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面间谍大师
克格勃一直以人才济济著称。克格勃善于发现和使用人才也一直受到同行的敬佩。20世纪最神奇的间谍大师威廉·亨利科维奇·菲舍尔就是其中的一个。
菲舍尔获得过列宁勋章,被称为“苏联英雄”。他的间谍人生非同寻常:二战时打进了**德国情报机构核心部门;“冷战”时期,在美国从事间谍活动14年。
这位当代王牌间谍深通谍术,善于伪装,精通六国语言,成功地扮演了各种不同角色。西方谍报机关称他为“千面人”。他在掩护自己的间谍身份方面所取得的成功,一直被作为教育和培养间谍新手的教材。
天生一块间谍的料
2003年7月11日,俄罗斯对外情报总局举办了隆重的纪念仪式,纪念100年前诞生的传奇优秀特工威廉·亨利科维奇·菲舍尔,远在大洋彼岸的菲舍尔昔日对手、美国情报部门的一名负责人也感叹说:“要是我们当年在莫斯科有三个像菲舍尔这样的特工,就会对苏联的情况了如指掌。”
20世纪20年代,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想要找语言人才以便培训去英语国家开展工作的间谍,有人向他们推荐了菲舍尔。
菲舍尔,1903年7月17日出生在俄罗斯高加索地区。他自幼天资聪颖,极富语言天赋;他的模仿能力也是一流的,各种各样的方言,他略加模仿都能惟妙惟肖。菲舍尔除了酷爱学习语言外,还对摄影艺术、绘画、音乐、文学感兴趣,尤其在摄影和绘画方面造诣颇深。
伦敦大学毕业后他回到莫斯科,被分配到一所中学里教外文,同时开设了英语、德语和波兰语的课程。尤其是他一口纯正的德语和一个地道的德国人一模一样,要不事先表明他的身份,人们很可能以为他是个德国人。
1925年,他应征加入了苏联红军,在莫斯科军区第一无线电团服役,学习无线电机务技术,成为军队里一名无线电技师。
1927年,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发现了菲舍尔的语言天赋,招募他去当英文教员,用他地道的英语培养那些即将到英语国家开展工作的间谍。同时,情报部门对他进行了长期的秘密考察,认为他是个难得的谍报人才。5月7日,他被吸收进情报机关接受训练,以便去国外从事秘密工作。他改名为鲁道夫·利贝尔。
1936年,菲舍尔被任命为一所专门为秘密情报站训练无线电操作员的学校校长。
1939年底,德军侵入波兰后,菲舍尔受命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开展对德国的情报工作。1940年初,菲舍尔在克格勃的安排下迁往苏维埃立陶宛共和国首都里加。户口簿上记载,他是一个地道的德国人,父母在俄罗斯双亡,自己曾是汽车修理工,只身一人无处投靠,于是决定迁居里加,开一家汽车修理厂。
到里加后,菲舍尔立即加入了德国少数民族俱乐部。当时盖世太保通过这个俱乐部秘密地建立起第五纵队,并审查每一个新来德国人的档案。菲舍尔对**主义表现了很浓厚的兴趣,很快引起盖世太保的注意。
菲舍尔在里加结识了年轻的工程师亨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两人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亨里希也是德国人,父亲是德国一所大学里的电子学专家,1940年初被人野蛮地杀害了。叔父维利·施瓦茨科普夫是柏林盖世太保的一名上校。
亨里希获得苏联当局同意迁居德国的签证,前往德国柏林。克格勃觉得这是菲舍尔打入盖世太保的绝好机会,就派遣菲舍尔与他一起乘火车西行。
亨里希因为有叔父帮忙,在德国党卫军帝国元首保安队里谋得一份差事,从事帝国情报工作。而菲舍尔也由于亨里希叔父的过问和作保,在盖世太保的一个部门谋得了开汽车的一份差事。
1941年 6月,德国进攻苏联后,菲舍尔被编入作战部队派往东线。一次,菲舍尔所在的部队在作战中将苏军包围了。激战中,苏军一辆坦克突然冒死突围。德军情报局头目施坦因格里茨认为这辆苏军坦克一定携带重要文件,所以才企图突围寻求援助。因此,他命令德军炮兵集中火力攻击,这辆坦克很快被击中了。施坦因格里茨立即命令突击小组冲上去,到坦克内搜取文件。
