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哀家看哪,就连御医都说已是回天乏术了,炫儿你……就不必坚持了。”
一抹端庄慈祥的声音在我身边泛起,原本昏沉的神智,瞬时一阵清明。
回天乏术?御医?
是在……说我么?!
我听见萧炫的声音清冷冷地响起,“太子侍妾,居然会无缘无故地染了奇痒,太后就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太后的声音分毫不减端庄,“苏侍妾是江南人氏,落城秋冬酷寒,她的身子受不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萧炫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若不是那顿杖刑,她也不会如此!”
“炫儿。”太后的声音突然沉定了几分,隐隐有不豫的意味,“你是在责怪哀家不成?这后宫之中,你大可去问你的父皇,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哀家说了算!”
“……炫儿失态了。”
“哀家明白,你不过是恋着她这么一张脸,想我北萧泱泱大国,还愁找不到十个八个比她更好的模样儿么?!”
太后消泯了怒气,开始谆谆劝导起来,“琳儿可是你的正妃,你这么厚此薄彼,就连哀家,都要看不过去了……如今琳儿又有了身孕,更是该你多多顾惜的时候,你可不要再不懂事了。”
萧炫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低低应了一声是。
我突然很想笑,我身中剧毒回天乏术之时,我的丈夫就在我的榻前,被别人谆谆教导要好好顾惜他的另一位妻子。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有脚步声响起,我听到廊檐下的宫女们恭送太后的声音,知道是太后离开了倾月阁。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绮罗香之所以是比寻常毒药更加阴邪的剧毒,不仅是因为中毒之人此前一无所知,更是因为——
身中绮罗香的人,会在毒发之后保持完全的清醒,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地感知,自己是如何渐渐死去!
所谓的阴毒,原来如此。
我咬着牙,暗暗感激太后对我如此“怜惜”,正在此时,有温热的气息拂到我的脸上,我心中一颤,就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吻上了我的额头。
凉凉的唇瓣在我的额头上停留许久,继而,辗转流连。
有沙哑的呢喃在我头顶泛起,“澈儿……澈儿……”
他不住地唤我澈儿,嗓音低沉喑哑,如同梦中呓语。
“澈儿……”
“我必不许你……再次弃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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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我的手腕拿了起来,我在心底暗暗冷笑,又是宫中那帮御医么?我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这一次,不会再在我的药里下毒了吧?
“你可是揭了榜的,倘若治不好,本太子要你殉葬!”
萧炫的声音很冷,阴鸷无比,就像他上次阴森森地让展夕轩放开我一样。
“遵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我的神智倏然一颤,倘若可以,我大约会失声惊呼出口。
我在心底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来,紧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松懈。
我死不了了……
死不了了。
那抹刻意作出恭敬意味的声音,在我的耳畔缭绕了整整三年,我熟悉得无以复加。
大师兄,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