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人群,各个带着面具,擦肩而过,宛若一场化妆舞会。一笑,花容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步调走得自在。
空中,百花谢去。新一轮的“动物”烟花一阵碎声响起。
“好漂亮啊!”
“有狮子,还有小狗!”
“哎哟,你撞到我了!”
“作死!”
街面上,人流倏然又是一阵汹涌的移动,在所难免的磕碰,隐约间还可以听到跌倒叫骂声。
“四儿,有糖人!”
走在前面,率先看见了街边的有卖糖人的糖铺,凤希晏回头唤了一声,想叫花容一起吃。
然而,不知何时,身后的白衣少年已然不见!
唯有比肩继踵的人群,川流不息,他们各个戴着面具,极力辨认着,凤希晏的眼睛都花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一时竟想不起花容的模样来。
尽管相跟的很近,两人还是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不好!心下一慌,凤希晏慌忙返身冲进人流,逆着人潮,扬声喊着花容的名字。
“四儿!”
高空望去,花容已然和凤希晏隔开数十米远。她小心的护住胸口,任由人群推挤移动。无奈,夹挤在人群中,她根本无法施展功夫自保稳身,唯有随波逐流。
“四儿!你在哪?!”
凤希晏?
隐约间听到凤希晏的声音,花容心头一喜,焦声回应,然而下一瞬,烟花的绽开声,将她的声音全然淹没,几不可闻。
“我在这!”
“哎哟!”一声尖叫,只顾寻人,完全没注意身旁的推搡。凤希晏冷不防,一个踉跄不稳,将一名男子撞到在地。
“对不起,你还好吧?”见状,凤希晏慌忙将之扶起,躬身之时,无暇顾及两旁。
身后,一只手宛如闪电袭来。
尖利的刀片,寒光乍现!短短一瞬,刀起刀落!
那一声“撕拉”的碎裂,亦被周遭的嘈杂淹没。
远处,连推带挤,花容艰难地混杂在人群中,离凤希晏越来越远,等她好不容易挤出重围,已经由街头移到了街尾。
“该死!”眼见满眼的面具人,花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心下一阵烦乱,她何尝不知,江北之行的危险?她和凤希晏不能分开!否则,孤身奋战,性命堪忧!
得赶紧找到他才是,顾不得其他,她迅速扫了一眼地势,终是沿着人迹相对稀少的街边,返身向街头小跑去。
然,没跑几步,赫然看见不远处的玄衣身影。
那男子站在街边,一身玄衣,脸上戴着狰狞吓人的鬼怪面具,时不时眺望着街面上的人流。看那装扮和体型,应该是凤希晏无疑!
“三儿!”
找的好辛苦,还没被敌人的黑手弄死,倒要被街上的人活活挤死!什么面具祈福,她不玩了!懒得多言,花容快步到凤希晏的跟前,不等他反应,伸手扣到了他的耳边,轻扯面具后面的线绳,准备将他的面具摘下。
然,
眼见即将摘下之际。
对面,一直没动静的男子,冷凝的哼了一声。不甘示弱,亦是伸手,覆上花容脸上的面具,向后一拉扯!
“啪!”线绳断裂的声音。
一狐一鬼。
几乎同时,两人以各自的方式,揭开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两双不甘示弱的眼睛,对视着彼此。
耳边,只听得“咚”的一声响,炽烈的烟花冲空!一龙一凤破空而出,扶摇直上九重天!
苍穹下,整个花果镇亮如白昼!
场面,何等绚丽!