此时,苏军阵地上强大的火力压过来,德军突击队员尚未接近坦克就被一批批打死。见此情景,菲舍尔判断这辆坦克非同一般,一定肩负着特殊使命,里面一定有重要文件,他担心苏军文件会落入德国人手中。菲舍尔要求加入突击苏军坦克的战斗。得到批准后,他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爬了两个小时才钻进坦克。里面的乘员已经全部阵亡,菲舍尔在死者身上找到文件立刻将其销毁了。
他爬出坦克朝内扔了一颗手雷,引爆了里面的炮弹,彻底摧毁了坦克。在往回爬时,他的腿部中弹受伤。
菲舍尔这一勇敢表现不仅保护了苏军重要文件,使其免落敌手,同时他的勇敢也增强了盖世太保对他的信任。为此,他得到了一枚德国勋章。
1942年秋天,莫斯科把一份有关亨里希父亲情况的材料交给了菲舍尔。材料详细叙述了亨里希的父亲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的死亡经过:鲁道夫的弟弟维利想发展他加入**组织,但遭到鲁道夫的拒绝,并且不答应把苏联边境地区的无线电通讯和一些重要材料交给**分子。于是,维利·施瓦茨科普夫下令打死了哥哥。杀害自己的兄长后维利又假装真诚,把侄子亨里希接来,介绍他参加了希姆莱的党卫军帝国元首保安队。亨里希对父亲的死一点都不知情,一直为自己有一个**军官的叔父而自豪。
亨里希对**德国当权者很不满,经常流露出对苏联的好感与热爱,通过立陶宛里加的旧关系,他开始与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代表联系。
这一天,在约定的时间亨里希赶到见面的地点,却遇见了菲舍尔,他大吃一惊,感到不安,转身就想溜走。菲舍尔望着他的背影,心平气和地说:“莱茵河。”亨里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是联络暗语,于是回答:“伏尔加河。”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沿着莱茵河慢慢散步,菲舍尔拿出那份关于他父亲被害的材料给他。亨里希了解了真相后情绪异常激动,他恨恨地说:“猪狗不如的畜生,他必须去死。”菲舍尔劝他这仇一定要报,但在目前的环境下需要冷静下来,希望亨里希同他合作,并肩与***分子战斗。就这样,亨里希成为菲舍尔的一位得力助手。
巧设“掉包计”
1943年秋天,希姆莱的得力干将、海外政治情报处头目、党卫军准将瓦尔特·舒伦堡向军事情报局要一名年轻的军官,直接归他领导。条件是:此人是受过训练的情报人员,并且具有从事间谍活动的才能;受过高等教育,精通几国语言,而且禀性谦逊;还必须是纯种雅利安人,对元首绝对忠诚并且是经过考验的**党员。结果菲舍尔被选中了,所有这些条件他都符合。舒伦堡准将不仅是希姆莱的副手,而且掌握着德国的整个情报网。菲舍尔当了他的副官后升任为党卫军中校。他向莫斯科总部报告了自己的新职务。
1944年初夏,德国陆军参谋长克莱勃斯将军与军队情报部门制订了一个“旋风—南方”计划:组织突击小分队秘密深入苏联后方进行破坏活动。他们把首次打击的目标定在苏联喀尔巴阡山地区。在那个地区已集合好一支由30人组成的战斗小分队,德军准备空投施瓦茨堡上尉去担任突击小分队的指挥官。
这一天,舒伦堡给菲舍尔打了一个电话,要他立即前往负责国外活动的特别作战部,该部头头马尔策上校请他到柏林措森火车站接一个人。作战部领导克莱茨告诉他,他要接的那个人就是被派到俄国后方执行重要任务的施瓦茨堡上尉。
菲舍尔开着小汽车直奔措森车站。正赶上车站遭到盟军飞机的轰炸,四周到处是爆炸声。菲舍尔赶紧奔向四号车厢,见到一个身穿德军上尉制服的人手里拿着一只很大的黑皮包。菲舍尔走过去说“旋风”,那个人一听站起身来,跟着菲舍尔下了火车。菲舍尔让施瓦茨堡上尉坐到后排,然后驾驶小汽车快速离开轰炸区,到了安全区域,菲舍尔把车停下来回头看看坐在车后面的上尉,发现上尉已经被弹片炸死了!
