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沈小姐会受伤?”安凤询的声音很明朗,可是却带着无名的阴森。
他是在生气么?
青黛扶着我的手慢慢地用力,竟然抓得我的背生疼,像是与我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皇上,她可不是姓沈呢!”靠在安凤凖身上的悦儿笑吟吟地说道,“据说她是帝京烟花之地烟雨楼的女子,冒充沈侍郎的女儿嫁进了安陵王府!”
安凤询缓缓抬起头,冷眼扫了悦儿一眼,“烟雨楼的女子又如何?朕的清妃不也是朕从烟雨楼带回皇宫的么?怎么,悦夫人是在藐视烟雨楼的女子,是在藐视朕的清妃么?”
我没有想到安凤询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护着我。可是他的这般护卫,却偏偏让我衍生了莫名害怕的感觉。
青黛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这才望向早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跪倒在地的悦儿一眼,将怒火都发泄到她那里,冷冷地说道:“悦夫人,你是瞧不起本宫的出生么?”
“皇上,清妃娘娘,贱婢不敢!”悦儿连连磕头谢罪,脸色的神色诚惶诚恐,似乎是一只被被青黛踩在脚底下的蚂蚁似的。
而原本对悦儿表现得极为关怀体贴的安凤凖竟然沉默地站在一旁,垂手低头,似乎一切与他毫不相关,一句话也不替悦儿说,丝毫不心疼她那么用力地磕头。
直到她头破血流,安凤询这才慵懒地说道:“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要因为朕来了就诸多顾虑!”他又转过身望着黄公公,斥道,“还不快去请御医过来?”
黄公公微微一怔,可是却经老到地快速掩去了错愕,很快便小跑着领命而去。
而比起当着众人的面护卫着我,安凤询却做了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他竟然将我横抱而起,当着众人的面将我带进了他的帐篷。
身后,青黛望着我的眼神竟然是……带着深刻的恨意。
我想,我知道了青黛为什么会这般憎恨我了。可是却不明白,安凤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安凤询的关心,安凤询炙热的眼神,青黛的妒恨……我可不会迟钝到还搞不清楚状况!
走进扑上了洁白纯羊毛地毯的帐篷里,安凤询轻轻地将我放在了宽大柔软的床上。颜色鲜艳的流苏自床顶摇曳而下,一时之间竟然晃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不舒服?”他冰凉的手落在我的额头上,关怀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飘入我的耳朵。
我动了动唇,可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皇上,臣妾看青鸾妹妹应该是渴了吧!”在一旁的青黛不知道是怎么调节情绪的,原本对我愤懑的态度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可掬的笑容。
青黛……
果然已经不再是最初认识的那个会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单纯女子了!
“你想要喝水?”安凤询没有回头去看青黛一眼,反倒是俯下身态度温和地问我。
我微微点了点头,青黛这才浅笑着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来。
安凤询伸手接过,准备喂我。
我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将安凤询手中的茶杯拂落。
茶杯跌落,氤氲的热茶溅出,将雪白的地毯染得一片濡湿。
我的心忽然不规则地飞快地跳动了起来,像是有一只拨浪鼓,胡乱地跳动着。我缓缓地抬起眼眸,直直地望着站在一侧的青黛。
她的好心……
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这是怎么回事?”安凤询气恼地指着被染湿之后变得乌黑的地毯,气恼地站起来,眯眼望着青黛。
那是茶水有毒的反映。
我的直觉,果然是救了我一回!
而就在那一霎那,安凤询周身环绕着一股如墨般的黑色气息;他淡淡褐色的如妖精的发丝竟然散乱地扬起,将他浑身的戾气衬得愈发阴冷了起来。
青黛连忙俯身跪下,低下头请罪道:“皇上请息怒!臣妾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皇上……”
“为了朕?”安凤询冷哼了一声,“清妃的意思莫不是朕已经昏庸到不知道朕应该做些什么吗?”
他们两个……
当真如民间传说中的那样鹣鲽情深么?
当年皇上甚至不惜放弃皇位也要与青黛在一起,两人那样深切的感情,却终究抵不过时间的考验么?
