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这是凌夏第几次送饭给我了,我望着桌上面冷掉的饭菜,坐在地上的一个角落,双手抱膝,犹如木偶一般。门再度开启,我没有抬眼,“告诉你们少爷,我不想吃。”我以为是那个凌夏一直派来给我送菜送饭的小厮。
“你不想吃?”传来的竟是凌夏的声音。他走到桌边,“好,那你看着我吃。”坐在圆椅上,他开始扒着碗里的饭,“你能忍,可是你别忘了,你腹中的胎儿不能忍。”凌夏残酷的提醒我这一点。我咬咬牙,其实肚子已经饿的发晕,但是。
他将饭碗递过来,“已经三顿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犯不着和我怄气所以。”那日他强行将我留在房中,门也从外面用锁锁住,任我扑过去敲打,他愣是狠心没有动静。我拒绝接受他送来的任何食物,却是在折磨自己。
“凌夏,放我回宫。”
凌夏一松手,手中的碗应声落地,“你以为你回宫段临宇会感激涕零?什么叫做陪了夫人有折兵,你当真不知道?”我低头,泪水流出来,如果听从段临宇的这些安排,那就意味着,此生,再见,亦难。过去的我或许对他可以潇洒背过身,飘然离去,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心里似是什么堵着那般,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就如此难过?”凌夏蹲下身,拉开我的手与我对视,“琉儿你告诉我,当初我不守信用背叛你的时候,你有为我流过眼泪么?”
“凌夏。”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多说也无益。沉默静谧片刻,我低叹,“好吧,我走,我离开,就如你和段临宇所愿,我离开都城。”
凌夏愣了一下,“那好,先把饭吃了。”他出去命人换了热饭热菜过来,我接过饭碗,拼命的扒着碗中的米饭。真的好饿,凌夏说的没错,我可以折磨自己,但是孩子不能等,我舍不得让孩子挨饿。但若是凌夏认为我就这样服从了他和段临宇的安排,那么他就错了,我心里有个想法,宫我是一定要回的。
吃完饭,我擦了擦脸,问他,“我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余伯会带着你离开,我已经让人去雇马车了。”
“我走了,如果皇城被攻破了,段临宇,凌家,你,宛罗,你们怎么办?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保住凌家的么?”凌夏眸光一闪,撇开了头,“我自有办法脱身。至于宛罗。”他负手站在屋子中央,轻轻一笑,“我负她太多,我不想让她卷入这场争斗,我想让她和你一起离开。”
我震惊地望着他,“你,你希望我带着宛罗走?”
凌夏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琉儿你别多虑,宛罗自从失去了沙儿,便神志不清,她根本不会认清楚你是谁,所以。我希望你们相互扶持,离开这里。”
我摇了摇头,唇边荡起一抹苦涩的笑,“凌夏,你何其不是为她着想?宛罗是失去了沙儿,但她还有你。”可我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
我蓦然一个琅仓身体往前冲去,我一震,这才发现凌夏从背后将我抱住,他将头搁置在我肩头,我听到他说,“其实琉儿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对她做了什么。”
“凌夏你别这样。”我颤栗着想要挣脱,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却越收越紧,“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想如此而已,就这样,在真正离别之前,抱抱你而已。”他的声音传到我耳畔,犹如磐石阵阵敲击我的心。
“我没有对她好过,你说我对她好,其实一直都没有。这六年来,除了沙儿,我什么也没有给过她。所以失去沙儿,她才会发疯,如果我能对她好些她就不会。她是个好姑娘。”
“凌夏,对不起,是我害死了沙儿。”
“其实。”凌夏急促的打断我的话,“我现在有些相信命里注定这句话,十年之前我们说过的承诺,因为命运,永远都无法实现,沙儿的死,我可以看作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只是宛罗太无辜了。”
我慢慢扯开他的手,回过身,“凌夏,琉儿与你,无缘,如果你能逃过这一劫,好好对宛罗吧,不要让她伤心,做第二个为你伤心的女子。”凌夏忽的握住我的手,似有万言千语,我朝他摇头,他想说的我早已悬在心底。
次日四更天,凌夏便来敲打我的房门。
“现在就走。”他走进来帮我收拾包袱,“记住,离开都城之后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过去,一句都不能透露。”他黑色瞳眸中有些什么闪着,“否则,是杀身之祸。”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给我的包袱出了门,凌府幽深僻静,天微亮,我只听闻树叶沙沙的声响,令人胆颤。府门外果然早已停着一辆马车,只有一面之缘的余伯站在马车边上,“少爷。”
“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凌夏嘱咐他。我坐上了马车,才诧异地发现宛罗躺在马车里面,安宁地熟睡着,凌夏掀开帘子对我说,“我在汤水里面加了些药,所以她至少再有四个时辰才会转醒。”我点点头,小心将她头扶正,搁在我肩上。凌夏望着我,似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宛罗。”
凌夏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那日在宫中,都不是我的心里想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好好。照顾自己。过几日,我会带些东西到你们那处去的。”他收回手不再看我,放下帘子。马车开始晃动,我忧心忡忡地朝着未知的地方前行,我只企盼,那个地方,不要离都城太过遥远。
闭上眼,我安静地凝神记住路途,感觉是出了城门,到了偏僻的山脚下,然后,马车大幅度向左。我将此牢牢记在心中,比划着。
过了三个时辰,马车总算停了下来,我掀开帘子下车,顿时为眼前景象所痴迷,四面环山,中间却是一片稻谷农田交错有致,一户户寻常百姓的屋子,屋前还有荷塘。换言之,这里,便是世外桃源。我曾经想着,如若我不是生在皇室,定然也过着如此闲云野鹤搬的日子。二十几年来,我拼命想要飞出城墙瓦黛,却万万没有料到,竟是此等境况下,方找到我心中所要的。
“只羡鸳鸯不羡仙。”我有些落寞凄楚地开口。只有一人的山野田园,有何意义?
余伯走到我面前开口,“这是少爷特意为娘娘。不,为沐小姐找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