菲舍尔立即给马尔策打电话,报告措森火车站正在遭受轰炸,施瓦茨堡不知去向。这消息引起一片惊慌,施瓦茨堡的皮包里有“旋风—南方”行动计划,而特别作战部没有人认识施瓦茨堡,手头又没有他的照片。
菲舍尔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策划一场大的行动。他在一个路边报亭停下车,这个报亭是菲舍尔的联络点,他向店主卡尔买了一份报。卡尔从菲舍尔那里接过一张折了两折的马克。菲舍尔悄声说:“这个,今天要发出去。”然后他故意兜了几圈,在市郊一幢灰色的楼房旁边停下车。27岁的米歇尔是房子的主人,也是菲舍尔从事情报工作的得力助手。菲舍尔和米歇尔仔细研究了施瓦茨堡黑皮包里的“旋风—南方”计划。考虑了各个方面的情况,最后决定由米歇尔冒充施瓦茨堡上尉空投到苏联境内,配合苏联安全部门把这个行动小分队一网打尽。
菲舍尔匆匆赶回特别作战部向马尔策汇报。菲舍尔说,很有可能在混乱中施瓦茨堡上尉没有等接他的人赶到,自己到柏林来了。正说着,秘书报告,施瓦茨堡上尉到了。上尉走进办公室,向他们叙述了措森火车站遭轰炸,由于站内没有防空设施,他只好跑出车站搭了一辆卡车来柏林。
此时,卡尔向莫斯科发出秘密电报,报告了他们截获的德军“旋风—南方”行动计划的详细内容,并向莫斯科汇报了他们谍报小组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得到了总部的大力支持。
特别作战部也向德军小分队发出电报,要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指挥官施瓦茨堡上尉。在苏联喀尔巴阡山区,德军小分队克里格尔中尉回电:“一切准备就绪。”
柏林机场,马尔策上校和克莱茨送“旋风—南方”小分队指挥官进入机舱,飞机很快消失在天空。在返回的路上克莱茨说起在喀尔巴阡山临时领导行动小分队的克里格尔中尉认识施瓦茨堡。听了这句话,菲舍尔为之一震,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克里格尔一看来人不是施瓦茨堡上尉,那事情就彻底败露了。米歇尔的处境十分危险,需要设法帮助他。
这时,在俄罗斯喀尔巴阡山区一个偏僻的小村里,克里格尔中尉和伙伴正在等候施瓦茨堡的到达。村口一身村民装束的德军上士发现沿着小路走来一位苏军中尉军官,背上背着一只挎包。那个军官看见了上士就停下来,笑着问道:“小伙子,请问看林人谢苗·马卡罗维奇住在哪里?”
这是接头暗号,上士马上回答说:“谢苗·马卡罗维奇去里沃夫了,3天以后才能回来。上尉,你终于来了,克里格尔中尉正在等你。他说与你是老朋友,在波兰一起打过仗。”
米歇尔大吃一惊,表面不露声色,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冒死拼一下。他们来到村庄,一走进屋里就看见克里格尔中尉。克里格尔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克里格尔熟练地从桌上操起一支自动步枪,嚷了起来:“这个人不是施瓦茨堡上尉,快来人,把他捆起来。”
“安静点,中尉,我当然不是施瓦茨堡上尉。总部临时改变了决定,命令马上就到,你们可以去核实一下。”
克里格尔轻轻地放下自动步枪,问道:“你的名字和军衔?”
