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唤了两声,慕容青鸾没有反应,墨祉的心有些慌了,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又喊道,“青鸾,鸾儿……”
慕容青鸾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她耳际的鲜血越流越多,染红了床单。
“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吓我,祉儿骗你的,墨弘他没有背叛你,跟我联手的人是他的父亲,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墨祉压抑地在她耳畔低吟,“姐姐你不要怕,祉儿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主子!”屋门猛然被推开,一个暗卫跪倒在墨祉面前,“主人现在不适合离开麓山!明天夜里我们就要行事,您现在应该养精蓄锐!”
墨祉望了一眼怀中昏死的慕容青鸾,咬牙道:“明日子时,大皇兄会带人夜袭养心殿,活捉甄瑟;本王率兵赶往阴山行宫劫杀七哥。本王不会误事……她的病不能再拖了,她曾经左耳失聪,本王不希望未来的皇后双耳失聪!”
“主人,您应当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暗卫苦声劝导。
墨祉却邪笑出声,“倘若本王现在不救她,毁掉的会是本王往后的人生。若是本王战败,本王还可以拉着她一起死!”
说罢,他抱着慕容青鸾,冲出门外。
墨祉的武功极高,怀中抱着慕容青鸾,尚能三两下沿着峭壁,攀岩而上!
想要治慕容青鸾的病,自然要进城,南朝最好的大夫要么在皇宫之中,要么在京城之中,他暂且进不了皇宫,只能送她入城!
翻过城门,墨祉选了京城中最幽静的一处医馆,将慕容青鸾安置下来,才问那老大夫:“大夫,她的病怎样?”
那老大夫在慕容青鸾的面上多看了几眼,觉得十分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指着她的耳朵问道:“她耳朵从前是不是受过伤?”
“失足摔过一次,她撞上了脑袋,左耳失聪,可是后来治好了。”墨祉言简意赅。
那老大夫疑惑问道:“怎么治好的?”
墨祉不再多说,若是说出蜜菁,那么慕容青鸾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拆穿。
“她双耳流血,大约是受了刺激,恐怕会病情反复,严重的话可能导致双耳失聪。”老大夫垂下眼眸,心疼地望着浑身满是伤痕的女子。
“不管怎样,您一定要治好她!”墨祉竟当着他的面,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快起来。”老大夫慌忙将墨祉扶起来,不情愿道,“治是可以治,只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多久都可以。我先将她交给你,会派下人守着……”墨祉直起身子,取出一锭金子,递到那老大夫手中,道,“今日我还有事,明天夜里再来看她!”
“好。”老大夫接过了金子,淡笑不语。
墨祉的暗卫很快就赶到,守在了医馆门口。
等到墨祉离开,老大夫慌忙进了屋,摇了摇慕容青鸾的肩膀道:“皇后娘娘,您快醒醒,人已经走了。”
慕容青鸾的眼眸霍然睁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皇后?”
老大夫眯着眼睛笑道,“许多年不见,是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可你的左耳受过伤,能治好失聪的药材很少见,你多半是大富大贵的命。方才我瞧见你耳际流出来的血液,粘稠劲儿倒是够了,只可以老夫也算得上是医术中的老虫了,掺了水的血液一眼便能看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慕容青鸾扯了扯嘴角,“可你又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皇后还没认出我吗?”
慕容青鸾摇摇头。
“秦技寒,前太医院总管。”秦技寒眼眸微眯,“也难怪你认不出我,若不是知道你曾经左耳失聪,我也认不出皇后娘娘啊!”
“嘘……”慕容青鸾朝着秦技寒做了一个手势,小声问道,“您就是那个当年帮着宸妃在阿婆怀孕期间为她下假红花的秦技寒?”
秦技寒面上一愣,随即笑道:“算是吧!当年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老臣那么做,是为了南朝着想。可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南朝国泰民安,老臣倒是有些后悔了。幸而陛下的病情得以控制,否则老臣就是杀千刀的主了……”
慕容青鸾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做了便是做了,为何他承认自己做了,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呢?
来不及多想,她慌忙从床榻上坐起来,紧紧扣住秦技寒的手臂,“秦老太医,您帮我一个忙!求求你了!”
“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乃是万金之躯,怎么能……”
“能!当然能!请老太医一定要帮帮我!陛下危在旦夕,您曾经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这一次一定要帮我!”慕容青鸾紧紧握住秦技寒的手,“实不相瞒,我这病是装出来的,除了身上的伤,我的耳朵并没有问题,那耳中流出的血液,是我故意擦伤手臂,混杂着茶水涂抹上去的!带我来这儿的人是当年被派去为先帝守陵的八皇子!他串通大皇子,意图谋反!”
秦技寒眸光微冷,额上冷汗涔涔,“那老臣要怎么帮皇后娘娘?”
“替我送一封信到未央宫,赶在陛下去阴山行宫之前交给他!”慕容青鸾的眉头紧紧蹙起,“千万不能让陛下去阴山行宫,我得告诉他,我还活着!”
