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众姐妹,又说笑了会,便回去休息。
姐妹们走后,黛玉突然间也沉寂下来,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玩了会,累了,紫鹃雪雁伺候着洗漱后就上床睡了,一夜倒也安稳。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黛玉赶紧起床,埋怨紫鹃也不叫她,紫鹃笑道:“姑娘这些天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些,我叫你做什。”
一时收拾妥当,紫鹃道:“今儿不热,姑娘去看看老太太吧,整天闷在屋子里,好人也闷出病来了。”
黛玉听了,想想也是,好几天都没给外祖母请安了,便道:“也好,紫鹃陪我去吧,雪雁和春纤把屋子收拾一下,喂了鹦鹉,派人留守屋子,你们也自个去玩吧。”说着扶着紫鹃的手往贾母屋子而去,还没进门,就听凤姐的声音笑道:“老祖宗,就知道心疼妹妹们,我成天家忙上忙下,老祖宗也不知道心疼,这不,今儿一大早,不就忙忙伺候你老人家了吗?”
贾母笑道:“猴儿,敢情是吃小姑们的醋了,天这么热,你林妹妹身子本就弱,这来回跑,岂不中暑,就三春这来回里外的跑,也累人,让不用来请安。猴儿也不来陪我老太婆说笑了。”
凤姐笑道:“老祖宗,就是疼小辈,以后妹妹们嫁个好人家,好好孝敬您,到时候我少不得打饥荒去。”众人听得都是大笑,贾母更是笑推着鸳鸯,让撕了凤姐儿的嘴。
“凤姐姐就是嘴巴甜,什么话到她嘴里都像浸了蜜似的”,黛玉说着扶着紫鹃的手款款进来,坐到贾母身边,贾母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才笑道:“这么热的天,不是让不要过来了吗?今儿气色还好。”
黛玉抿嘴笑道:“再不来,还不给凤姐姐这个促狭嘴说死了。”众人又是大笑。
凤姐儿笑道:“妹妹真真是冤枉死我了,不过老祖宗疼妹妹也是应该的,谁叫妹妹仙女似的惹人疼,姐姐见了也是爱得很呢,这些时候天热,好多天都没看到妹妹了,身上可好,姐姐忙着也没去看你。”
“姐姐就会取笑我,谁不知姐姐才是那神仙妃子,雍容华贵,美貌不可方物。”黛玉靠在贾母怀里,歪着头,绣怕捂着小嘴笑道,那眉间眼角的灿然风华真是笔墨难以形容,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好了,好了,我的玉儿好,凤丫头也不差,都好,看着你们姑嫂亲热,我老婆子也开心。”贾母搂着黛玉,手轻轻抚摸着黛玉的头发,无限爱怜。
正说笑着,宝玉进来,请了贾母安,也见过王夫人等,也挨着贾母坐下,两眼望着黛玉道:“妹妹今儿怎么出来了,我刚刚去陪妹妹说话儿,雪雁才道妹妹来老太太处了。”
“好几天没来看外祖了,今儿不热,就来瞧瞧,二哥哥没去读书么?”