米歇尔说:“党卫军上尉弗里德里希·博勒。”
克里格尔冲着报务员大叫:“伊万,你立即去问问总部。”
这时,米歇尔只有孤注一掷了,他相信菲舍尔会想尽办法挽救他,要是柏林来电对他不利,他就准备拼死一搏了。
这时在柏林,特别作战部值班报务员托斯克正在值班。菲舍尔已在电台前守候了6个小时,托斯克突然听到“旋风”的呼号,说:“‘旋风—南方’出现了。” 菲舍尔说:“我来记录。”报务员口述道:“‘旋风—南方’指挥官是否换成了博勒上尉,是否把指挥权交给这个新来的?”
菲舍尔篡改了电文中的内容,并将“博勒”的名字换掉了。然后拿着电报稿走到隔壁房间里,对马尔策上校说:“‘旋风—南方’来电了。”马尔策把电报看了两遍,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菲舍尔机敏地答道:“上校先生,我认为是克里格尔不想交出指挥权,他没有做好行动的准备。”马尔策点点头,说道:“立即回电,指挥权交给新来的指挥官。一切按原定计划执行,立即开始行动,随时报告战斗情况。”
在柏林作了证实以后,米歇尔接手了小分队的指挥权,行动小组准备执行任务。与此同时,喀尔巴阡山地区内务人民委员会反情报部门负责人麦尔尼钦科少校得到苏军比斯特罗夫将军的一道命令,要他根据预先制定的计划,于当天18点以前消灭“旋风—南方”小分队,但不能伤害小分队指挥官杜蒂斯中尉,并要保证把他安全地带到他那里。
在通往前线的一条公路上,德军小分队大部分人扮成已经缴械的德军俘虏,米歇尔和几名军官身穿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制服,押送着俘虏,正沿着公路向后方走。紧靠米歇尔身边的是一名手持自动步枪的上士。队伍后面跟着一辆蒙着篷布的农家大车,里面装着枪支和弹药。看到这支队伍远远地走过来,早已等候在路边的苏军麦尔尼钦科少校示意他们停下来,他大声嚷道:“队伍指挥官,出列。”
米歇尔跑步过来敬礼:“我是杜蒂斯中尉!”
“证件呢?”
米歇尔从挎包里拿出证件。少校看完证件,把证件还给米歇尔。此时,少校与米歇尔闲聊起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中尉一支。米歇尔接过了香烟,但是没有点燃,而是放进了口袋。
米歇尔悄悄地对少校说:“西南方向五公里,报务员藏在村后的山洞里。少校同志,祝你一路平安!”他没把话讲完,因为他看见克里格尔中尉向他们走来。
米歇尔故意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末尾,他拿出少校给他的那支香烟,悄悄地弄开,抽出一张字条:计划在四公里处逮捕这批人。
远远看到隧道了,克里格尔中尉命令上士带七八个人去隧道埋炸药,把路过隧道的列车炸毁,这样,交通起码要中断10天。按照“旋风—南方”里的计划,当苏联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地区,小分队再把横跨德聂斯特河的大桥炸断。
米歇尔和克里格尔中尉带着小分队走近隧道口,这时,大路两边树丛里出现了大批手持自动步枪的苏联士兵,他们逮捕了克里格尔和伪装成俘虏的德军。与此同时,麦尔尼钦科少校带领部队包围了那个山洞。他们在山洞里抓获了德军报务员,从洞里搜出一只背囊,里面有一部无线电台。至此整个德军小分队被苏军一网打尽。
截获盖世太保的“冒名顶替”计划
一天晚上,菲舍尔在一家小咖啡馆里遇到了熟人哈克中尉。两年前,哈克在东线司令部当报务员,菲舍尔曾随党卫军高级军官到他所在的部队视察。当时正赶上苏军炮击,德军地堡被苏军炮弹击中,哈克被炸伤卡在倒下的几根横梁中间。菲舍尔冒着炮火把他拖了出来,一边趁机把掉在废墟里的密码本拿走了,而哈克却非常感激菲舍尔,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
哈克见到菲舍尔非常兴奋,他紧紧拥抱了菲舍尔。哈克穿着盖世太保少校军服,看来他已离开国防军。那个夜晚,他们坐了很久,喝着酒,彼此倾心地交谈着。哈克很坦率,自吹自擂,大谈自己在盖世太保里的成绩。哈克说他在柏林的盖世太保总部大楼工作,如今他用化名秘密住在柏林市郊一幢有花园的房子里。
