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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五月 (1)

容简介

畸形孩子

自我牺牲

消防员

六千里寻母记(每月故事)

夏天

如诗一般的生活

聋哑人

畸形孩子

5日,星期五

因身体颇感不适,我向学校请了一天假,母亲领我去了趟畸形儿童学校。她是为了门口的小女儿请求学校入学。到了学校门口,母亲叫我站在门外等她,不让我随她进去。

你不明白,恩里科,为什么我不让你进学校去?因为,我不想让那些不幸的孩子看到一个健康、壮硕的男孩子站在学校的中央,就像是在展示什么一样,他们过去也曾不断地进行这种让人心碎的、叫人忧伤的对比,这是多么悲伤的事情啊!每当我走进这所学校时,我的心都在流泪,这里一共有六十个孩子,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他们都是一些被骨头上的疾病所折磨的人。你看他们可怜的小手啊!你再看看他们的小脚丫小的孩子,她有一只鹰钩鼻子和一弯尖尖的下巴,似乎只有老女人才会有这样的容貌,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高贵和甜美。有一些孩子从前面看上去是非常俊俏的,似乎身体上也没有什么瑕疵,但是,当他们转过身去时,你的心里就会受到重重的一击,整个灵魂会为之震颤。

当医生为他们检查身体时,他会把他们放在长桌子上,为他们脱掉小小的衣服,好亲手触摸检查他们凸起的肚子和粗大的关节,可是,他们连一点的害臊都不曾感觉到,可怜的孩子们啊!很明显,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让别人脱下衣服,被翻来覆去地检查,当他们的病痛不是那么强烈时,他们就以为自己的病情是在好转,但是,谁又能知道,也许这只是他们病情恶化的前兆而已。他们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而当他们的身体日渐虚弱、萎靡时,他们就会发现周围人对自己的关心越来越少了,哦,可怜的孩子们啊!他们经常被长时间地扔在教室的角落里,或是操场上的某一处,孤零零地待在那里,他们的吃食是那么糟,有时还要受人嘲弄,或者是一连数月被团团的绷带和那些毫无用处的医疗器械所折磨。现在,由于众人对他们的关心和饮食的改善,以及体育锻炼,很多人的身体都在逐渐康复。

他们的女班主任常常会教他们做一些体育锻炼,看到他们在别人的口令下做着那些动作,真是让人伤心难过,他们将放在长椅下的缠了绷带的腿努力地舒展着,他们要拼了命才能完成这些动作,因为那双腿已经被夹板固定了起来,早已经变得粗大多节,还变了形,我多希望人们能够用他们的亲吻来温暖那双腿。还有些人是没法儿从长椅上站起来的,于是,他们就坐在那里,将小脑袋搁在双臂上,双手不住地抚摸他们的双拐。其他的人则一边甩着双手,一边就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最后,他们只得倒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脸色苍白,可是他们却会笑笑,好掩饰他嘴里喘着的粗气。哦,我的恩里科啊!你们这些正常的孩子从来不会感激自己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对于你们来说这是再简单、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我想到了那些身体壮实、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他们的母亲们带着他们四处炫耀,为他们的天生壮健而骄傲不已,可是,我真想一把抱住那些小可怜儿的头,将他们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前,即便我内心已是充满绝望,我会这样对自己说: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了,我会把我的生命都奉献给你们的,照顾你们,给你们所有的人当母亲,直到我死去。”

令我惊喜的是,那些孩子还唱着歌,他们唱歌声非常的特别,声音是那么柔美、纤细、悲切,让我的心都跟着震颤不已。而每当老师夸奖他们时,他们看上去就特别开心。当老师从长桌子边走过时,他们就会亲吻她的双手或者手臂,因为这些孩子对别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充满感激之情。老师告诉我,这些孩子都很聪敏的,学习上也非常努力。他们的老师很年轻,也很亲切,脸上写满了仁慈和关爱,也流露出丝丝的悲悯之情,这悲悯之情和她照顾、抚慰的那些不幸的孩子们遥相呼应着。可爱的姑娘啊!你就生活在这样的一群孩子中间,与他们朝夕相伴,脸上常因那些不幸而揪心、眉头紧销啊!这世上有很多艰难生活的人,可没有多少人比你做的事业更加神圣了,我可爱的姑娘!

