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过来扶起薛姨妈,道:“妈妈,你先回去吧,等客人走了我们在好生商量。”
王夫人哪还有心情理会她们,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还不知道过会要怎么向贾母和老爷交代呢。
薛姨妈看着王夫人黑沉沉的脸,再看看周围来客幸灾乐祸的神色。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点点头,扶着纹儿和杏儿的手回去。
发生了这许多事,气氛尴尬,宾客也相继告辞离去,一场大喜得婚宴就这样过去了。
出了那么多丑事,宾客也相继离去,贾母看着宝玉痴呆呆的消瘦面容,暗叹口气,吩咐袭人麝月扶宝玉进房休息。再也不理宝钗贾政王夫人等,扶着鸳鸯回去。黛玉三春等早在北静太妃离去的时候便各自回去了,原本满席的宾客瞬间走得精光,盛大的喜庆场面和热闹大观园瞬间冷清死寂下来。
贾政向来迂腐守旧,今儿当着贵客面前闹了这么多笑话,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自己长期不在家,即使在也从不管家事,宝玉的婚事母亲是中意林姑娘的,自己敬重林如海品性,妹妹贾敏更是出挑,教养的女儿当然是好的,自己当然是乐意的。
自己的夫人向来中意宝姑娘,多次提起宝姑娘温柔贤淑,端庄大方,宽厚知礼,自己不置一词。如今林姑娘选了秀。娘娘亲赐了金玉良缘,想来也是好的。可如今倒好,婚事出尽洋相,丢尽了贾家的脸面。
薛蟠更是混账,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打架生事,贾府为他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现在人命案翻出,当年贾府的包庇也定曝露出来,到时贾府也难逃罪责。好好的贾府难不成要毁在薛家手里。
贾政看也不看宝钗,狠瞪王夫人一眼,无力的叹口气,摔手而去。大厅里只剩王夫人宝钗和近身丫鬟,其余的丫鬟小厮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王夫人呆呆的,还没从突变中回过神来,一个丫鬟急奔而来,看到室内的气氛,急促的脚步猛然停顿了下来,张开的口也诺诺的闭上。心中犹豫不定,可想想这事关乎着生命,可是件大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太太,赵姨娘不行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王夫人此时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怒骂道:“滚下去,一个下贱货色,早该死了,值得大惊小怪?随她自生自灭,死了也不用告诉我,随便埋了就是。”
小丫鬟诺诺道:“可今儿是二爷大婚,若死了人,怕不吉利,奴婢才来回太太的。”
王夫人怒骂道:“你是死人啊,马上去小心照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让那娼妇活过今日,不然你就给她陪葬吧。”
小丫鬟吓得脸色死白,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敢说什么,正要去照顾赵姨娘,只见又一丫鬟跑来,气喘吁吁的道:“太太,不好了,赵姨娘死了。”
王夫人反手给了丫鬟一巴掌,骂道:“你们都是作死了?不知道今儿是宝玉大喜之日吗?竟让那娼妇今日死了。真真个霉运秧子,找几个小厮抬出去随便埋了。”
小丫鬟忙去了。王夫人也不看站在身后的宝钗和莺儿,扶着玉钏的手怒气冲冲的去了。
宝钗孤零零呆呆的站着,心中一片茫然和恐惧,身边没有一丝生机。被屋里院里大红喜庆包围着的自己,好像眼前的东西都在旋转,自己就要被这血红色的了漩涡吞噬了似的。
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天下的黄连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她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倒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涩。宝钗忽而死死盯着大堂的大红喜字,忽而看着院外摆放的桌椅,不知道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
莺儿原本的喜色和得意早就退的一干二净,脸色彷徨,心里暗暗后悔。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富甲天下的皇商薛家大姑娘,前途无量。
可没想,薛家老爷去世,薛大爷不懂生计,只知吃喝嫖赌,打架抢人,为了香菱打死人命,幸而贾家仗势摆平。进了京,薛大爷更是不知悔改,仗着贾家权势,更是胡作非为,不理生意,好好的巨富之家被他败个精光。
好不容易算计来了金玉良缘,宝姑娘嫁了贾府的凤凰蛋儿宝玉,自己想来也是宝玉的姨娘。就算当不上姨娘,宝姑娘当了家,自己也如周瑞家的一般风光体面。可没想前些日子出了那样那个的事,原以为婚事不能成了,可没想太太和姑娘用了什么法子使得二太太喜笑颜开,不但不怪罪还极力维护。
