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院内,原本暗动的繁忙,如今便大张旗鼓起来,满院的张灯结彩,红艳妖娆,若樱原本就娇纵的行径,眼下更是彰显炫耀。
眼前华贵的喜庆,让甄宓想起自己与曹丕的大婚来,邺成曹营军帐,简朴匆忙,怎比得上眼前的锦绣,若不是曹丕始终善待,怕这曹府内也不会有人将她看作二少夫人。抬眼便是樱红,如同积郁在心头的血,怎么都散不去,甄宓于是带了婉儿出院去。
不觉甄宓已来到苏由院前,泪便潸然落下,苏夫人该还是含恨在井底,奈何自己都未能好好祭拜过她,更别说帮她入土为安了。甄宓并没要求曹丕劝说苏由过,她知晓苏由是苏夫人的天,他既要她沉尸井底,那便就是苏夫人的命,女人的命,强求不了的结局,就如同眼下曹丕要纳若樱一般,又何曾是她所情愿的。
“宓夫人,我们进去吗?”
“不了。”甄宓面对不了苏夫人,她总莫名的害怕,自己终是会如她一样含恨而去。
“婉儿!”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婉儿的胳膊。婉儿惊恐挣脱,闪至甄宓身后,才看清来人原是曹彰。
甄宓拦下曹彰再次伸出的手,
“三弟!有事吗?”语气淡定从容。
“嫂嫂,毋庸紧张,本公子不过是想请婉儿姑娘借步说话。”曹彰微微欠身,以示行礼。
“不巧了,三弟,我刚派了婉儿要紧的事办,还是改日吧。”
甄宓语气大方得体,令人生敬。可曹彰一介武夫,偏就是听不得这些个婉言推托之词,
“什么要紧的事!二哥那,眼下最要紧的不就是娶妾吗!又不是娶婉儿,她有啥好忙的!”
“你说什么?!!”一声锐利含怒的质问突然而至。
三人皆随声望去,说话之人真是曹植,已悄然走近,一身紫色华袍,彰显俊气,瞧得婉儿再难将眼神移开来。
“你说谁娶妾?!”怒气已让曹植忘记了兄弟之尊。
曹彰亦惊讶的望着曹植,父王眼里的不世之才,娘亲眼里的儒雅公子,如今竟这般失了常态,难道是婉儿让他失了心智?曹彰暗自思索着,竟忘记升起那惯用的拳头。
婉儿警觉过来,曹植该是还不知道曹丕娶妾之事,若是曹植控制不住情绪,再生出什么事端来,那宓夫人怕是难承受了,于是婉儿叉言道,
“四公子来的刚巧,宓夫人正让我去您那寻个刺绣的画样呢。”
可曹植无丝毫理会,追着曹彰再次询问,曹彰全以为他是担心婉儿才至此,于是道,
“四弟不用紧张,二哥娶的不是婉儿。不过婉儿我是要定了,你就不必惦记了。”争口气也罢,挽回尊严也罢,总之曹彰不打算在婉儿的事情上,再次输给曹植。
某种异样在曹植的眼中荡漾开,他没再理会曹彰,而是双目锁住甄宓,努力压抑着痛与怒,气语缓和对甄宓道,
“是真的吗?”
甄宓尴尬的看着曹植,她亦问过自己多次,那是真的吗!曹植的一句问话便又将自己的失意与难过,真实亦残忍的摆在面前,她怎能不尴尬,
“嗯,再过几日便是成亲的喜日,四弟记得要来。”
“是任若樱?!”
“嗯。”
“他怎么能!!”