“可是屋子外面有人把守着,老臣没法子将信送出去……”秦技寒蹙眉。
“不要紧……”慕容青鸾略一思索,“你只要送一只空白的纸笺到陛下手中,陛下会想到我的。”
“老臣遵命。”秦技寒朝着慕容青鸾微微一拜,“事不宜迟,老臣现在就出发,娘娘要保重身体……您身上的伤,不轻。”
慕容青鸾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的伤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红鸢出宫采购之时,被已经告老还乡的秦太医叫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一封信,嘱咐她交给陛下。
红鸢进了宫,便直直往未央宫跑去,以往这个时候,陛下都应该在未央宫中批阅奏章的,虽说他对外宣称迁往阴山行宫,可红鸢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捏着手中的一封信,红鸢刚要推开未央宫的大门,手却突然顿住。
屋子里没有掌灯,陛下是怎么批阅奏章?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
甄太后苍老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事?进来……”
红鸢一听是甄太后的声音,慌忙推开门,对甄太后行礼,手中的信自然不小心滑落出来。
“什么东西?”甄太后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那封信。
红鸢叹息了一声,乖乖呈到甄太后面前,“这是秦技寒秦太医嘱咐奴婢要亲自交给陛下的信。”
甄太后一听到“秦技寒”这个名字,眉头便不由地皱起,冷声道:“陛下近来很忙,养心殿出了些事情,哀家先搬来未央宫住。这信,哀家过几日会送给陛下的。”
“是。”红鸢碰了一鼻子灰,匆匆退下。
甄太后拆开信封,入目的是一张空白的纸笺,回想起慕容青鸾离宫之前,曾经给她的儿子留下了一封空白的信,她心中怒火翻涌,二话不说,便将那空白的纸笺点燃,投入炉火之中。
次日亥时,大皇子府邸。
墨弘跪倒在大皇子墨烬面前:“父王,你信儿臣一次。这次,您不能去!”
“为什么不去?”大皇子横眉一挑,“本王只恨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那甄瑟老东西已经弄死了宸妃,先帝在位之时拥立你的大臣也被她一一斩杀!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抓住,更待何时?”
“父王,儿臣了解叔父。若是那丫头真的死了,叔父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计谋!”墨弘苦苦哀求,“父王,儿臣自出生就没了母亲,父王忍心让儿臣再失去父亲吗?”
“你根本就不是在担心你爹!”大皇子额上青筋跳起,身穿重重的铠甲,蓄势待发,见墨弘抱着他的腿阻拦他,伸出腿来,朝着他的胸口重重一踹,“本王若是能够一举推翻甄后母子,绝不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太子!”
墨弘瘫坐在地上,只能望着父亲的背影远去。阻止不了,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叔父之所以能登基称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父亲狂妄自傲,只怕会闹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子时,大皇子的几百个死士悄悄潜入皇宫,仔细打探了情况,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直攻养心殿。
养心殿中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
待到大皇子带着几百个死士破门而入,头顶一沉,一个重重的铜质巨大牢笼直直落下来,囚住了过半的死士。
“甄瑟!拿命来……”
大皇子有幸逃脱,直直向前闯去。
恰在此时,养心殿中所有的烛火燃起来,墨渊静坐在大殿中央,悠然饮茶,淡淡望了大皇子墨烬一眼,朝着身侧的座位上摆了摆手,轻笑道:“大哥,坐。”
大皇子墨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惊恐不已,手中握着的剑已经颤抖起来,“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在阴山行宫吗?甄瑟那个贱人呢?”
“大哥……”墨渊低叹了一声,命人劫去大皇子手中的剑,递给他一杯茶,皱眉道,“直呼太后名讳,是死罪。朕念你初犯,饶你一次。”
“本王不要你饶!本王就是要骂她!”大皇子狠狠砸了手中的茶杯,指着墨渊怒斥,“就凭你几个侍卫,怎么可能抵挡得到本王的三百死士?”
墨渊淡然一笑,指了指屋外,“大哥回头数数,朕手中的侍卫,究竟是几个?”
大皇子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的羽林军!
“你……”大皇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墨渊,“今天你刚刚安葬皇后,你不是下令要他们留守东陵的吗?”
墨渊神情颓然,薄凉的唇微微开启,“想要安葬皇后,那也得先找到皇后的尸体。朕今日葬的不是皇后,朕心中的皇后一直都活着……”
“你真狠!你为了皇位,连与皇后的夫妻名分都不在乎了!”大皇子冷冷讽刺。
墨渊叹了口气,黯然道:“想来大哥还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我猜八弟一定没有告诉你,他送给朕的尸体,根本不是皇后!”
“怎么可能?”大皇子气得面红耳赤,“皇后的尸身本王也去认过!那些确实是皇后平日里穿的衣衫,七弟这位皇后个性迥异,不喜欢我朝的衣裳,她穿的衣裳别具一格,连大哥也能一眼认出来!”
“衣裳是鸾儿的。”墨渊的嘴角染上一丝痛楚,“只是朕在郊外找到鸾儿的马车之时,她所穿的那件衣裳已经被撕烂。朕实在想不到,歹徒为什么要为她穿上另一件衣裳,再毁了她……答案只有一个,凶徒只是希望朕相信那尸体是皇后而已。如此一来,朕可以肯定,皇后还活着。”
“这样说来,你与甄瑟断绝母子关系,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大皇子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不错。”墨渊叹了口气,“朕确实很恨母后,但是百善以孝为先,朕不会忘了母后养育之恩。这件事过后,朕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
“你……”墨渊三言两语便将大皇子反驳得无话可说。
大皇子突然抬起眼眸,冷冽的眸光射向墨渊,“甄瑟在哪里?”
“大哥,你是问太后娘娘吧?”墨渊嘴角勾起几分冷意,“太后的名讳,你可以直呼一次两次,但是如果还有第三次,朕会灭了大皇子府!母后现在正在未央宫,有羽林军保护,你根本伤不到她。”
“那阴山行宫那边……”墨烬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早知如此,他该听一听墨弘的劝。
墨渊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淡然道:“阴山行宫,空无一人!”
墨烬颓然瘫倒在地上,墨渊却直起身子,朝他走去,而后弯腰将他扶起,在他耳畔,暗沉着声音道:“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天音阁,还是趁早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