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参观了佛罗里达的主要景点,其他该看的也都看了。他们去了棕榈滩、沼泽地,还有迈阿密,以及大赛普里斯沼泽。就在穿越大赛普里斯沼泽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另一场很刺激的冒险。
冒险是这样发生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大赛沼泽,绝大多数动物压根儿不想去,他们很害怕,因为沼泽蔓延数英里,没有马路或者小径,也没有结实的路面可走,只有水、泥巴和茂密粗壮的柏树纠缠生长。树木非常茂盛,遮天蔽日。
但是金克斯说:“噢,拜托!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啊。我们也不会走太远,你们怕什么啊?”
大家开始进入沼泽。
路面很难走,稀软的泥巴越来越深,很快就没办法继续走了—地面上只剩水和树了。
“我要回去了。”威金斯太太说。其他动物也这么觉得。就连金克斯也同意他们不应该再往前走了。
但是当他们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他们在树中间转来转去好多次,完全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了。水没过他们的足迹,所以经过时的痕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他们头上的树枝又太茂密,使他们没法看见太阳。
“现在我们迷路了!”亨莉埃塔说,她骑在汉克的背上,“我希望你满意了吧,金克斯!”
“叫名字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威金斯太太说,“走吧,我们试试看找一下方向。这条路看起来不错。”
威金斯太太领头,他们继续走。四周黑暗幽凉。水是黑色的,长长的灰色苔藓像胡须一样挂在树枝上面。他们不得不一次次地游泳,不会游泳的只能爬到大点儿的动物背上去。
最后看起来是走出了湿地,因为可以从树干中看到阳光了,于是他们拼命挣扎着往前游啊跑啊。几分钟内他们就走了出来,到了一条小运河的岸边。运河边上是长满牧草的洼地,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绿油油,十分赏心悦目。
“好吧,这肯定不是我们来的那条路。”威金斯太太说,“但是,我说,这草看着真不错!我看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你说呢,汉克?来吧,动物们,我们从这儿游出来吧。赶紧找地方站上去。”
“小心!别把鼻子撞到木头上。”金克斯说,一边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一大堆疑似树干的东西上,一半身体浸在运河中央。
最后他们都游了过去。当他们都爬到远一点儿的树干上以后,亨莉埃塔兴奋地咯咯叫起来:“看!看!树干都活啦!”
只见他们以为是树干的东西突然开始在后面追他们。原来是鳄鱼!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地方!”威金斯太太说。但是跟大部分母牛一样,她有一颗强壮的心脏,她转过身低下牛角,摇晃着恐吓鳄鱼。“滚远点儿!”她说,“我们可不好惹!”
鳄鱼们只是大笑,其中一条说:“噢!你们不好惹,哈!好吧,那你们来我们这儿吧,怎样?”
“我们是爱和平的生物,”威金斯太太说,“我们只想知道离开你们地盘最短的路怎么走。我们迷路了,如果你们帮我们这次,我们会感激不尽的。如果你们不帮,我们就继续自己找路。”
所有的鳄鱼都笑得不行,有两条甚至都笑到窒息了,以至于他们的朋友不得不用尾巴重击他们的背。他们说:“你们知道现在自己在哪儿吗?你们在鳄鱼王国的中央。你们都别想走啦,今晚你们就是鳄鱼的主菜。”
动物们发现他们现在真是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这比做成炖肉丁还不如啊。”查尔斯说。
聪明小猪弗莱迪有了个主意。虽然他也很害怕,但还是镇定地对鳄鱼们说:“绅士们,如果你们吃了我们,那你们就犯了一个大错。我们从遥远的北方来,我们旅行了数千英里,来拜访你们这个美丽的地方,然后会把你们的爱再带给我们的人民。你们不会这么不好客地吃了我们吧?”
