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收的时候,周氏跟陈氏这婆媳俩还在村里吹嘘收成有多好,是咱村里头最好的,这才到春天呢,就断粮了?”
“咱村子也就十年前大灾的时候饿死过人,到这年头把人给饿晕了的,还真没听说过,这大河媳妇还真是怪可怜的!”
“啥断粮,可怜啥?你们这又不是不知道,周氏这个当婆婆的不待见张氏这媳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没娶回来的之前就嫌弃得不行,这又出不出儿子就更加不待见了。”
“咋就没生儿子了,宝哥儿不就是个小子?其实,这周氏就是不待见大河那几口子,要不然宝哥儿能早产?虚成这样还不是周氏给作的。别说这孙子媳妇了,就说大河躺在炕上不能动,周氏这当娘的也没管,心里头狠着呢。”
“说得是,也不知道这周氏咋想的。”
“不是亲生的吧?”
“咋就不是亲生了的?问黄婆子,当然还是她给接生的呢。”
……
众人七嘴八舌,对周氏指指点点,气得周氏几度想要晕过去,指着众人破口大骂起来,可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几十张嘴。都是俗人,哪能就让人指着鼻子骂,周氏骂人一句就被人骂了数十句,什么死老太婆,黑心肝的,老虔婆这些难听的词都扣在了周氏头上。
周氏那个恨呐,拿起门边的扫把就想赶人,眼角不经意间瞥见大房正趴在门边上偷看的陈氏,顿时就怒火中烧,拿起扫把也不撵眼前这群人,而是直奔大房而去,朝陈氏扑头盖脸地抽打下去。
“好你个陈氏,老娘白将你养得跟猪似的,看到老娘被人欺负不但不来帮忙,还躲在一边幸灾乐祸,看我不打死你。”
陈氏暗呼倒霉,抱头四窜,哪会老老实实挨打。
一个追一个打,看起来好不热闹。
众人先是膛目结舌,本以为周氏拿扫把是要赶人的,谁知道峰回路转,这周氏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打起媳妇来了,还真是一出好戏。
抱着看戏的心态,众人直乐乐,嘴里头时不时说些难听的。
顾大河听得更是难堪,看向顾盼儿面上责怪更深,认为这一切都是顾盼儿引起的,如果不是顾盼儿先前的那一翻话,屋里头也不会堵了这么些人。让人看了热闹说了闲话不说,还连累自家大嫂也挨了打,这女儿果然跟人家说的一样,太不孝顺了。
顾盼儿一见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个包子爹还真是病得不轻了!
这种事情也能怪到她的头上,还真是……
才折一条腿活该,两条腿折了更好不过,到时候看他那所谓的亲娘会不会可怜他一下,他自己有今天还不是他那亲娘给作的?
咋滴别人说了个实话,他娘丢了脸,他这亲儿子就急眼了不成?
“切!”顾盼儿不屑地冷嗤一声,别的不说,就光说他那条腿,前几天她来看的时候还没肿成这样,今天看着都比另外一条腿要粗上几圈。而且别说是固定住,就连药都没敷过一贴,屋里头也没有多少药味,可见他那亲娘到底有多‘爱’他。
顾盼儿可以肯定,包子爹这条腿再不治,不出三天就得废掉。
可顾盼儿倒是迟疑了,自己要不要下手去救一下呢?
对张氏顾盼儿是没啥办法,毕竟那是饿晕的而不是得了什么病,而且就算是有办法顾盼儿也不乐意去做。所谓不办法不过是顾盼儿自个出粮食去养这对包子,出点粮食不是大事,可这粮食出了进了谁的嘴就难说了。
顾盼儿也不能把这对包子接回家去养着,先不说这对包子会不会拿自家的东西去尽孝,就说周氏这群极品,会不仗着这对包子天天上门打秋风吗?
这种血缘关系就是一种拖累,让人烦不胜烦。
顾盼儿的忍耐性也是有限的,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办法来,而且根本就没往分家这方面去想过。而且就算是分家,就凭着包子爹现在这个德性,分跟没分又有什么区别?
正沉默着,张氏就被喧闹声吵醒,刚一睁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没又晕过去。
有人见张氏醒来‘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张氏醒来了!”