经不起时间考验的爱,那当真是真爱么?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的争吵,轻轻地合上了眼,不再理会这一切的繁复纠缠。
一切比我预料中的还要顺利。
我想,如果这个世上鬼神之说是真实地存在着的话,一定是刘家村的那些善良的人们在冥冥之中帮助着我吧!
半夜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安宁。偶尔能够听到远处依稀嘹亮的虫鸣声,以及帐篷外巡逻经过的侍卫沉沉的脚步声。
帐篷里的桌子上,昏黄的烛火静静地燃着,灯芯偶然跳动下,发出哧地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看到,在我所躺着的柔软的宽床对面的睡榻上,安凤询正躺在上面睡得香甜。
他的肌肤雪白,头发是淡淡的黄褐色,此刻扑散开着,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雪精灵一般。他的长睫如蝴蝶振翅,烛光投射在他的脸上,长睫在眼睑处染上一层墨晕。
睡着了的他,竟然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毫不设防。
我怎么也想不透,像他这样的人,睡在这样没有森严守卫的地方,怎么可以如此不防备!
是,以为我无力反抗他么?
因为睡了半宿,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举起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绑了纱带,应该是黄公公领来的御医给我诊断过伤吧!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发现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下了,原本一身白色的软缎长袍,此刻已经被换成了一袭柔软的浅紫色轻纱长裙,原本绑着的发束也被拆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发丝此刻披垂在腰际。
我大惊地望向安凤询,心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是他派人给我换的衣衫么?
那我的束起的发,是不是也是他派人拆散的?
仿佛是意识到我的眼神正盯着他看,安凤询嘤咛了一声,然后翻了下身,原本盖在身上的明黄锦被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了他交叉叠放在胸口处的手。
他的手上……拿着的正是我用来绑头发的发带。
那并不是一根平常的发带。
那是一金蟾银丝编织而成,从表面上看是一根柔软的银发带,实际上却是一根无坚不摧的利刃。
我没有穿鞋,赤脚走带柔软的地毯上,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迈着轻柔的步子,缓缓地朝他靠近。
他依旧睡得很甜,有节奏的呼气声在安宁的帐篷里像是在奏着一曲平和的乐曲。
我屏住呼吸走到他的身前,半跪在他的睡榻前,然后小心得探出手。
他靠近睡榻外侧的那只手忽然扬起,竟然像是纨绔子弟有意调戏一般划过我的嘴唇,然后将他的那只手覆在自己的唇畔;另外的那只拽着发带的手则是放到了睡榻的内侧。
我吓了一大跳。
他当真是睡着的么?
我静静地半跪在一旁,聆听着他的呼吸,平稳而又缓和。半晌见他不在动了,我这才微微站起身来,惦着脚尖伸手去够那根发带。
它是我的武器,不管是用来防身,还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武器……特别是近处相搏击时候最好的武器。
冰凉的冷意自指尖传过来,我的手指只是碰了碰那根发带,并没有将它握住。
够了好久都没能拿到,我只好一只手撑着睡榻的边沿,身子微微超前倾,然后一用力……终于让我握住了它!
可是一只手却忽然攀上了我的背,然后用力一压,竟然让我重重地跌了下去,恰好压在了安凤询的身上。
隔着锦被,隔着衣衫,我却感觉到了他的火热,还有激烈的心跳。
平稳缓和的呼吸,原来只是假装。
“你没有睡着!”我冷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被他欺骗了,是我自己的不够谨慎。早就怀疑了像他那样的人为何会如此毫无防备,可是却还是尚存着一丝侥幸。
安凤询懒懒地睁开眼,像是盯望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细细地凝望着我的脸,眼神却显得有些飘渺。
“朕一直在等着你主动走到朕的身边!”温热的气息带着潮湿直喷我的耳际,他的声音甚是蛊惑,“一直在等着!”
我淡淡一笑,对我与他暧昧的姿势不做任何挣扎。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挣扎只会无济于事,相反甚至会挑起他的火。
所以我只是浅笑着望着他,问道:“皇上一直在等我?为何我不曾记得与皇上认识过呢?”
安凤询幽深的眼睛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若蓝不记得与朕相识,可是朕却一直记得若蓝呢!在若蓝很小很小的时候,朕还抱过你呢!”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岁。
我自然是不会相信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便对我起了异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