“他说得很好,”其中一条鳄鱼说,“但是我觉得吃起来可能更好。看他圆滚滚的身体。”
另外一条说:“你的话也有道理。猪,我们会带你去见我们的鳄鱼之父。你告诉他你刚才说的话,也许他会让你们走。不过也可能一样会把你们当晚饭吃了。这都要看他的决定。”
他让动物们穿过小岛,去水和沼泽再次出现的另一边。然后,他站在岸边叫着:“噢,鳄鱼之父啊,这里有陌生家伙要发表他们的讲话。”
开始什么动静也没有,接着水里出现了一个个泡泡,像炮管一样的巨大头颅冒了出来,头后面是巨大的身体,几乎有威金斯太太、汉克、杰克、罗伯特和弗莱迪加起来那么大。这就是鳄鱼之父,他非常苍老,全身长满了苔藓。
他睁开一只睿智的眼睛,睡意蒙眬地说:“你们想要什么?”
“他们不想做我们的晚餐。”另一条鳄鱼说。
“那就做中餐吧。”鳄鱼之父说完,又准备沉下去了。
但是弗莱迪冲到水中央大叫:“噢,鳄鱼之父啊!我们是拜访你们美丽国度的访客,我们跋涉了数千英里来到这里拜访你们,告诉你们我们家乡的美丽,还有你们从来没听过的逸事。”
鳄鱼之父睁开双眼,停止了下沉。
“你们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他说,“这完全不一样了。我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听不到任何新闻。来吧,尽量告诉我你们家乡的事情。”
“噢,鳄鱼的……”弗莱迪开始了。
但是鳄鱼之父打断了他:“行了,叫我祖父就可以。”他闭上眼沉下去,只留下耳朵在水面上准备聆听。
然后,弗莱迪开始讲他们在北方比恩先生农场时候的生活,冬天有多冷,还有他们来南方的旅程。每一次他停下来换气时,那些绕在周围的鳄鱼都会说:“快,快,别停下!”弗莱迪一直讲到他累了,然后金克斯接过话头继续讲,然后他又累了,查尔斯又继续说。就这样,查尔斯讲完,太阳要下山了。
然后,鳄鱼之父浮上水面,睁开眼睛说:“我想你们已经讲完你们那边有趣的事情了。很有意思。现在,是晚餐时间了,我们要吃大餐。我肯定你们的味道比你们的表演更好。”
这次动物们警报大响:“你不是想说,你一直都在盘算吃了我们吧?”
“为什么不是?当然了,”鳄鱼之父说,“没人说过我们不吃你们吧,不是吗?”
这让动物们都非常气愤,金克斯差点儿气疯了。“你是说,”他尖叫道,“你们让我们讲得声音都嘶哑了是在逗我们玩?!你这个巨大的、全身臭烘烘的,还有长鼻子、长着皮革皮肤的河马!你该羞愧!你知道北方的动物听到这个事情以后会怎么想你们吗?吃掉带来友好热情的拜访者!真是佛罗里达的一个好开端!”
“我的老天,可不是!”威金斯太太抱怨说,“美国总统也会这么觉得的。他跟我们握手,祝福我们旅途愉快。听到这事,他会怎么说?”
