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心的对待,没有长久的积累,谁也不可能对另一个人产生真正的信任。
因此,有时候,获取恋人的信任,甚至比得到爱情更难。
念及此,黛玉心中喜悦无限,低眉浅笑,下颔的弧度柔美如新月。水涵看着她的笑颜,心中一醉,轻声道:“罢了,不说那些事情了,玉儿,这个香囊绣好了,给我好不好?”
黛玉脸上微红,垂下眼眸,默了半日,方温婉地道:“这个图案不适合,我另换一个,好不好?”
水涵听了,也不勉强,唇边含笑,温和地道:“依你的意思吧,如今天气冷,来年再绣也行,不必着急。”说着,侧头看着黛玉,端详良久,轻声道:“你身子单薄,我给你带了一件披风。”说着,举手拍了三下。
门外的采薇即刻应声进来,手中捧着一件光彩耀人、柔软顺滑的斗篷,盈盈浅笑道:“这是银狐斗篷,是从塞外进贡来的,一共只有五件,极其难得的。皇上自己留了一件,太后、皇后、德妃、主子都得了一件。主子舍不得穿,特意让人改了样子,拿来送给姑娘。主子这般怜惜姑娘,真让人羡慕。”
黛玉听了,双颊绯红如花,推辞道:“这太贵重了,留给汐筱公主吧。”
水涵摇了摇头,含笑道:“她身体好得很,哪里需要这个?你安心穿罢。”
黛玉默了半日,抬起眼眸,看了水涵一眼,盈盈道:“多谢四公子。”
水涵呵呵一笑,眉目飞扬,温和地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说着,接过斗篷,亲自给黛玉系上。
柔软的斗篷披在身上,带着丝丝暖意,更有一抹脉脉的情丝,凝入黛玉心中,仿佛有一朵又一朵明媚的小花轰然开放,喜气满怀。
叙了一会儿闲话,水涵舒了一口气,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罢。”说完,深深看了看黛玉,方转身离开。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忙撑开绸伞,随了上去。
雪仍在下,虽不很大,天地间却模糊一片。水涵踏着步子,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步三回头地去远了。
黛玉起身相送,明眸流盼,凝视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重重叠叠的喜悦欢欣,如浮云海浪一般,渐渐涌满全身,心中平静如水,静谧安宁。
以妾心,换君心,始知相忆深。以君心,换妾心,始知情无暇。
在这世间,能有一个人,与自己相知相许,心心相印,人生至此,更有何求,复有何憾?
过了两日,大雪方才渐渐止住,天空放晴,碧清如洗,阳光灿烂,映着积雪,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璀璨动人。
这日清晨,黛玉对镜理妆,闲着无聊,想起香琴,便唤王嬷嬷过来,让她帮着雇三乘轿子。
见天气寒冷,紫鹃便取了银狐斗篷过来,服侍黛玉披上。待穿戴整齐,黛玉自己拿了一块白纱,覆上脸颊,方带上紫鹃和雪雁,离开四合院,出门探望香琴。
轿子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在西大街停了下来。雪雁和紫鹃下了轿,忙上来打起帘子,扶黛玉下轿,一同步进明月楼。
黛玉明眸流转,四下打量,见楼中坐无虚席,客人觥筹交错,伙计来来往往,一副生意兴隆的景象。黛玉暗自点头,心里很是高兴。
一时香琴带着小伙计,含笑迎上来,将黛玉让至楼上的套间奉茶。待小伙计退出房后,黛玉取下白纱,在窗下坐了,香琴敛衽行礼,恭敬地道:“给姑娘请安。”
黛玉忙起身相扶,和颜悦色地道:“姨娘不必如此,姨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姨娘在这儿,终生有靠,真是一件好事。”
听了这般温和的话语,香琴眼圈微红,哽咽道:“多谢姑娘,当初在苏州时,姑娘给了一万两银子,如今又这样体谅我,像姑娘这样宽厚的女子,当真是万中难求。”
黛玉浅浅一笑,柔声道:“姨娘夸奖了,黛玉当不起。姨娘若是不嫌弃,若是有空,黛玉会常来探望姨娘,陪姨娘说说话儿。”
香琴闻言大喜,笑靥如花,道:“姑娘肯过来,我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呢?”说着,亲自执起白瓷壶,给黛玉斟茶。
寒暄一阵后,黛玉轻轻一笑,起身道:“罢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香琴听了,神色一黯,恋恋不舍地道:“姑娘要走,我也不敢相留,下次姑娘过来,多坐一会儿,尝尝我们这儿的酒菜吧。”
黛玉应了下了,系好纱巾,让香琴留步,不必相送,带上紫鹃和雪雁,盈盈出了套间。
行到曲曲折折的回廊间,刚迈出几步,因垂花帘挡了一下,黛玉脚下踉跄,竟与对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黛玉吃了一惊,忙后退一步,正欲道歉时,已有人呵斥道:“你好大胆,竟敢冲撞我们主子!哼,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
听了这般蛮横的话语,黛玉心中极是不悦,却不愿多生是非,便垂下眼眸,敛衽道:“小女子莽撞,无心之失,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听得有人“啊”了一声,惊叫道:“真巧,林姑娘,是你呀。”
黛玉愕然,抬眸看时,见面前立着两个飞扬跋扈的小厮,另有一位年轻公子,穿着簇新的青绸袍子,衣饰华贵,一双眼睛湛然有神,凌厉迫人,正是在晴梦园有过一面之缘的忠顺王爷水泓。
此刻,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明亮如镜,暗暗透出一丝惊艳和欢喜。
黛玉怔了一下,想起水涵之言,眼睛一转,觑向水泓,见他腰间果然系着一个柳叶双扣荷包,不禁有些头疼。
这时水泓轻笑出声,温和地道:“相逢即是有缘,这儿的茶很好,林姑娘,你可愿随我品一品?”