今日婚宴上出了这么多事故。老太太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老爷向来不管家事,看如今情形,连一向算计金玉良缘的太太也对姑娘不满意了。
一室喜气的洞房内,宝玉斜躺在喜床上,身上大红喜服已换成月白色的家常衣衫,和满屋的大红及吉庆的日子好不相称,袭人拿着蒲团扇在一边扇着。
宝钗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袭人见宝钗进来,也没像以往起身热情招呼,只淡淡笑道:“二奶奶随便坐,二爷身子不舒服,我要伺候二爷,就不服侍二奶奶了,还望二奶奶别见怪。”
宝钗心绪紊乱,也没精力和袭人计较,也没能力计较。点点头,在桌边坐下,也不卸妆梳洗。
静心回想这段日子以及今儿所发生事情,每一件都透着古怪。
自己和哥哥的丑事,自家的生意明显是有人从中捣鬼,今日里拉肚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怎么也不相信,冯夫人的话是信口说的。她也不信北静太妃和南安太妃看嫁妆是无意之举。她更不相信哥哥的命案和在自己大喜之日被抓走是意外巧合。
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再加上北静南安太妃奇怪的举止态度,整个事情的答案已经清楚地展现出来,自家连日来发生的总总事情都是被人算计了的,且与黛玉脱不了干系。亏自己自傲聪明绝顶,才高八斗,以为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却不知人家已报复。
薛家生意全完了,祖上遗留下来的珍奇古玩、名画真迹也卖的卖,当的当。
哥哥命案翻出,抓进刑部大牢,贾家也有包庇之罪。好在有娘娘在,想来不会有事。但哥哥,贾家恐怕再不会管了。哥哥也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的婚姻,原本就只有姨妈赞成,那也因看上自己家的钱财富贵。如今,家底已露,自己丑事连出,姨妈老太太、姨丈完全不待见自己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黛玉,是她害自己家一无所有,是她害哥哥性命难保,是她害自己名节扫地。
林黛玉,我恨你,为什么,你不争不抢,明明孤苦无依,却又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疼爱你,保护你,为你出头。
而我埋没少女天真活泼的本性,循规蹈矩,知书达理,平和近人得到下人的喜爱,却得不到北静南安太妃的喜爱,我处处温柔贤惠、端庄大方却得不到水溶宝玉的爱慕。为什么我处处算计,最终得来的是毒药般的苦果。
如今,你毁了我,毁了薛家,我穷其生命,也要让你身败名裂,终生得不到幸福。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即使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拉着你。
想清楚了所有事,心中有了决定,宝钗恢复平日的神态。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暗下来,吩咐莺儿打洗脸水来,卸妆梳洗。
这时一个面生的小丫头进来,怯怯的道:“宝二爷,宝二奶奶,晚饭已经做好了,现在送过来吗?”
宝钗还没说话,袭人便抢先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送过来,若饿着二爷,看你有几条小命赔的?”
小丫鬟忙急急向外走,却没想走得太急,心里又太慌张,右脚绊着门槛,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突然,一只胳膊伸来,稳稳扶住了小丫鬟,避免她摔落牙齿。
小丫鬟惊慌未定,一边急急忙忙道谢,一边抬起头来,没想竟是宝二奶奶扶住了她,顿时热泪盈眶,连声道谢。
宝钗温柔的笑道:“没关系,走路小心点。让莺儿和你一起去拿吧。”小丫鬟感激的笑笑,和莺儿出去。
袭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宝钗,笑道:“宝姑娘不愧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啊,待下人真真好呢。”
宝玉躺着一动不动,晚饭人宝钗袭人怎么劝,一句话也不说,一口也不吃。袭人急的要去告诉王夫人。
却被宝玉呵斥住,道:从今儿起,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告诉王夫人怡红院里的事,那么别怪他不念旧情,赶了出去。
宝钗袭人麝月都被宝玉冷漠无情的话语表情吓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宝钗拉肚子早饿了,却也没心思吃饭。
时间越来越晚,袭人要伺候宝玉梳洗休息,宝玉指着刚刚的小丫鬟冷冷的道:“从今儿起,你就伺候宝二奶奶,我的饮食起居由她负责。”又问小丫鬟叫什么,小丫鬟道自己叫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