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带着五灵脂回繁阳殿的时候,墨弘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墨弘虽身为皇长孙,却也没有理由在宁王的宫殿久留。
“王爷,你的脸……”繁阳殿的宫人们看到墨渊脸上的鞭痕有些惊慌起来。
其中一个叫做红鸢的婢女与墨渊差不多年龄,是墨渊在宫外救起的,她竟被吓得哭出声来:“王爷,奴婢这就去太医院抓药!”
“红鸢,将这五灵脂交给秦太医,让他速速备好青鸾郡主的药,本王脸上的伤不碍事、不急。”少年对脸上的疤痕显得满不在乎,而红鸢却恨恨得直咬牙。若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郡主,她们家主人怎么可能落到破相的地步!
“还不快去?”墨渊挑了眉,一眼便看透了红鸢的心思,继而暖暖笑出声来,“你不是一直觉得本王这张脸太过招蜂引蝶的吗?如今多了一道疤痕,你以后也不必担心有哪家姑娘抢走本王了……”
“我不!”少女倔强的嘟起嘴,终于忍不住喝斥道,“青鸾郡主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三番四次要王爷舍命相救?救了她也就罢了,她还是个不领情的主,今儿个在屋里头朝皇长孙吼了一整天,扬言要亲手杀死王爷呢!”
少年面上一怔,虽说青鸾的反应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听着身边的侍女这样直截了当地讲出来,他的心里头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别说了。本王的亲人不多,青鸾便是其中之一,本王对她好是应该的。”少年略一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叫住红鸢,“熬好的药就说是皇长孙送来的。”
“是。”红鸢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
墨渊长叹一声,或许只有这样说,那丫头才肯用药吧。
想到那丫头,也不知如今她的头痛好些了没有,少年静悄悄推开了偏殿的大门,隔着纱帘,偷偷打量着里头的情形。
偏殿很安静,闹腾了一整天的鸾歌大约是太累了,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一双蝶翼般轻柔的羽睫在夕照下忽闪忽闪,让人觉得她就要醒来。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迈步朝她走近,取了床榻上的毛毯,想要为她披上,却突然忆起了什么,一手惊慌地抚上了自己的侧脸。
他的侧脸上,张扬着一道清晰可见的鞭痕,手指抚过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肌肤表面的凹凸不平,若是此时那丫头醒来,他现在的容貌一定会吓到她吧?念及此,他朝着黑暗中唤了一声:“阿寂。”
黑衣一袭,面上戴着半截银质面具的奴仆从暗处闪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少年面前:“主人。”
“你的面具,先借本王用用。”阿寂倒不是因为毁容才戴面具,少年便径直走过去摘了他的面具。阿寂似乎害怕身份曝光,瞬时便消失在了宫殿深处。
少年将那银质面具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戴上。墨渊一早便看中了阿寂的面具,却碍于阿寂身份特殊,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他要了来,如今总算是弄到手了。
银质面具上雕着难以辨清的动物图腾,眉眼处镶钻,这玩意儿放在民间必定是价值不菲的,但若是放在宫中,便一文不值了。
少年戴上面具,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睡熟的女童,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长长的毛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鸾歌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为了披了毛毯,嘴角露出暖暖的笑意,梦中呓语,痴痴叫了声“墨渊”。
少年怔住,以为是女童醒来,再看到她紧闭的双眸,心中的焦虑终于消散,他轻轻揉弄着鸾歌的长发,浅笑:“这样看来,在你心底,也不是很恨我……”
少年刚刚说完自己的猜测,睡梦中的鸾歌便皱了眉,而后便传出她铜铃般的笑声“墨渊,鸾儿一定会报仇的哦”。
少年的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杀弟之仇,害她左耳失聪的恨,青鸾怎么可能不记仇?可是他并没有……
“主人,药来了!”
红鸢在殿门外唤了一声,少年随即便走了出来,吩咐她道:“你送药进去,务必看着青鸾郡主亲口喝下去。”
“那王爷你呢?”
“本王还是回避的好。”
少年无奈地扯扯嘴角,刚要走开,便听得红鸢冷笑道,“这可是王爷自家的宫殿,难不成王爷连自己的宫殿都进不得了?”
“进不得进得得,本王说了算,红鸢,你僭越了。”少年用一脸的淡漠取代了笑意,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红鸢不敢多说,忙端着药碗进了偏殿。
“我的郡主大小姐,您该吃药了!”原先红鸢并不是很讨厌鸾歌,但自从瞧见了宁王脸上的那道深深的疤痕,她对鸾歌的怨愤便完全显露了出来。
鸾歌被她毫不留情地推醒,怔怔望着眼前黑糊糊的汤药,皱眉道:“你去告诉宁王墨渊,他的药,我不喝!”
红鸢是个直性子,刚要开口大骂,却又突然想起主子的吩咐,忙哄着鸾歌道:“这是皇长孙费尽千辛万苦从甄家绾依小姐手中抢来的五灵脂,为此,皇长孙脸上还留了一道疤痕……你这样都不肯领情吗?”
鸾歌一听是墨弘送来的药,便忍着苦味,咕咚咕咚,两口便喝了个精光,而后又忙拖住红鸢的袖子,问:“好姐姐,弘哥哥脸上真留了疤痕?他最爱他那张俊脸了……若是疤痕去除不掉,该怎么办?”
“恩,大约是去不掉了。”红鸢冷声答,指了指碗里残留的药渣道,“还剩两口,你喝干净。”
鸾歌一眼便看出红鸢在刁难自己,但想到墨弘为了救自己,宁愿毁了他那张俊脸,心里便满是愧疚,于是捏着鼻子,将碗中的药渣也喝了个干净。
“红鸢姐姐,你现在能带我去见见弘哥哥吗?弘哥哥最在乎他那张俊脸了,他说从前很多宫女装鱼儿亲近他的,若是他的脸毁了,可怎么是好?”鸾歌一脸焦急,在此之前,身为宁王宫中的宫人,红鸢可从没享受过“好姐姐、红鸢姐姐”这样的称呼。
红鸢见青鸾郡主宁愿去担忧无赖慵懒的皇长孙,也不问一问宁王的近况,心中没由来地一股气愤,恨恨道:“照你这么说,好像只有皇长孙的脸是脸,别人的脸都不是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