黛玉想起水涵为荷包吃醋,极盼拿回荷包,思量片刻,便点头道:“王爷有命,民女岂敢拒绝?”
闻言水泓喜不自胜,笑道:“多谢姑娘,请姑娘随我来罢。”说着,便转过身子,在前面带路。
黛玉淡淡一笑,款款相随,雪雁与紫鹃互看一眼,很是吃惊,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追了上去。
待进了一侧的雅间,便有一丝暖意扑面而来,夹着淡淡的梅花香。黛玉四下一望,见房中窗明几净,笼了火盆,窗台处搁着几盆红梅,开得明烈欲燃,锦绣团团,极是不俗,便在心中暗自赞叹。
两人落座后,水泓挥退身后的小厮,含笑看向黛玉,温和地道:“一别经年,林姑娘别来无恙?”
黛玉听了,轻柔一笑,欠身道:“我很好,谢王爷关心。”
说着,抬头瞧了水泓一眼,明眸流盼间如玉般温润,口中款款道:“王爷腰间的荷包,看上去很眼熟,不知王爷是否愿意给我看一看?”
水泓看着她,心神一醉,出了半日神,方笑道:“林姑娘有命,泓如何敢不应?”欣然解下荷包,递了过来。
黛玉侧头看向雪雁,扬一扬脸,雪雁立刻会意,款款上前接了,递给黛玉。
黛玉拿起荷包,细细打量,见果是自己亲手所绣,便轻轻一叹,起身走了几步,行到窗下,直接搁入火盆中。火苗升腾,立刻便烧着了。
水泓看得目瞪口呆,忙奔过来抢,顾不得烧手,从火里抓起荷包,撂在地下乱踩,却已烧得面目全非了。
水泓一阵心疼,看向黛玉,皱眉道:“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浅浅一笑,神态自若地道:“这个荷包,本是黛玉之物,虽然不知王爷是如何拿到的,但闺阁中的针线,不能轻易示人,不如烧了干净。”
闻言水泓脸色发青,眯着眼不说话。黛玉睨着他,也并不害怕,仍旧笑吟吟地道:“王爷看上去似乎很生气,难不成这不是黛玉做的荷包?难不成黛玉认错了?”
水泓听了,静默良久,哼了一声,咬牙答道:“荷包的确是林姑娘的,姑娘没认错。”
黛玉浅笑盈盈,眸光清亮,慢条斯理地道:“这便是了,既是我自己的东西,自然该由我自个儿处置才是。”
抬起头来,见水泓依旧一脸不虞,便眨了眨眼,接着道:“听说王爷是宽宏大量之人,难不成为了这个荷包,王爷要与我这弱女子生气不成?”
见她一脸娇态,声音似嗔似怨,说不出的轻灵温婉,水泓早已痴了,呆呆地道:“泓哪会与姑娘生气?姑娘的心意,泓绝不敢违逆。”
黛玉抿唇轻笑,点了点头,道:“这便好,我出来得久了,也该告辞了,王爷请便。”说着,带上雪雁与紫鹃,起身朝外走。
行动之间,银狐斗篷轻轻飘动,似一抹柔软的白云,衬得其人身形婀娜纤细,风姿绰约。
水泓看着她的身影,极是不舍,开口止道:“林姑娘,请留步。”
黛玉愕然,缓缓回眸,立在窗下,身后的梅花繁华如锦,衬得她美丽如花,口中淡笑道:“王爷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