你的母亲

自我牺牲

9日,星期二

我的母亲是个慈爱之人,我的姐姐西尔维娅继承了母亲这一良好的品性,也同样拥有一颗宽大、高尚的心灵。昨天晚上,我正在为每月故事做副本,名字叫《六千里寻母记》。老师把那个故事分成了不同的小节,分发给我们去抄写,因为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就在我抄写时,西尔维娅踮着脚尖走了进来,她压低了嗓音,匆忙地对我说道:

“跟我到妈妈那儿去,我今早听到他们在说话,爸爸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心情特别糟,妈妈正在劝他呢,我想我们家是遇着麻烦了,你明白不?我们家快没钱了,爸爸说可能得做些牺牲,好让他能把钱补上。现在,我们也得为家里做点牺牲了,不是吗?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吗?好吧,我这就跟妈说去,我希望你能痛快地点点头答应我,向她保证说你会以自己的名誉做担保,你会做任何我们答应她的事。”

说完,西尔维娅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母亲那里,她正一面做着针线活一面沉思着。我和西尔维娅刚坐在沙发边儿上,她立刻对母亲说道:

“听我说,妈妈,我有点事想跟您说,其实,我们两个都有话要对您说。”母亲惊奇地看着我们俩,西尔维娅继续道:

“爸爸已经没钱了,是吧?”

“你这是在说什么?”母亲回答道,脸变得通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我偷听到的,”西尔维娅坚决地说道,“好吧,那么,您听我说,妈妈,我们两个也必须做出些牺牲,您答应过我五月末时,要送我一把扇子,还有,恩里科想要的那盒彩色画笔,现在我们都不要了,我们再也不想浪费一枚铜币了,没有它们,我们也会一样很开心,您听懂我的话了吗?”

母亲想要说些什么,还没说,西尔维娅就抢着道:“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就应该这么做的,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不要任何水果吃,也不要其他的什么东西,直到父亲又有钱花了为止。喝肉汤对我们来说就已经够好的了,以后我们早上就用面包当早饭,这样我们就能在吃饭上少花点钱,之前我们已经花得太多了。我们发誓,我们永远都不会因此而感到不满,是不是啊,恩里科?!”

我回答:“是,永远都心满意足。”

西尔维娅说着,用一只手将母亲惊讶地大张着的嘴合上了,“如果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不论是穿衣方面,还是任何其他的事情,我们都不会有一句抱怨。我们甚至可以卖掉我们收到的礼物,我可以卖掉我所有的东西,我会像女仆一样照顾您的,我们不会再整天在外面疯玩了,我会成天和您在一起,和您一起干活儿,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对母亲高声地说道,并用双臂揽住了母亲的脖子,“只要妈妈和爸爸不再为更多的麻烦操心,只要我能看到你们笑逐颜开,心情爽朗,就像过去那样,你们夹在我和恩里科的中间,我们是那么的爱你们啊,我们可以为了你们献出生命!”

啊,我以前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的开心,她以前亲吻我们的额头时可不是这样的,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起来,完全不能说出一句话来。随后,她告诉西尔维娅说,她并没有完全理解她和父亲的谈话,我们家并非像她想象的那样落魄到那种境地,母亲一再感谢我们,整个晚上都是精神抖擞。父亲回来时,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怜的老爸!

今天早上,当我们坐在餐桌旁吃饭时,我突然有了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在我的餐巾下面放着一盒彩色画笔,而在西尔维娅的餐巾下,则放着她的扇子。

消防员

11日,星期四

今天早上我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故事抄写的工作,就是那个叫做《六千里寻母记》的故事,我在想一个作文的题目,是班主任留下来让我们独立完成的作业。就在这时,我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有些异常的说话声,紧接着,两个消防员来到了我们家,询问我父亲是不是可以检查一下我们家的火炉和烟囱,因为房顶上的一根排烟管道着了火,但他们暂时还分不清那根管道是谁家里的。我父亲说:

“快进来吧。”

虽然,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地方有明火,但他们还是仔细地搜查起房里的每一个角落,还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听是不是有火已经烧到了暖气管里了,这样火势有可能蔓延到其他楼层的住户家里。就在消防员检查我们的房间时,我父亲对我说:

“这可是个好题目啊,恩里科,《消防员》,试着把我告诉你的话记下来吧!