几天以后,哈克邀请菲舍尔到他家去做客。他们坐在陈设豪华的客厅里,那里摆着许多艺术品。哈克夸耀说:“我亲爱的利贝尔,所有这一切跟这个房间里的一样东西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哈克把他带到客厅角落的一只箱子前,弯下腰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档案。哈克平静地说:“你随便看吧,可能对你有用,里面有海德里希最重要机密名单档案。你知道名单上有些什么吗?里面有帝国首脑们的档案,从元首一直到缪勒。”
菲舍尔开玩笑说:“你准备写第三帝国史啊。”
哈克站起身,从箱子里抽出一本大相册,相册每页并排三张大照片,他打开一页相册,指着三张照片说:“这第一张是盖世太保的一位上校,第二张是达豪集中营里的一个犹太人,第三张仍然是那位上校,只不过进行了整形手术,使他跟那个犹太人的面貌相像。这本相册共有700个这样面貌相同的人。你现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菲舍尔平静地说:“缪勒在准备自己的地下力量。”
“对,是这样。”哈克点了点头说,“明天晚上,我如果没有回到家里,你就把箱子带走,算是我报答你救命之恩吧。”
菲舍尔问:“什么意思?”
“缪勒约我明天去见面,目的想让我也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但是我不想干!” 哈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郑重其事地说:“请拿着。到时你就把全部档案交给你的上司舒伦堡,他会对缪勒最机密的东西成为他囊中之物而感到高兴。”
为了使菲舍尔更信服,哈克叙述了一段自己耳闻目睹的怪事。哈克问:“你认识京特尔少校吗?”
菲舍尔点了点头说:“认识。”
“他死了。”哈克继续说下去,“那一天,他们为他举行了葬礼。公告里说他在柏林一次车祸中丧生。我们都去参加了葬礼,并献了花圈。我喜欢京特尔这个人,所以葬礼举行的那天晚上我决定到他家里去一趟,把留在我这里的嘉奖令送给他家里人。
“我走进京特尔的家门,他们看见我来了几乎都感到惊奇。我也感到奇怪,他们的情绪都很好,没有刚刚失去亲人的那种悲伤。我把嘉奖证件交给京特尔的老婆。突然,我发现烟灰缸里有一支正在冒烟的雪茄。我知道,他们全家人只有京特尔一人抽雪茄。其实只是‘京特尔’这个名字死了,京特尔已改变面貌成为另外一个人了。”
制造面貌相同的人,这是盖世太保的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们把一些关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或其他犯人,公开宣布恢复他们自由,其实将他们全部秘密杀害。然后,挑选出一批盖世太保骨干分子,通过整容手术制造出面貌相同的人,冒名顶替潜伏到民间社会。除了核心的人员外,谁都不知道盖世太保有这样的诊所。他们制造面貌相同的对象,是那些没有任何亲友的集中营犯人。盖世太保那些一丝不苟的专家们在这件事上是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显然,缪勒预料到这场战争将输掉,从而着手准备盖世太保的地下活动网。这个活动网由1000名特务组成。
第二天晚上,菲舍尔在住处给哈克家打了两次电话,没有人接。假如哈克出事了,菲舍尔必须赶在盖世太保前面拿走箱子。但如果当晚去,又可能落入圈套,盖世太保也会急着找到哈克的住处。凌晨4点,菲舍尔给哈克家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听,于是开车前往哈克的住宅区。他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然后慢慢地步行到大门口。窗户一片漆黑,花园里寂静无声。菲舍尔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确信附近没有人时,就开了门摸黑走了进去,又观察了一会儿,看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跑进客厅抱起那只箱子,快步走出门,开车回到家里。
