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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怡亲王一听张丞相所言不差,如今准许人探狱,且他如此大的势头来,估计早有人知晓了,待会儿可不大好办。且虽在朝堂之上他可以什么都说,在皇帝跟前更是事事可参与,可毕竟大理寺不归他管,他这察查之名有些儿虚。张丞相则不同,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就是个察查,原就是他分内之事。只是脑子一转,张丞相怎会这么巧在这里替他这趟差?他又不好开口原是黛玉要探狱。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他岂能不知?黛玉的身份背景丞相非常清楚,此时黛玉顾念亲情要来探狱,他一猜便知,果真是个老狐狸,只是他不应该这么好才是,定时别有所图,于是笑道:“如此多谢老丞相了,只是我是奉旨而来的……”

这下该轮到张丞相骂他了,既知我必有他求,却又来要挟我,罢了,不说怕是这小子不让,再这么下去,怕是整个京城都该堵了,于是笑道:“却是好意,回头你便知,否则算你一个人情。”怡亲王听罢亦不好再说什么,便交代后面一声,让到一边儿让张丞相的轿子掉了个头领着黛玉去了大理寺,他乐得回去歇着不提。

且说这里黛玉坐着銮舆里纳闷,好好儿的怎么就改由张丞相领着她去大理寺了?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师兄及这老头儿都是极可靠的,若是有了什么事儿回去再与他们理论不迟,此时却也无可奈何了。

不一时众人来到大理寺,大理寺卿亲自领着一应官吏到门口接了进去。不想张丞相却命他到后堂去,且直接让黛玉的銮舆抬入后堂,又命人看护好了,其他人等一概回避,方请了黛玉下得舆来。多年不见黛玉,竟然长成这么出脱的大姑娘了,眉宇间多了三分秀气,眼神中多了一丝慈和。张丞相上下打量了黛玉许久,方看够了。大理寺卿忙请张丞相进到客厅歇息,不想张丞相竟让黛玉先行。黛玉问道:“我二师兄呢?”张丞相道:“他上朝累了,先回去歇息,我代他班儿。”方又回过头来对着大理寺卿道:“你去将贾府所有卷宗拿出来老夫瞧瞧。”大理寺卿为难道:“回丞相,那卷宗有圣旨不准私阅。”张丞相气的瞪了他一眼道:“皇上口谕,命老夫来察查呢,有何不可,便是拿一些儿出来也行。”

那大理寺卿应着去了,张丞相方领着黛玉进去说道:“怡亲王过来多有不便,一会儿若是你那几个姐妹要求情怎么着?若是一会儿北静郡王一块儿过来探狱怎么着?怡亲王终究年轻,许多的话总不好开口的,老臣既然闲着,不如替了他了了你的心愿如何?再者老臣来了带着你进来总比他带着你进来便宜许多。”黛玉方点头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想起才刚张丞相打量她的眼神,突然回过神来,叫道:“老头儿,你为老不尊!”张丞相听得此言突然开心的笑着,忙到:“小丫头,给老头留点儿面子吧,不过想见你一面,竟要费这些周折。”门外大理寺卿正抱着些儿卷宗进来,远远的就听见了黛玉那么一句,进来站着门口纳闷的看着黛玉。

张丞相见状道:“你好生着人带这小祖宗去看看贾府一干人等,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那大理寺卿听得此言,惊骇不已,忙一叠声儿喊人去了。张丞相方让史良娣等给黛玉安了位子沏了茶,对大理寺卿道:“有什么好茶都拿来吧。老夫今日要叨唠你一日了。再者将隔壁的暖阁间儿收拾妥当了一会儿给姑娘歇息。”黛玉坐着吃茶,嘴里兀自嘟喃着那为老不尊的老头儿,好在一会儿又惦记着要进去探望外祖母等人,方丢开了。

那大理寺卿安排妥当,方回来回话。张丞相让人带着黛玉去了,自己坐在那里翻着卷宗一边儿与大理寺卿闲聊。

黛玉带着迎春姐妹四个,后面跟着十来个丫头等,一齐往狱中走来。最先到得贾母那里,却已从前次那厢房中挪出来,到了前面一个小院子内,虽只有简单的五间房子,以及一个小小的前庭,到底比原先朗阔许多。原来这是狱吏办公之所,如今挪出来依旧是照顾史太夫人的意思。因此贾母与兰哥儿、巧姐儿总算有各自的房间了,东西亦比上次齐全许多。