两年前,我曾经见识过消防员是如何工作的。那是一个晚上,当我从巴尔博剧院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我刚到罗马大街时,突然看到一道很不寻常的光亮,还有一群人围堵在一起。一座房子着火了,凶猛的火舌和滚滚的浓烟从房子的窗户和屋顶上冒出来,不时地,有男人或者是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来,一会儿又消失了,他们绝望地尖叫着,楼房的门口聚集了好大一群人,人们在高声喊着:

“他们会被活活烧死的,救救他们啊!消防员在哪啊?”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到了,四个消防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们是第一批到现场的。一到地方,他们就立即向房子冲去,还没有冲进房子,就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儿,一位住在四楼的女士跑到了窗边尖叫着,抓住了阳台的边儿,准备从那里爬下来。她就那样吊在那里,几乎是悬在半空中,后背朝着外面,试图弯着头避开火舌,那猛烈的火苗从房间里向外乱窜,几乎要舔到那女人的头顶了。人群惊恐地高叫着,吓坏了的三楼住户慌里慌张报错警了,消防员们误以为在三楼,并打通三层的一道墙,钻过墙体冲进屋子。顿时,众人大喊道:

“在四楼,在四楼上!”

听到此,他们又立马冲上四楼。四楼上火势凶猛得像是恶魔一般,火光从门窗处往外猛冲,走廊里也充满了浓浓的、让人窒息的烟雾。为了到达那些住户被困的房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屋顶到达房间。消防员们马上就跳到了屋顶上,只一会儿的功夫,在那浓烟里,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那一片狼藉的瓦砾之中,那人正是下士,他是第一个到达那里的。可是,为了从屋顶到达那一排困住住户的房间的地方,得穿过那一片火海,下士不得不从一处极为狭窄的天窗和屋檐水槽的中间通过,因为其他地方都已经烧起来了,火苗令人恐惧地到处窜着,而那一小块通道却被冰和雪覆盖了,也没有能够扶手的地方。“他根本不可能过去啊!”

下面的人群大吼着,下士就这样沿房檐往前小心地走着,所有人都吓得发抖,屏住了呼吸看着他,谢天谢地,他终于过去了。人群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直冲上云霄。下士这时继续往前走,马上就要走到直对着房间的屋顶了,他开始用手中的斧子死命地砸开那些横梁、瓦片,还有椽子,好让自己从开出的洞口跳下去。就在这期间,那个女人还半个身子悬在窗外呢,大火渐渐向她紧逼过去,火势越来越凶了,眼看就要烧到她的头发了,过不了多久,那女人就会摔到下面的马路上去了。还好,关刍时刻,那洞口被下士砸开了,我们看到那个下士解下了肩带儿,把自己放了下去,跟在他身后的消防员也跟着下去了。就在那时,一条长长的波尔塔云梯架了起来,靠着房子的柱子摆好了,正对着那扇吐着火舌,还不断传出尖叫声的窗子,那惊喊声让人心都随着颤抖,消防员们似乎来的太晚了。

“没有人能活着出来了!”人们大叫着,“消防员身上都着火了,唉,没救了,他们都死了!”

突然间,一身乌黑的下士出现在了窗口,就是那个有阳台的窗口,他整个人都被头上凶猛喷吐的火苗照亮了,那女人用双手围住了他的脖子,而他则用手臂抱住女人的身体,把她拉了上来,还把她放倒在房间里的地上。人群又是一阵惊喜的大叫,那声音响得超过了这漫天的大火。

“可是其他人呢?他们怎么下来呢?还有一支梯子立在另一扇窗子的旁边,可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们怎么才能够到那支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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