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涟漪接到电话,马拉维政府下派重要官员前来慰问感谢来自中国的救援部队,虽也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但因卫放另有任务在身,所以打算让她前去采访那位马拉维政府高层……这类涉及国家领导人的访谈节目一旦播出,便是以全世界人口为收视对象,若表现出色,便是一炮而红。随队而来的领导也是考虑到她的丰富经历和稳健台风,才商议着将此等难得的机会留给她。
李涟漪这回连考虑都没,问清楚了时间与地点开口就答应,挂断后往旁边看了眼,想想又打了个电话给古小鱼,告诉她要去上回的地震灾区一趟,请她过来照看下正玩得心无旁骛的欧琳,得到肯定答复后又听古小鱼巴拉巴拉的讲了几分钟,这才挂了机。
古小鱼说,卫放大哥正在四处宣扬B市电视台的金牌主播怀孕的消息,听得李涟漪一阵咬牙切齿,正想着回头怎么去收拾卫放那大嘴巴之时,眼神无意一瞥,就看见刚才还玩着古小鱼送来的积木的欧琳,正睁着那双黑溜溜水当当的眼睛沉默的看着她。
那双眸子太静,如深水般波澜不动,这……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李涟漪怔了下,随即俯身下去,看着她,微笑,“欧琳,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欧琳是中非混血,肤色偏棕色,可此时看上去却是略略显出苍白来,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声嗫嚅道,“请您不要去那里……”说着,她指向电话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适才听到了她与古小鱼的对话,“那里很危险。”
李涟漪挑起眉头,难免惊讶,可转念一想,这才忆起这次的采访地点,就设在欧琳那已然成为废墟的家的附近……
她的家人,就是在那里丧命。
而欧琳……大概是怕她也会遇到那样的不测罢。
一时心念复杂,沉默了好一阵子,她才撩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极力用沉稳的令人安心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你要听Mrs。GU的话知道吗?”
欧琳便不再说话,乖巧的点点头,挥手与她告别。走至门口时,李涟漪回过头,欧琳还是站在那儿,单是那样看着她,眼睛像初生的小鹿,湿漉漉的。
马拉维首都。
这些天,李涟漪已经见到太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可当再次撞见相同的场面,胃里还是一阵翻涌。幸好这回待遇要好得多,是坐专车前往的,只要不往车窗外看,将满目的血色与躺在地上毫无人气的一具具躯体隔离于视线之外,心里会自欺欺人的好受许多。
“涟漪姐,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坐在李涟漪身旁的古小鱼握着拳头深呼吸,一边兴奋又紧张的结结巴巴的对她道。
古小鱼本不在此次任务的安排中,可那来接他们的车还没开呢,就见古小鱼远远喊着慢点开车,后来一经细问才知是原来安排的那名记者好巧不巧的扭伤了腿,无奈之下,领导只好紧急Call古小鱼替补上场。
李涟漪正在准备待会儿要访谈的问题,听言没细想,诧异侧眼看向古小鱼,“紧张什么?”
“马拉维的国家领导人啊!人家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牌的人物!怕到时忘词连拿话筒都手发抖!”古小鱼负责的是开场白和中间串场的那寥寥数语。
李涟漪怔了下,有些东西在脑海中飞快一闪而过,她不禁笑了笑,“啊,那很正常,我第一次反应比你还烂,多几次就好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电视台实习,就让领导派去采访顾方泽的爷爷顾老将军,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那时已是顾方泽对外公开的女朋友,所以故意而为的……那时顾老将军还在世,身体也健朗,待人亲切和蔼,笑起来眉毛一翘一翘的,但那双冷静睿智的眼中闪动着的锐利与研判,让还是小菜鸟的她面上好似镇定非常,实际上已经慌得话都说不全了,可越着急说话就越颠三倒四。
据目击者卫放后来回忆:你当时就是一边面带淡淡的微笑,一边无比优雅地向顾将军发问“请问顾将军您老贵姓”的……
“真的吗?”古小鱼先是一脸狐疑,谁不知涟漪姐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半分”的头主儿。转而又兴致勃勃的追问下去,“比我还烂,那是怎么个烂法?”
拒绝回答此类不堪回首的问题,李涟漪笑道,“古小鱼,你很爱听我的糗事对吗?”
古小鱼……
“涟漪姐你误会了……”不带这样诬陷人的。
“那就将时间花在如何串词上吧。”李涟漪也不再跟她废话,靠回座椅上,揉揉抽疼的太阳穴,努力克制一阵阵涌上来的睡意。
不知是不是所有孕妇都像她这般嗜睡?
正恍惚着,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古小鱼率先打开车门跳了出来,然后又急急催还坐在车厢内发呆的她赶紧下车,瞧那激动兴奋的样儿!
为了达到节目效果,访谈节目的地点就定在上次地震发生地的不远处,尚是完好无损的防震民居,在屋外宽阔平坦的空地上,摄像机的长镜头一拉,背景就是那片荒凉寂静的死亡废墟。
此次马拉维派来的高级官员非常准时的到达节目组临时搭建的露天摄影棚,出于外交礼仪和对中国的尊敬与感激,官员们对节目的安排很配合,对身为主持人的李涟漪更是友善亲切,所以这期访谈节目的进展顺利得超出节目组所有人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