当下黛玉进的院子,便见外祖母正挪了椅子坐在庭中晒太阳,鸳鸯一边儿给她捶腿,巧姐儿坐在她跟前做针线。老太太较之上次更是憔悴苍老了许多,身上穿着鸳鸯等做得粗布夹袄,早已没了那等富贵之气。若非眉眼之间偶尔透露出来的沧桑及希望,咋见之下,与刘姥姥并无多大区别,兴许还比不上刘姥姥身子骨硬朗。黛玉等当下见了都忙跪地磕头一边痛哭起来。院内诸人听得有许多人进来,都已经回过神来,见得是自家姑娘,都忙接过来了。当下一院子都是啼哭哀叹之声,好不悲戚。

史良娣过意不去,又恐黛玉哭坏了身子,忙上来解劝了半日方渐渐止住。兰哥儿及巧姐儿忙过来与五位姑姑见礼,迎春等都一一回了礼,方一同进的正房内庭来。黛玉见一应日常用物倒也齐全,便问道:“上次听说外祖母在一个小厢房内住着,如何又到了这里?”贾母抹了把眼泪说道:“前些日子说是案子判了,故而将我们都从那天牢里都挪了出来。许是看在你面子上,又给我们安排了这个院子,比原来好了许多了。”说罢又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了半日方道:“几月不见玉儿竟又长高了好些儿,气色比原先好多了,如此外祖母就放心了。以前都是我这个老太婆对不住你……”说罢一边又抹起泪来。

迎春见状忙到:“老太太竟不必太过伤怀才是,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林妹妹很好,老太太亦是要放宽了心才是。”贾母原是一心盯着黛玉,想着黛玉有那么大的能耐,素日又是个最柔弱的,怕是一时气头上才找了那些人来贾府。如今都好了,若是好生求了她,放了大家应该不难,即便是发回家产亦不是难事,是以倒是将嫡亲的孙女儿都忘了。此时听得迎春说话,方回过神来,拉着迎春仔细看了半晌,又拉过探春等打量许久。心里想着黛玉果然是个心善的,这几个孙女儿看模样都比往日能好些儿,今儿的事怕是有门。不过虽是半闭着眼心下思量着的,到底被黛玉及史良娣等瞧了个明白,皆有些儿不愤。

贾母一边思量一边打量,边抹着眼泪说道:“你们如今可都好了,我也放心了。二丫头,你今日怎么与玉儿一块儿来了?”迎春见她却是不明白,便道:“我差点儿被孙家那个恶棍打死了,好在林妹妹及时救了我,才免了一劫,到底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迎春亦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说这话意思是我们都已经够让林妹妹为难的了,不该过分要求才是,不想在贾母听来,却是想着黛玉如此轻易的将众人都救了,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想好后贾母问道:“三丫头你们如今都可好?云丫头你呢?”

探春自那日被太后等一番教训,此时更是史良娣等盯着,自是不敢将那私心稍露半分,听得祖母叫她,忙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们如今都还好。有了栖身之所,又有个好主子,到底不受半分委屈。”湘云最是个最快的,好容易被教训了几天规矩忍了几日,此时有了开口的机会,忙到:“多亏了林姐姐,否则我们如今还不知怎么地。那里大家都是极好的。”老太太听她们都有些儿不接话,一眼瞧见惜春,便问道:“四丫头,你呢?如今可好?”惜春冷哼了一声儿道:“我好着呢,宁主子娴主子对我们这些下人倒是客气得很。若是没人带累,我一时是很不用去做姑子了。”

这话听得老太太极是刺耳,不说是家人带累了她,便是说她们都成了下人了,亦够受的,果然颤声问道:“什么主子奴才的,你们不都是玉儿给就出去的吗?怎么又成了奴才了?”惜春道:“这奴才亦不是每个人都做得的。我们好容易有人保了,却脱不了罪臣之女的身份,能做个奴才就不错了。”探春听她一口一个奴才亦是有些儿刺,偏生这么些人在跟前,她亦没多少出头的机会。

贾母听得不明白,一边瞧见黛玉冷眼旁观着,身后站着几位紫鹃晴雯是认得的,可一旁身穿三品宫装的史良娣让她抖了一下。一边是想着黛玉有如此高位份的人服侍,更加是尊贵的,定能救得了她,可又见史良娣冷冷的看着,恐怕不好开口,即便是开口黛玉亦不好应了。想了许久贾母方叹道:“这个家我原也是看着过来的,对你们都尽我老婆子的能耐让你们好过一些儿,如今竟有如许不是,让你们受了委屈,我亦明白了。只是我是半截儿入土的人了,如今却儿孙不得见,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受罪呀。若是敏儿还在,怕就不用我这么操心了……”说罢又好不可怜见的哭起来,一会儿哭国公爷,一会儿哭贾敏,一会儿又骂那不孝儿孙,一会儿又说起宝玉来,不知那命根子如今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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