惊鸿一瞥,时光在这一刻静止,风静云灭。
在那幕天席地的烟花下,两人面具下的真容,美得恍如一幅虚幻的水墨画。
不妖其身,必妖其人。
惊诧的看着将自己面具摘下的少年郎,玄衣男子一愣,然而这一愣中,更多的成分来自于那少年郎的容颜。一直以为,自己的容颜已是这世上罕见。却不想,竟还有比自己更美的男人存在。
眼前的少年郎,美得妖异,竟是不输女子。如若女身的话,赫然一个倾国的妖孽!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眼见面具后的容颜,花容尴尬的声音响起,一时间亦是一阵错楞。
人中翘楚。
玄衣男子的面具下容颜,亦是叫她一惊。纵使阅人无数,却不曾见过这样矛盾且惊人的美。
眼前的人,风姿翩然,形止清雅。一身玄衣,身形纤长有致。孔雀玉翎冠,白皙的肌肤在烟花的照耀下,愈显瓷质。柳叶曲眉,墨色的瞳孔里,淀着如玉的温润安静,和桃花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致的美。朱唇皓齿,薄薄唇角,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恣肆不羁。
真是个矛盾的组合,
然而,
却生出了这样美的男子。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却是这样。”挑眉,男子很快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朝花容点头一礼。低头间,他将断开的绳线胡乱挽了个结,唇角轻扯,一如方才冷淡:“即是认错人了,倒也无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一句话也懒得多说,男子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花容,径直戴上她的狐狸面具,转身飘然没入人流。
身后,花容紧紧盯着他离去,即使从背后看去,她依然能从男子的背影中感受到那份似与生俱来的猖狂和不羁!他衣袖飞扬间,散发着令人炫目的张扬自信,而且,是那种不容他人忤逆的自信!
思及此,她脸色微沉,却不知自己怎会这样“了解”才见过一面的人。不由一怔,眉头亦渐渐拢起。这样的男人,岂会是那池中之物?这小小的烟花镇,怎能容下这种太过乍眼的人?想必,亦是外镇来的人。
除了他,烟花镇还来了哪些外镇的人?她还真是好奇的狠!不是她多心,江北之行,夹道凶险,敌人在暗,她在明,得处处小心才是!
思及此,她不由紧了紧负在肩上的包袱,这一拉扯,却赫然觉得原本沉颠的包袱忽的松松垮垮起来!仿若被打了个旱天雷,一惊,她慌忙将系在肩上的包袱解下,却见原本饱满的包袱不是何时减了肥,被人用刀具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徒留几件换洗的衣物,银票,官文全部不见!
额上,立时冷汗丝丝,抓着包袱的手竟有些颤抖。
一着错,满盘空!
虽说包袱里的东西全是些要紧的,但是丢了银票倒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没了那些官文,江北的那些乱臣怎会听她和凤希晏的调动!最甚的是,那些官文信笺里,还夹杂着一副江北三军营的行军图表!好不容易从凤希晏那里偷来,却不想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这样一来,她的第一步计划俨然被打乱!再者,万一对方将她持有的步军图表举报,那她岂不是?!
抬头,花容眼里尽是悍色,银牙紧咬间,唇部开始泛白,隐隐约约现出了几道血丝。无论对方是谁,若是阻了她的路,她定要之死无葬身之地!心下一阵狂啸,她快速扫过周围的行人,各个普通的狠,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手?以她的武功修为,竟是浑然不知!银票、官文和图表原本是混杂在衣物里的,是想那贼人的手要有多快?要是他的刀伸向的不是包袱,而是她的头颅!
光是想想,她的背后便是一阵淋漓的冷汗,后怕至极。暗地里的敌人已经行动,她得立刻和凤希晏会和!
不敢多耽搁,努力平复着焦躁的情绪,她将破碎的包袱抱在胸前,焦急向前走去。拥挤的人群中,她时不时踮脚巡视,却怎也寻不到凤希晏的身影,他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心里立时一阵烦乱不堪,凤希晏那家伙,一向白痴无脑。敌人在暗,以他的修为阅历,莫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惊惧袭上眉头,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顾不上仪态,她忍不住放声大喊了起来,然而周边唯有嘈杂的人声烟花声,听不到任何那人的回应。
“三儿!三儿!你在哪?!”
放声大喊着,脚下,越走越焦急,直至脚步全然凌乱。
身后,猛然一只手上身,轻拍她的肩膀。
处处是敌!
浑身一惊,容不得花容多想,立时一个反扣,将那人的手死死捆住!与此同时,手肘一磕,直击那人的腹部!
“喂,是我!”
身后,凤希晏的声音焦急响起。眼见花容过头的自卫,那一肘子太过狠绝,若是被她砸到,他可有好几斤的血吐!惊呼着,他慌忙向后退了退身子,勉强躲过了花容的一击。
这只狐狸,总算是露出一丝尾巴毛了,她会武功!
“是你?”
闻声转身,赫然看见身后的凤希晏,花容一楞,心里悔意横生,情急之下暴露出了自己的武功,不知道凤希晏有没有察觉出来。手腕微动,掩在袖下的手,已然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若凤希晏有任何异状,那么,明年的今天便是他的忌日!
然而,除了一脸笑嘻嘻,那人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