“他会让军队来这里,把你们所有的鳄鱼倒进海里。他会这么做的!”金克斯说。
鳄鱼之父笑了,笑得非常邪恶:“你们说得可能对,但是—谁去告诉他呢?回答我这个问题。谁去告诉他呢?你,夫人?”他问威金斯,“不—我看不行。你要被我们吃了,脚、蹄子和尾巴。还有……”
但是亨莉埃塔打断了他:“我们会去告诉他。我的丈夫还有我。你可以吃掉动物们。但是你吃不了我们,因为你抓不到我们,我们可以飞。”
“亲爱的,”鳄鱼之父说,“我已经有八百岁那么老了。在庞塞·德莱昂去佛罗里达寻找不老泉的时候,我就有一个世纪那么老了。我还记得巴拿马—一个高个子男人,长着一把黑胡子,戴着一顶发光的钢帽。他也犯了跟你们一样的错误,我的朋友们—他以为我是一截树干。但是他比你们幸运多了。他只丢了一只靴子,就幸运地逃走了。”鳄鱼之父在回忆里微笑着说,“真是美味的靴子啊—旧西班牙皮革。我咬了半天。是的,我很老了。在我八百年的生命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公鸡和母鸡可以像其他鸟一样飞的。”
现在的公鸡母鸡的确不能像大部分鸟那样飞翔,但是他们不喜欢被提醒这件事。亨莉埃塔开始生气了。
“没错!”她大声地说,“好吧,如果你八百年里一直睁着眼,那你肯定不会错过任何事!没见过公鸡会飞,嗯?好吧,那你马上就能看到了。查尔斯,”她对她丈夫说,“飞到水那边的树上面去。”
飞到树那边颇有一段距离,查尔斯一生中从来没有飞过比从篱笆到地面更远的距离。“发发慈悲吧,亨莉埃塔,”他小声地说,“我飞不到那里的。连一半的距离都飞不到啊,半路我就会落到水里被鳄鱼吃掉。”
“反正他们都会吃了你的。”她轻声回答说,“你必须做到。这是我们逃跑的机会。如果他们觉得你能飞回去告诉总统,他们就会让我们走的。”
“好吧,我来试试看。”查尔斯说。他亲了亲亨莉埃塔,和她道别,然后他展开翅膀起飞。动物们欢呼着,鳄鱼们窃笑着互相用肘顶顶彼此的肋骨。
查尔斯飞到空中—向上,向上,比他任何一次飞得都高,飞到了树顶,然后开始穿越水面。
动物们都在下面屏住呼吸看着他。他们看见他拍打着翅膀,是如此用力,以至于羽毛纷纷地落了下来。但是他再也飞不高了;他开始慢慢地靠近水面,两条鳄鱼游到他下面等着他掉下来。
“他不行的,”威金斯太太悲伤地说,“世界上就没发生过这好事!”
但是突然间,他们看见他停止扇动翅膀。他摊开翅膀不动,然后,让旁观的动物们吃惊的是,他飞过了水面—远一点儿,又远了一点儿,降落在树上。
事情发生在大家的眼前。谁也不知道有一股强风刚刚吹过沼泽地,因为在小岛上,高高的树就是一堵墙,风是吹不到下面来的。其实就是这股风载着查尔斯安全地落到了树那里,当然了,旁观者们并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是他自己办到的。
所有的动物都开始热烈欢呼。鳄鱼无话可说,鳄鱼之父睁开了眼睛,比他以往八百年都要大。他无奈地说:“好吧,超过我的想象!我简直不相信!从来没见过!”
亨莉埃塔说:“现在你们还要吃我们吗?”
“那是个玩笑,我亲爱的,”鳄鱼之父说,“我们鳄鱼偶尔会开小玩笑,你懂的。请告诉你丈夫回来吧,我们可以感谢他这次上佳的表演,然后我们把你们送出沼泽,带着和平和祝愿。”
“是啊,你这老骗子!”亨莉埃塔说,“让他回来好让你吃?别想了,查尔斯就待在那里,在树顶上。”
“你的猜疑很不公平,”鳄鱼之父叹着气说,“我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们只是赞美他的壮举。然而,我看到你如此紧张,现在走确实有点儿晚。我的孩子们,”他对其他鳄鱼说,“给他们指点一下安全的路吧,看着他们别受伤害。再见,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表演。很抱歉你们把我们的玩笑当真了。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没事了,不是吗?”
“噢,一点儿事也没了!”亨莉埃塔讽刺地说。鳄鱼之父沉到水里去了。
鳄鱼们给动物们指出了安全离开的小径。他们很高兴找到了干燥的陆地。查尔斯没有下来,而是在树顶上飞着走。鳄鱼们同他们道别,祝愿大家旅途愉快。
动物们离开了。鳄鱼们在身后排成一排,先是照顾着他们,然后目送他们,眼泪从他们的眼睛里落下来掉到地上,他们的哭声传出数英里。
“干吗啊,我相信他们是真的觉得抱歉了,”鸭子爱丽丝说,“我看在这沼泽地里是真的很孤独。”
“切!”亨莉埃塔说,“他们当然难过!但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我们,而是因为他们今晚的大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