“还好醒过来了,刚瞅到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啥了呢。”
“可不是,这瘦得都不像个活人了。”
……
有人说话比较含蓄一点,可村子人大都是大大咧咧的,心里想到的直接就说了出来,也不管有人会不会尴尬什么的。
屋子里倒是没有男人,张氏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倒没像顾大河般尴尬。
你说一个大老爷们,一条腿还是光着的,被一群娘们围着看能不臊得慌么?加上这些人嘴巴都不把门,顾大河老早就想开口赶人了,可耐不住脸皮薄,再加上这些人都是因为张氏晕倒才过来看的,顾大河也没好意思开那个口。
自己不好意思开那个口倒是又将目光放在顾盼儿身上,那是想让顾盼儿帮忙赶人了。顾大河心里想的是,这丫头嫁人以后连自个亲爹娘都能赶出门,这些个街坊邻居自然不在话下。
若是顾盼儿知顾大河心中所想,定会再给他几个白眼。
顺着顾大河的目光,张氏终于是注意到抱胸靠在炕边的顾盼儿,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也不管屋子里人多,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顾盼儿:“大丫,我的好大丫,让娘看看宝儿好不好?娘就看一眼就好了。”
顾盼儿被张氏这么一使劲,打了个趔趄,差点没栽了下去。
“不行,门都没有!”顾盼儿继续翻白眼,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娘求求你了,大丫,看不到宝儿娘这心放不下,还不如死了算了。”张氏眼眶都红了,急得眼泪花子都流了出来,生怕顾盼儿再次拒绝。
可顾盼儿是谁,心硬得跟石头似的,一句话就把张氏噎了个半死:“看了你也不如死了算了,自个找死好歹还能混顿吃的才死。要不然等哪天真的饿死了,还就成了饿死鬼,连投胎都困难。”
吸!这话可诸心了。
不过幸好顾盼儿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个疯傻的,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屋子里众人虽然觉得太难听,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顾盼儿眼珠子一转,忽地嘿嘿冷笑:“不过你非要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丑话放在前头,看了你就得领回来养着。以后这小豆芽冷了饿了病了别来找我,你自个有多大的本事就用多大的本事养着,跟我没半毛……个铜钱的关系。”
张氏一听,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看着十分吓人。
顾大河不满了,骂道:“你这丫头咋能这样,宝哥儿可是你亲弟弟!”
顾盼儿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那是你儿子,有你个当老子的在轮得到我这个出嫁的闺女来养?还是你个当老子的就没出息成这样?”
“我咋就没出息了。”呐呐声低得几乎听不见。
顾大河好面子,被顾盼儿顶了个没脸,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众目睽睽之下,感觉自己那张老脸都给丢尽了。顾大河心里头委屈啊,这家里穷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儿子一年到头都要吃药,再有钱也禁不住花啊。再说这腿也瘸了,不然还能偶而上山弄点野物补贴一下,要怪就怪这老天不长眼,尽折腾人。
这些天也听说大丫头长本事了,他也想大丫头稍微帮扶一下,可这大丫头还真被娘给说对了,就是个赔钱货白眼狼,一点都不孝顺。
因为应证了周氏的话,顾大河更觉得自家娘亲说的都是对的。
顾大河倒是埋怨这埋怨那,甚至还怨起老天来,也不想想自个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要是腿刚断那会周氏出钱好好医治,现在不说能使劲,好歹也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更不至于不小心被压一下就二次骨折。
至于顾来宝这药罐子,要不是当初周氏折腾狠了,能弱成这样?
顾盼儿就算万般不好那又如何?人早就被换了芯,除了斩不断的血缘牵绊以外,其它的情感早就被那一棍子给打没了。也不对,应该是随着原主灵魂的消失而消失掉了。在顾盼儿看来,那一棍子绝对不是误伤,谁那么混能直接往人天灵盖上打的,不是要命是要啥?
不过说起来顾盼儿就疑惑了,那一棍子到底是谁敲的呢?
当时乱糟糟的,得知全福家嫁傻子,几乎全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说是看笑话也成,毕竟嫁得忒寒颤了点。
那边周氏打人也打累了,将扫把扔到陈氏身上,骂道:“还愣在这干啥?凭白让人看了笑话,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撵出去。”
陈氏挨了打,除了那张护着的脸还是好的,其它地方都有伤。不过这伤得也不紧,毕竟是扫把而已,打人皮疼肉不疼,就一些红痕子,连带血都少。陈氏心里头那个憋气呀,这家里向来挨打的都是三房,自个在一旁看看笑话,添把油什么的。可自从张氏变得半死不活以后,这一天到晚挨打的就成了自己,光想着就满肚子气,更别说还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