他把箱子里所有的重要资料用缩微相机依次拍下来。然后,他撬开地板,把箱子放进去。过了几天,他找个机会把相册原件交给舒伦堡,得到这些极其珍贵的材料,菲舍尔得到了舒伦堡更大的信任。
第三天,菲舍尔开着车拐到报亭,他把一个装着微型胶卷的纸袋留下,店主卡尔顺手给了他一份报纸。菲舍尔看到头版下角刊登了一则哈克的讣告:哈克少校“因车祸受伤过重当场死亡”,报纸刊登了汽车相撞的图片、撞坏的汽车和哈克的尸体。
哈克是真的死了,还是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别的地方,这对于菲舍尔来说仍然是个谜。
不久,苏军逼近柏林,在攻克柏林的隆隆炮声中,菲舍尔神秘地失踪了。
几天后,一架军用飞机在莫斯科的伏努科沃机场降落,菲舍尔从飞机上走下来。在机场迎接他的只有他的妻子和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的莫斯科总部负责人。
千面间谍
二战结束后,苏美关系大大激化,“冷战”开始。美国作为苏联的最大对手自然也成为苏联情报机构的首要目标。美国计划对莫斯科实施核打击,同时对苏联展开大规模的谍报活动。苏联特工部门面临的任务是,必须选最得力的人员打入美国内部,以便获取核打击预警情报和新式核武器的生产装备情况。菲舍尔再次被选中。1946年,菲舍尔在国家安全部特工局局长科罗特科夫的亲自监督下开始接受严格的特工训练。
1947年,在完成特殊训练后,菲舍尔被安插在一个德国难民营,伺机打入美国。
他以画家和艺术摄影师的身份,先抵达加拿大。1948年11月,菲舍尔从加拿大魁北克出发到达蒙特利尔,乘船在纽约登岸。
11月底,苏联特工格里古列维奇与菲舍尔在纽约秘密见面,他给了菲舍尔1000美元,三份以埃米尔·罗伯特·戈德富斯身份开具的文件,包括真实的出生证明、伪造的征兵卡和纳税证明。这样菲舍尔摇身一变成了戈德富斯。而真正的戈德富斯1902年8月2日出生在纽约,14个月时就夭折了。
苏联情报部门这一次没有安排他搜集情报,给他的指令是做好长期隐蔽的准备,组织一个庞大的间谍网。
起初菲舍尔在纽约百老汇附近的一家旅店安顿下来,在杂耍游艺场找到一份工作。由于菲舍尔多才多艺,为人诚恳,他所住的那家旅馆的员工很快就喜欢上了他,把他看成是最好的客人。他有一种特殊的才能和魅力,善于接近人,直率开朗,对人宽厚谅解。
在这段时间菲舍尔搜集了很多有关核设施的情报,寻找并策反能够获得这方面信息的人员,寻找并恢复同战时特工的联系。因工作出色,他于1949年8月荣获红旗勋章。
1952年,菲舍尔以画家和艺术摄影师的身份,在布鲁克林租了一套公寓,并在五层楼上布置了一个工作室。菲舍尔在绘画方面有很高的天赋,从小就喜欢涂鸦,在意大利一年多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用在绘画上。因此,他在纽约的公开身份是一名画家。如果菲舍尔深夜楼上还亮着灯光,或者房间里有谈话声,一般来说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会理解为艺术家习惯夜生活。
菲舍尔经常出入于画廊和艺术博物馆,经常对当时的流行画派作品品头论足,俨然一副专家的派头,他推崇拉维坦的社会现实主义风格,也毫不隐瞒自己不喜欢抽象派绘画作品的态度。他曾对另一位艺术家说:“你知道吗,我认为绝大部分现代艺术都正在走向死胡同。”
菲舍尔画室的马路对面就是美国司法部大楼。从自己的窗口他就可以直接观察到出入这幢重要大楼的美国最有地位的一些人。
这一年,菲舍尔向莫斯科报告,需要一名助手协助他。不久莫斯科就安排了一个名叫雷诺·海哈南的克格勃中尉做他的助手。1952年10月,海哈南的妻子留在莫斯科,为了便于开展工作,组织上安排一个女人假冒他的妻子,海哈南偕他的“新婚妻子”来到纽约。
