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面,季彦并没有多说什么,一问一答似乎还是平时的模式。
好几次“EYE1206”都在我的舌尖上跳跃,急不可耐想要通过电话线传到对方的耳膜上。然而每次,我都用尽全力把它们吞咽回去,死死压祝
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一定要当面说。李瞳,记住,不要在他刚刚回来很累的时候,一开始就去烦他。
“嗯……那就这样,我先回去补眠,晚上见啊,呵呵,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呢。还是老地方见吧!”
“不用不用,你多休息一会儿好了,我自己过去。”
“也好。”
“那,就这样吧,晚上见,好好休息。”
季彦先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无端让我心悸。
一整天工作都没什么心思。误删了自己电脑上的游戏对话文案,幸好严姐那里有备份。我发信过去麻烦严姐发到我信箱,出乎意料,严姐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这算得上是个错误,敲开办公室的门,我做好了挨批的准备,然而等到我如此这般解释一通,严姐不过是摇摇头,玩笑一句“季彦回来你就魂不守舍”,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让我走。
“喂,李瞳……”我走出办公室前,严姐忽然叫住我。
我立刻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地站直鞠躬:“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严姐一愣,哑然失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让你把这个带出去帮我分掉。”她递给我一个小纸盒,“我国外一个好朋友前些日子结婚了,空运回来的比利时巧克力。嗯,牛奶味道的,有点甜,我还是比较喜欢苦一点的黑巧克力埃”
我注意到严姐桌上多了束花,百合和一种蓝紫颜色花瓣蜷曲的品种放在一起,下面却用白绸带系着,像是直接从新娘子手里抢来的。
“哦,这个埃”严姐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花是和巧克力一起空运回来的。切,这丫头,好意思的,把自己的捧花直接寄给我,暗示我也可以找对象结婚了。”严姐说着,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瓣,“百合和鸢尾,她最喜欢的花埃”
严姐和季彦曾经是同学,严姐的朋友可能是季彦的朋友。田小姐说,有人看见季彦去参加婚礼。那会不会是她的婚礼,而EYE1206是不是指她?
一整天,我的脑子里面反反复复转着这些念头,严姐桌上,纯白百合当中夹杂的那种我不认得的花朵颜色浓酽,直直渗透进脑海,时不时地都浮现在眼前。
晚上和季彦的约会,难得是我先到的餐厅,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我以为等人不耐烦的他会抱怨。然而等着我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假装的告诫,没有强迫我进行反省的强词夺理,甚至没有季彦。
因为是和季彦在一起的常客,接待小姐已经认出是我,殷勤地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李瞳小姐,季先生还没有来,您要不要先去预订的桌子?”
“哦,好的。”
我跟在她身后向那张熟悉的窗边的两人小桌走过去,在面对入口过道的方向坐下来。季彦还是没有来。
服务生为我倒了茶,又递来菜单:“小姐是不是先点菜?”
我摇头:“等一会儿吧。”
这个“一会儿”究竟会有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发了两条消息给季彦,然而只有发送报告没有回音。等着季彦或者他的回信,无事可做,我只好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菜单,和桌上摆放的餐具和花瓶。那朵蓝紫颜色的花似乎是空调间里放久了,花边死的花瓣垂得低低的,无精打采,真是像极了我。
菜单被我从头到位翻了三遍,这个时候,季彦终于来了——和往常一样,举手投足潇洒自如,不经意就吸引了包括我在内的众多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来迟了来迟了。”他说着,脱下外衣挂在椅子背上,嘴角上扬,像是并不真的怎么在意自己的迟到。
“平时你不是会迟到的人。”说出这句话,我自己吃了一惊。
季彦也眉毛一跳,却还是笑:“嗯,在下知错,甘愿受罚。”
“算了……”
“我今天早上刚刚下的飞机,回去就睡过头了,闹钟没有听见,你也知道,这个时间高架上很堵,我就晚到了一刻钟多一点。李瞳,你要讲道理。”
“……我又没说什么。”
“好吧好吧,不说这件事情了。点单了么?”
“没。喏,菜单给你。”
季彦接过菜单,轻车熟路点完菜,“啪”地一声合上交还给旁边的服务生。
“李瞳,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说?电话里的时候,听上去,你好像有事想要问。”他一下子就切入正题,像是隐约察觉到什么。他是个聪明人,所有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观察和感觉。
“怎么样,回去过得顺利不顺利?呵呵,都不来电话,云珈猜,一定是被你爷爷管得很紧吧!”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再一次压下询问EYE1206的念头,编着临时想出来的合情合理的谎话,“嗯……我在想……你有没有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父母。还有,其实那里是你家,那么每次你回去,有没和在那里的朋友碰碰头什么的?”我留了一个台阶,如果他愿意说,现在就可以直接开口。
“呵呵!”季彦笑出了声音,避重就轻,“我没想到你在担心这个呢,呵呵!嗯,我说了,不过,其实我说不说都一样,很早开始,他们就随我自己决定了!这样着急啊,那么看来你也已经做好准备,明天就和我去开结婚证了?”
“瞎说什么啊你!”
“哈哈哈哈,你突然暴走的样子,果真屡看不厌。”季彦眼睛里的戒备试探神情顿时消散,“嗯,这么久没见你,怪想念的。”
他说着,伸出手,捏了捏我挥舞在半空想要去敲他的手。肌肤相触,他的手是温热的,而我的微凉。我下意识抬头看进他的眼睛,然而,那里面除了我和镜面中倒影似的玩味笑容,什么都捕捉不到。
季彦叹了口气:“李瞳,别折磨自己了,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只要是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