们都不愿意,到时看薛蝌的意思罢了。他们虽然是一家人,早就乌眼鸡似的不相往来,如今薛蝌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就更是如此。”

黛玉点点头,此时不便多话,保持沉默。

梅无香和冯紫英又带了好些东西来,王嬷嬷在那边看着人收拾,却有前面的丫头进门回道:“北静王府上的侍卫来寻冯公子和梅公子。”

冯紫英听了,便看着梅无香说:“大哥,咱们还是先告辞吧,妹妹刚回来,还要歇歇,咱们过几日再来也不迟。”

“恩,妹妹且歇歇,我们先告辞了,王爷召唤,不敢不去。”

黛玉忙说很是,又起身相送。

回转身来,黛玉便迟疑的问王嬷嬷道:“他们这样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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