一个多月后,菲舍尔在指定地点给海哈南投下了第一封指示信。信是拍成微型胶卷藏在一枚空心镍币里的。
10月22日,海哈南在纽约中央公园散步,随意走上一条小街,在格林餐厅旁边的路标牌上,按上了一个不显眼的红色图钉。这是莫斯科给他规定的联络信号。但奇怪的是,海哈南一直没有找到这封信。
1953年8月的一个晚上,菲舍尔终于和海哈南联系上了。但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没有好印象。
1954年春,海哈南接到菲舍尔的命令,将潜伏在联合国秘书处的一位克格勃特工的报告放进秘密信箱,以便克格勃纽约情报站能取走这份报告。海哈南竟然没有把报告送到,如此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菲舍尔十分恼火。
不久之后,菲舍尔让海哈南收听莫斯科电台,将克格勃总部对他们的指示抄录下来。海哈南说这项工作他做不了,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学过莫斯科秘密电码,菲舍尔大为惊讶,很不高兴地说:“你究竟能干点什么?知道莫斯科电码,这是情报人员必备的最基本的知识。”
菲舍尔看见海哈南整日闲逛,无所事事,很不利于长期潜伏。如果没有个合适的身份做掩护,说不定哪一天会出事。菲舍尔听海哈南吹嘘过他的照相技术如何高超,就出资让他在新泽西开一家照相馆。开始营业后,菲舍尔发现海哈南是在胡乱瞎吹,这种技术很难有顾客上门。
1956年,菲舍尔从莫斯科休假回到纽约,设法与海哈南联系,消息发出去了,投递点上没有回应,也不见任何联络信号。过去了大半年时间找到了海哈南,原来照相馆开了一个礼拜就关门了,他自己跑到墨西哥旅游去了。菲舍尔这回没有发火,反而笑笑说“辛苦了”,心里却想好了处置他的办法。几个月后,莫斯科来电,指示海哈南回国休假,同时将其军衔晋升为少校。海哈南听到晋升的消息,十分惊讶,自己来美国这么长时间没搜集到一份有价值的情报,间谍没有发展一个,可以说一事无成,整天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更别说做出成绩,立下功劳。而且他早就看出菲舍尔对他印象不佳,如今反而为他请功升官。细细一想,海哈南惊出一身冷汗,这样做只是稳住他,回到莫斯科等待他的可能不是升官,而是严厉的处罚。
海哈南打定主意不回莫斯科。菲舍尔给他买好票,给足旅费,但几次他都找借口溜掉了。1957年4月,菲舍尔亲自把他送上开往巴黎的“自由”轮船,到了勒阿弗尔,他与苏联领事馆取得联系,弄到200美元。但他没有去莫斯科,而是直奔巴黎,决定到美国大使馆自首,投靠西方社会。
1957年4月26日,海哈南走进了美国驻法国大使馆,提出要面见使馆安全官员。他结结巴巴地叙述了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是克格勃潜伏在纽约的间谍,他的上司叫戈德富斯,掌握着一个庞大的间谍网。关于戈德富斯更详细的材料,海哈南也无法提供,因为菲舍尔十分谨慎,从不向任何人提供自己的地址,不向任何人谈自己的真实姓名。海哈南说,只知道他住在布鲁克林。
早在1953年,美国联邦调查局就已经有了一个线索。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在布鲁克林,一个名叫詹姆斯·博扎的13岁男孩,卖完当天的报纸回家,边走边把玩手上的一枚5美分的硬币。一不小心,硬币掉在地上不停地滚动,他追上去,用力一脚踩住。他拿起这枚硬币时,发现这枚硬币已裂开了,而且像一只小盒子那样可以关上,在硬币里面装着一小卷微型胶卷。
报童觉得很奇怪,有些害怕了,不知道硬币里藏着什么秘密,就把硬币交给了警察局。他们把那卷微型胶卷冲出来后,发现上面书写着一系列数字。情况很清楚,这些数字是电报密码,藏着重要的机密,但无奈破译不出来,警察局把微型胶卷移交给了联邦调查局。
直到海哈南投靠美国,自称是苏联克格勃特工,联邦调查局才想起那卷至今没有破译的胶卷,就拿给海哈南破译,也顺便检验一下他是真克格勃还是个冒牌货。微型胶卷上的内容破译出来了,就是那封戈德富斯写给海哈南的信,只是海哈南一直没有收到。
