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话音锋利地刺向顾涵森:“原来你一早就对一切了如指掌,那你安的是什么心?”
顾涵森一直低着头,听了她的话,试图解释什么,但阑珊眼里的决绝以及话语间的责问,让他心烦意乱。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已经深深地映入自己心里,只要她轻轻一扫,他便波澜四起。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她转过身,朝着卧室走去:“你走。”虽然是逐客令,但她显然忘这屋子的主人是顾涵森。
顾涵森看着她的脑袋瓜,无法把陆老先生葬礼上的她与现在的她完全联系起来。当时的她还扎着条短短的小辫子,高高的竖在脑袋瓜后,人显得清秀而可爱,她每走一步脑袋后的小辫子就会随着她左右摇晃,摇得他眼花缭乱,却有真实感,心里痒痒的;而如今的她,头发长得细长细长,统统被盘成一个髻,鼓胀鼓胀的,却看得他心烦意乱,浑身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气味,像一只嗅到危险气味的刺猬,让人敬而远之。
顾涵森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个身子拖回来,力度太大欠缺温柔,阑珊用不被钳制的手去挣扎,却被顾涵森另一只手扣住,人狼狈地撞向顾涵森的怀抱。阑珊越挣扎,反而在他的怀抱里越陷越深。
多次徒劳无功之后,阑珊终于静下来。因为靠得近,顾涵森才闻到她身上渐渐泛滥的酒气,他低头看她,毫无异常,唯独心头处传来一笔一波的颤抖,他轻唤了一声:“阑珊?”
此刻,阑珊浑身颤抖,可身上的刺渐渐放松,隔了一会,她抬起头来,经已泪流满脸,泪水沾湿了他胸膛的衣服。
阑珊凝望着他:“少毅,你爱我的,对吗?”就好似晚上,她傻傻地向他求证,她如此不顾尊严,只为了不让自己一无所得,哪怕是一丁点,少得足以被太平洋淹没的爱,她也心满意足。
爱情不是对等的,所以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她永远是卑微的。
可是,这让顾涵森哭笑不得,明明前一刻她张牙舞爪,而这一刻她竟糊里糊涂,出自商人的犀利,他不禁怀疑阑珊是否是醉了。
他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下一刻,阑珊立刻清醒,她疑惑地着顾涵森那张脸,她刚才明明听到的是秦少毅的声音,怎么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难道时空会转移,抑或是她潜意识里太想念一个人而造出来的幻想?
其实什么都不是,是清醒比糊涂的寿命长得多。糊涂永远只在一时。
清醒的阑珊从顾涵森的怀里跳出来,离顾涵森站得远远,肯定安全了,才幽幽开口:“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需要休息。”但口气明显比之前柔和多了,大概太累了,也无心针对他。
顾涵森沉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阑珊勾起嘴角,却毫无笑意:“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和秦少毅是同党吧?”
“不是。”顾涵森否认,之前一直在打腹稿,基本上无遗漏了才说:“关于秦少毅的计谋,我一早就猜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话不是疑问句了,而是责备。
“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懂,秦少毅的公司,我势必要拿下,”顾涵森顿了顿,接着说:“这是陆老先生的遗愿,我希望能帮他达成心愿。”
阑珊倍感委屈:“那于我何想干?”
顾涵森看向她,答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遇上你。”
阑珊低着头,试图摸索出顾涵森话中的意思。她遇上秦少毅出乎顾涵森的意外,这意味着什么呢?
她不是聪明人,如其猜测,倒不如提出疑问:“如果他没遇上我呢?”
顾涵森的沉稳的声音在屋内迅速扩散:“秦少毅太聪明了,他从不给对手留下把柄,但他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或许要等好多年后,我能打败他。”
阑珊隐约懂得了一点,因为秦少毅遇上了她,除了秦少毅得到机会,连顾涵森也有了把握。
阑珊别开头去,已经是深夜了,但她透过玻璃窗,依然能看见一片华灯,在繁华复杂的都市里明亮夺目。她又问:“那现在呢?”
阑珊不敢确定顾涵森会否把他的计划告知她,因为她是个感性的人,做事多数依着感情。阑珊虽然不是这行的人,但商界的斗争太激烈,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如果秦少毅胯下了……
“秦少毅现在手头上握着我们5%的股份,如果他和你离婚,你们的财产将被分半,那么他手头上的股份将是25%,也就是北泰公司的最大股东,他完全可以利用北泰公司让他的家族企业起死回生。”顾涵森说。
离婚,阑珊想,原来自己挑的这条路总算到了尽头。尽头便是离婚。
“可是,有些事情是要分两分面的,他既能让家族企业起死回生,也可以彻底身败名裂,”顾涵森的眼睛几乎是亮起来的,“他不会分到一半的遗产,甚至是一丁点。”
顾涵森的样子是胸有成竹,而阑珊只觉得恶心。她想到今后,秦少毅穷困潦倒的模样,她心有不忍。
她低低地说了句:“那你和秦少毅有什么区别?”
“有,”顾涵森斩钉截铁,“他要的只是公司,而我不仅是要公司,还有你。”
阑珊觉得更可笑,她这小小的年纪的经历,竟抵得上周末八点档,被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利用。幽默点来说,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只是以后想起来,免不了唏嘘。
阑珊竟没有发觉自己笑得多苍凉,脑海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一个不停旋转的罗盘里,转到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倒下前一刻,她竟想起陆老先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穿过这片芭蕉林,就会有另外一片蓝天。那现在呢,她可以改编成安慰自己的话吗:明天过后,就会有另外一片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