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捂着胸口,她伸手扶住身后的墙,吃力的站起身来。然而,蓦地却是胸口一窒,眼前跟着发黑,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后“哇”的一张口,一口粘稠的黑血喷涌而出!立时,跟前的地板上一片血污满布,斑斑驳驳,怵目惊心!
“嗯……”吐着血,身上倏然又是一阵蚀骨的寒意,好似寒冬腊月,不禁一阵哆嗦颤抖!痛苦的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强忍着胸口的汹涌,死命的咬牙闭嘴,想要将嗓子眼里的血气压了回去。然而,却是无济于事。股股腥热立时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涌来,她紧闭的唇瓣,依旧溢出了汩汩的血流,全然失控,止也止不住!不一刻,那张沾着血污的脸,纸张一样的刷白,竟是比那死去刺客的脸还要惨白凄清。
“这位病人,恕老夫直言,您体内积寒已久。老夫不才,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在下愚钝,行医数十载,可从没见过公子这样的顽疾病症。回天乏术,公子请回,必要的话……准备后事吧。”
“不好,不好。医不治将死者,小志,送客!”
“虽说查不出您的病因,不方便下药开方。但是积寒咳血之症,总是有通法。你切记,不要动武劳累!否则,稍有不慎,便会体力不济,气血翻涌而死!”
“哈哈!”倏然出口一阵笑声,那笑声里夹杂着不屑狂恣!然而,却又是何等的无奈凄清?
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各地“名医华佗”的箴言,花容双拳紧握,痛苦的趴在地上,大笑间,放任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后,胸口颓然一窒,立时一阵憋涨,几欲叫她窒息晕厥。慌忙,她掏出一根银针狠狠扎进自己的穴位,抽心噬骨的剧痛叫她立时清醒了过来。
天要亡她!
这次,比哪次都来的难受揪扯,竟是连一个刺客都对付得如此吃力狼狈!
她快要死了吗?
呵,也对。松露人生,朝华夕逝,天地万物又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人总归是要死的。但是,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要的不多,不过是手刃仇人,为母报仇罢了!何苦,何苦这世事如此苦苦相逼?
苦涩的抿着干涩的嘴唇,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布满了她眼前的地板。寂然的看着黑魆魆的屋子,宛若张着张大嘴的巨兽,好似要将她活活拆吞入肚!叹息声混着血液溢了出来,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战斗是这样的辛苦。也是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夜晚是这么的漆黑寂寞。到底,她有害怕的东西。
她,不想死……
但是,她也不想认命服输!天纵不佑,也莫相扰!既然扰了,那罢!逆天行事,与天斗何妨?!那就莫怪她遇神杀神,遇佛灭佛!
运气,硬是地将澎湃的血液压制了下去。花容眼里溢着不服输的悍色,再次挣扎起身,捂着胸口,一歪一扭的走到那刺客跟前,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
化尸水。
揭开瓶塞,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而后将里面的药水源源不断的倒在了女刺客的身上。下一瞬,只听滋滋一阵燃烧声作响。那些药水沾染上的肌肤,立时化成了一摊稀水。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脚下的尸体消失不见,唯留一摊水。那女刺客的皮骨血发,全部化成了水。
见状,花容将药瓶收好,捂着憋闷的胸口走到床前,吃力的抱起被子,走回那摊水前,将被子附在了上面。
这些刺客,今儿既然找上她来,那必定也会去找凤希晏。
思及此,她眼里眸光波动,脸上现出了一丝慌乱。不敢多耽搁,她摸黑走到洗漱架前,迅速清洗脸上手上的血污。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异样,她不敢点灯。黑暗中,水声哗哗。匆忙的搓洗完,她赶紧将身上的血衣换下,打开窗户通风。而后,又将已被浸湿了的被子胡乱塞到了床底下。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她额上的汗汹涌,呼吸也渐渐重了起来。劳累的吐了一口气,终是无力的坐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这么一停歇,立即有困意袭来,忍不住哈欠连连,眼里的泪水一阵涌出。她想睡觉,但是,却不敢。危机四伏的江北之行,从此往后,恐无安眠之日了。
“啪啪。”
就这么呆坐在地上,一盏茶的功夫后,一阵急促且压抑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倏然响起,伴着凤希晏焦躁的低呼:“四儿,赶紧开门!”