曹植的眼里,原先那朦胧的异样,此刻却鲜明起来,那是满载的爱意与怜惜,他再不要将它们压抑在心底,原以为她会幸福,所以强迫自己割舍,可如今二哥不知珍惜,他再不要割舍。
“四弟!你说什么呢!大丈夫多几个人伺候再平常不过,有什么不能。只要不是婉儿,娶谁都行。哈哈,可是你尚未娶妻,所以羡慕的紧啊,哈哈!”曹彰原也觉得不对劲,四弟的态度太过反常,可细想却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大意如他。
甄宓当然也瞧见了曹植眼里的爱意与怜惜,只是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岁,与自己相差近十岁,怎会有爱意呢,是与婉儿有关吗?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曹彰面前继续谈论此事了。
“四弟的意思,想是在责怪子恒未能及时告诉他,三弟就不要再取笑他了。若无它事,那我就不耽误三弟忙军务了。”
又对曹植道,
“四弟若眼下有空,就劳烦你再给我画个龙凤呈祥的刺绣画样,我想亲自刺个红头盖送与若樱。”
“好,宓夫人请随我来。”曹植当然明白甄宓的用意,他亦知晓甄宓有话说。
“等等,婉儿。。。。”
没让曹彰说完,甄宓便转身拦言道,
“至于婉儿,如今尚且年幼,我亦不舍得将她过早的嫁于人,若三弟觉得我做不了这个主,可以去找子恒,亦可去找丞相。”
甄宓断定以曹彰在曹府的地位,是断然不会冒然行此事的。
墨香幽蔓的书房,宁静闲适,甄宓头一回踏足曹植的书房,这却让她想起了曹丕的书房来,她有多久没去过了,那里也如此处般清新舒雅吗,还是另添了几分脂粉气息,甄宓不觉眉头已轻锁。
“我不会给你画龙凤呈祥的图样!”
曹植走至甄宓面前,看着她道:
“你不怨吗!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曹植的眼神努中含情,怜惜尽显,瞧的甄宓不知所措,
“四弟,你。。。。”他该还是个孩子,可此刻的眼神话语,竟全似个成熟的少年,且每句每眼都透露着爱意,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宓儿,没错,我爱你,一直都是!”
“什么!!”
甄宓震惊的倒退好几步,险些跌落,幸好婉儿扶的及时。
“宓儿,我不会负你,也决不会让你受委屈!我永远都会只有一个你!”
“够了!!”
再也不能忍受曹植的胡言乱语,她甄宓成了什么人了,难道在他人的眼里,尽是这般的不知检点,屈辱的泪滚滚流下,
“四弟,我当你年幼无知,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你计较,希望你也将它忘掉!”
甄宓没再多看曹植一眼。
甄宓回到自己的卧房后,便将自己锁在屋内,除了睿儿她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嫁了曹丕,原以为从此便能燕侣莺俦,可才多久,子恒待她是好,可还是纳了妾,如今又受到十几岁少年的欺辱,是自己错了吗,可究竟错哪了,还是根本就是自己要求太高,甄宓抱着睿儿,思绪烦乱不堪。
暮色已深,曹丕来到甄宓处,却见房门紧闭,婉儿和几名侍女守在门外,他顿时焦虑的冲过去问道,
“婉儿!出什么事了?宓夫人呢?”
“二公子,宓夫人在房内不肯吃饭,也不许我们打扰。”婉儿言辞有些隐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实情。
曹丕只细瞧了婉儿一眼,便将那些个隐讳尽收眼底。他没想为难婉儿,只要见着宓儿一切不就明了了。曹丕敲开甄宓的房门,亦没有让侍女们进入,转身将房门轻合上,然后来到甄宓面前怜惜的看着她,
“宓儿,怎么不吃饭呢,身子还没好透,可不能任性。你若怨我,就骂我打我,只要你能舒服些怎么着都行,就是别再跟自个过不去。”
甄宓没有言语看着曹丕,泪便禁不住的流下,她确实怨,可就是因为怕失去,所以始终都没问,
“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
曹丕迅速将甄宓抱紧,他从不知道纳妾对甄宓的伤害竟是这么大,他一直以为宓儿是理解的,原来竟是她在委屈自己,
“宓儿,抱歉,我太抱歉了,我真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不,我不想纳若樱的,你知道我的心容不下别人,可是。。。”他不能说是因为卞夫人的要求,他不能说如果不纳若樱,那甄宓就会受罚,他不能让宓儿恨他的娘亲。
“子恒。。。。”甄宓将头埋入曹丕的怀里,狠狠的哭。
“宓儿,我不会负你的,永远都不会,你要相信我。”
曹丕手轻柔的抚摸甄宓的背脊,想以此来抚平那心里的委屈与伤痛,
“宓儿,在我眼里,若樱永远都只是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