在布鲁克林,围绕小詹姆斯卖报的地区,美国联邦调查局开始缩小包围圈。不久,画家埃米尔·戈德富斯就成了重点嫌疑对象。
菲舍尔此时已经接到国内的通告,海哈南没有回到莫斯科,直觉告诉他海哈南出问题了,自己有可能被出卖。因此,他决定暂不回到布鲁克林的工作室。
1957年6月27日,纽约市东28街5号累瑟姆大酒店,3名联邦调查局特工走到839房间门前。一位特工叩响了房门,一会儿门开了,3名特工立即挤了进去。一名特工说:“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戈德富斯先生,希望你能同我们合作。”
菲舍尔很平静,一直沉默着。移民调查局的官员罗伯特·沙恩贝格走进房间,说:“戈德富斯先生,你是1948年用美国公民安德烈·凯奥蒂斯的护照进入美国的。” 菲舍尔说:“是的。”沙恩贝格说:“戈德富斯先生,你本人并非安德烈·凯奥蒂斯,由于你非法进入美国,你被逮捕了。”
在菲舍尔住处,特工找到了密码本,从一支空心铅笔里找到18卷微型胶卷等不少证据。
1957年8月4日,纽约东区布鲁克林联邦大陪审团指控菲舍尔犯有如下罪行:一是从事搜集军事情报的秘密活动,并阴谋把军事情报交给苏联;二是非法进入美国。1960年6月,大陪审团的指控全部成立,威廉·亨利科维奇·菲舍尔被判处30年徒刑。
在狱中,菲舍尔情绪稳定,积极锻炼身体,他相信,一有机会苏联就会营救他的。果然,不久机会就来了。
1960年5月初,美国有报纸报道,一架U-2型气象飞机迷失航向,进入苏联上空,因而被击落,驾驶员鲍尔斯失踪。
5月9日,赫鲁晓夫宣布了美国U-2飞机的间谍飞行和这次飞行的不光彩的下场,并在《劳动报》上发表了被击落的U-2飞机的照片。最后,莫斯科宣布美国驾驶员鲍尔斯还活着,他已交代了U-2飞机执行的间谍任务。华盛顿被逼得走投无路,被迫承认U-2飞机是从事间谍飞行。
这时,华盛顿考虑是否建议进行间谍交换。联邦调查局希望菲舍尔最终会同美国合作,因此反对交换。中央情报局则想把自己的驾驶员要回来,以便了解1960年5月1日在离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不远的苏联上空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最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同意了关于交换间谍的建议,时间定在1962年2月的一天。
交换地点在波茨坦市格利尼克铁桥的两端,一侧是联邦德国,站着许多美国陆战队员,一侧是民主德国,集聚了不少苏联克格勃警察。菲舍尔坐在汽车里看见一座很大的铁桥,桥头有一块很大的牌子,上面用英文、德文和俄文写着:“你现在进入美占区。”汽车停下,美国人中有人走下车,同站在那里的一个人交换了几句话,然后示意,让美方人员过去。个头高高的美国飞行员鲍尔斯站在两个苏联人中间。
苏联代表大声地用俄语和英语喊着:“交换!” 美国代表威尔金森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很快地宣读,他证明菲舍尔已获释,文件是由约翰·肯尼迪总统签署的。菲舍尔跟威尔金森握握手,从容地走过两个地区交界处的白线。苏联同志拥抱了菲舍尔,他们一起走向铁桥民主德国一端。
58岁的菲舍尔回到了苏联,结束了在美国14年的间谍生涯。
美国一位著名政治家在交换仪式后感叹道:“我们用苏联的一条鲸鱼换来了美国的一条小鱼。”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为了表彰菲舍尔的卓越功绩,苏联最高苏维埃授予菲舍尔一枚列宁勋章,并命名他为“苏联英雄”。
克格勃曾经把菲舍尔作为“冷战”时期在西方国家的间谍活动最成功的典型加以宣传。他的肖像也被永远地悬挂在对外情报总局的荣誉室内,供后来的特工们瞻仰和学习。
1971年,菲舍尔病逝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