“怪热的,学里人多,夫子就教些八股文,听着怪闷的。还不如和姐妹们一起玩儿来的痛快。”
贾母听了道:“也罢了,这会天热,就算了,等天凉了,可要好好读书,小心你老子揭你的皮。”
宝玉诺诺答应了,众人陪贾母说笑一会,也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贾母因道:“今儿不热,好久没一起吃饭了,琥珀,打发人去叫了三春来,娘儿们一起乐乐。”
一盏茶的功夫,三春姐妹来了,贾母让邢、王回屋去吃,不用在此伺候,只李纨、凤姐儿站在桌边服侍。
“外祖母,这会没外人,让大嫂子和风姐姐坐着一起用吧,也热闹些。”
“正是呢,珠儿媳妇,凤丫头,你妹妹疼你们,都坐下来吧,省的猴儿总说我这老婆子偏心。横竖就我们娘们,不用立那劳什子规矩。”
“敢情好,我正饿着呢,早上早早来伺候老祖宗,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这会肚子都在抗议了呢。”凤姐儿赶紧拉了李纨坐下。
“你看这猴儿,给个好脸,就顺杆子爬了,鸳鸯,赶紧给猴儿布菜,好像我这老婆子欺负她了。”
一时,鸳鸯、黛玉及三春都拾掇着给凤姐儿布菜,那碗都堆成小山了。
“妹妹,好了,好了,这可吃不完了。”凤姐连忙端起碗抱在怀里。
“看你这猴儿还敢说什么嘴,你妹妹们可都是好的。以后可要好生照顾着些。”
凤姐笑道:“是,老祖宗,这几个妹妹都是惹人疼的,我也算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可却没我们家姑娘标致灵秀,才华有好。二妹妹温柔可亲,三妹妹爽朗大气,四妹妹娇俏可爱,也不知那家有福气得了这些妹妹去。而我们的林妹妹就更不用说了,再没有谁比得上。林妹妹夫婿倒是现成的,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才华虽比不上妹妹,可也是好的。”说着眼睛瞅着宝玉看。那宝玉也是红了脸,眼睛却像钉在了黛玉身上似的。
黛玉及三春一下子红了脸,探春道:“还说是嫂子呢,这也是能说的,真真该打。”
黛玉脸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更是不依,跺着脚,拉着贾母的衣袖,嚷道:“外祖母,你看看,凤姐姐欺负我呢。我不依,外祖母可要为我作主。”
贾母笑着搂着她,“凤丫头也没说错,你们姐妹都是好的,模样性情也是百里挑一的,这也没有外人,姻缘的事,我也不图你们嫁什么达官显贵,只图你姐妹像你姑妈一样,得一知心人,夫妻和睦就好。而玉儿,你的心事外祖母知道,你放心好了。”说着看了看宝玉,见宝玉只管瞅着黛玉,不由点点头。凤姐儿、李纨及三春等都大笑,宝玉眼中深情脉脉。
黛玉更是大羞,头钻进贾母怀里,扭股儿糖似的,贾母轻轻拍着她头,像李纨、凤姐儿笑道:“看看,我的玉儿害羞了,好了,你们也不许再笑我的玉儿,不然玉儿可要揉散我这把老骨头了。”
一时,屋子里是欢声笑语不断。
饭毕,凤姐因平儿找,便辞了贾母,去了。黛玉姐妹及宝玉陪着贾母说笑了会,见老太太眼中有了疲倦之色,知道贾母的午睡时间到了,便一起回园子里去,三春各自回了屋,宝玉却跟着黛玉进了潇湘馆。
却说,凤姐因不知何事,看平儿欲言又止,便知道不方便说。路上问平儿何事。
平儿道:“刚刚周大娘过来,说是奶奶家一房远亲叫刘姥姥,上门来找太太,太太不待见,让回了奶奶。”随后把来人身份说了。
原来这刘姥姥是狗儿的岳母,狗儿姓王,当年他祖上也曾作过小官,因而认识王夫人之父,为贪图王府的权势就认了宗。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余者皆不认识。目今其祖已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仍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王成新近亦因病故,只有其子,小名狗儿。狗儿亦生一子,小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日间又作些生计,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妹两个无人看管,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
凤姐儿听了,想想道:“人现在何处?”
平儿道:“我让在堂屋等着了周大娘陪着。奶奶见还是不见?”
“多年没来往了,如今太太不待见,可人已来了,想必是打饥荒的。好在,今儿没事,就见见吧,省得人家说我们家看不起穷亲戚。”回了屋子,凤姐让请了来。
刘姥姥进了屋子,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凉榻,两榻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挽着贵妃髻,右边插着一根八宝凤凰吐珠钗,周遭四朵纱质宫花,桃红色纺纱绣海棠的上衣,白色百褶裙,上面也绣着海棠,丹凤眼,樱桃口,秀气的鼻,肤白凝脂,薄施脂粉,美如神仙妃子。
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拿了一个西洋音乐盒,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是把玩西洋音乐盒,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轻,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凤姐儿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象……凤姐儿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了穷官儿,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没有。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凤姐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罢,得闲儿呢就回,看怎么说。周瑞家的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