屋里,花容被门声一惊,却又立时了然。想来,那刺客也找过凤希晏了。
“四儿,赶紧开门,我有要事!”眼见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凤希晏心里倏然一阵焦急,抬手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比方才大了好多。月下家的目标,定是他二人无疑,五鬼中的二鬼已经出动,解决了那二鬼后,他在客栈的前门后门处又解决了两鬼,他不敢保证剩下的那一鬼在不在花容这里!虽说花容会武功,但他终是不知她的武功到了何种地步,是不是已经强到可以毫不费力的狙杀敌人?
“四儿?!”
“等等……我在穿衣服。”屋里,一记懒散困倦的声音传出,凤希晏心里的石头瞬时落了地。
半响过后,屋里灯光燃起,而后吱呀一声开门,花容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一脸困倦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叫不叫人睡觉?”
“嘘!”伸手将花容不满的控诉捂住,凤希晏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抬脚进门,不容置喙道:“赶紧收拾东西,此地不宜久留。”
“什么事?”佯装惊讶,花容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借机背对着凤希晏,生怕自己的脸色将她出卖。
“月下家的杀手方才袭击了本殿,千里绝杀,有人雇杀手要我们二人的命了!”恨恨的咬了咬牙,凤希晏恼怒的声音激得花容脸上一阵异色,月下家的杀手,即使死也不会自暴身份,凤希晏这种白痴怎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殿下没有受伤吧?”
“还好,我没事。”
“这样便好。”无心地应承着,身后的凤希晏猛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斩钉截铁道:“四儿,那杀手已经放了信号,我们得马上走!”
“好。”不多言语,花容转身点头应了应,而后又转过去准备收拾行李。
背对着凤希晏,她没有看见男子眼里的异色——花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狠呢。
疑惑地皱眉,凤希晏转头环视了一遍屋子,眉色越加深沉。
屋里,隐约间有股血腥味。而且,大半夜的,窗户大开。地上,隐约有一摊水渍印痕,这不得不叫他多疑。
莫不是,那杀手早已来过,而且已被花容狙杀?
化尸水?
心头,猛然一震!
“四儿。”
“嗯?”转头,花容不明所以的看着凤希晏,脸色似比方才更加惨白。
狭长的眼潋着异样的光芒,凤希晏眯眼攫住她伪装镇定的眸子。下一瞬,他嘴角一抹笑,看得仔细,花容娇小的耳垂上,有一片血渍。
见凤希晏那抹忽的笑,花容心下倏然一阵悚然,不舒服的狠。那种笑,似洞悉一切,还有着怜悯。
“你笑什么?”
现在,还不是揭穿花容的时候。
敛了敛神色,凤希晏不疾不徐,和花容玩起了猫抓耗子的游戏,低声正经道:“没事,只是想提醒你收拾得快些。”
还真是啰嗦,没好气的斜了一眼凤希晏,花容转身向床边走去,心里却是蓦地浮起一阵怪异,总感觉,凤希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她却说不出来。
待花容收拾着,凤希晏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花容是个有趣的对手,是只狐狸,亦是只不容人接近的刺猬,却是和他像得很。
这种人,心中必是有着一股支撑着自己的执念!为了这种执念,定会不惜一切,长久隐忍。等到爆发的那一霎,足以毁天灭地!
故而,如若能和花容合作,那必是得了一个强劲的盟友!但是这种人,却又极难驯服。能心甘情愿叫之归顺的人,必是举世无双,才智超群之辈!
思及此,凤希晏嘴角扯过一丝异样的笑,掩在袖里的双手握成拳状,心下一阵激荡期待!
窗外,皎洁的月亮被层层密云掩去,全然透不出半点光亮。
屋里,同样虚伪,同样狡诈的二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
两相交锋,鹿死谁手?!
一刻钟后,待花容收拾完,两人拉着马车,悄然出了客栈,一路北去。
折腾了一宿,车厢里,花容撑着残破的身子,疲倦的闭眼,哈欠连连,终是敌不过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有凤希晏在,她大可安心的睡一觉。
隔着一扇车帘,凤希晏牢稳的驾着马车,清凉的晚风呼呼地刮送着地上的烟花纸屑,方才的繁华热闹不复。街上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唯有马车辘轳声声,回荡在凄清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