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时,果然有小股西彦鞑子来犯。
我朝展夕骜看过去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出了议事厅。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我初来乍到,何况已经应承了薛闻景,自然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所以一定要一战而红。
城楼上原本站岗的兵士多数早已换下,他们驻守之日良久,且不说厌不厌烦,疲惫是必然的了。我把薛闻景给的文书与书信呈给展夕骜,作为抵押,城楼上近百人,都换作我带来的薛家将了。
城楼上驻守的兵士事关重大,涉及到全城的存亡,展夕骜自然不会盲目地由着我安排,他把我带来的其余一千多人编成一个先锋队,意思很明显——倘若城楼上我失利了,先冲出去送死的,就是我带来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我并没有什么异议,仔细地检查了城楼上的弓箭以及抛石机后,严阵以待地注视着远方尘土飞扬,静静等待西彦鞑子继续靠近。
“放!”鞑子进了射程,宋副将厉喝出声,立时有大块大块的石头飞一般地射了出去。
我眯着眼仔细地看,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城楼下一片人叫马嘶。
西彦鞑子也不是蠢材,立刻有序地往后退开来,渐渐退出了抛石机的射程。
“弓箭手!”
数十名弓箭手换上来,齐齐引弓射箭,眼前立刻下了一场锋芒难掩的箭雨。
西彦鞑子举起盾牌遮挡,无数利箭直直撞在盾牌上面,惨淡地跌落在地上。我举起一只手,宋副将立刻会意,这厢他刚刚下了命令撤下弓箭手,城下的西彦鞑子已经瞅准了我们不能拿他们怎样,试探着开始往前攻了。
头顶有几颗璀璨星辰,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冰得生疼。
我不慌不忙地看着正在一点点逼近的兵临城下,嗅着空气里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清香,朝宋副将看过去,对他点了点头。
爆裂声响,有东西烟花一样绽放在头顶,洒落下一片凉凉的朦胧。
我轻轻嗅着,身边城楼上的兵士早已掩了口鼻,一个个虽然带了几分惊诧神色,也掩不住满心期待地往下看。
我后退半步,不过几秒,城楼下果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宋副将朝我看过来,笑得爽朗,“有用啊,将军的妙计果然有用!”
他的笑声爽朗,眸子里是压不住的惊喜,城楼下的惨叫连连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显然是对西彦鞑子恨得入骨了。
我咧了咧嘴。
什么妙计?我哪有什么妙计。
我不过是命人赶制了一批焰火火器,又在火器里添了些致命的毒药罢了。——我从来没有忘记,我自己、我所学的毒艺,本身就是个可以致命的东西。
我盯着城楼下的混乱场面,终于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了,“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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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西彦鞑子果然退了。
展夕骜上了城楼,盯着落荒而逃的来敌看了片刻,回过头来朝我笑得又惊又喜,“薛将军果然好计谋,这西彦鞑子可是难缠得紧,用抛石机都赶不走!”
他那句薛将军,让我愣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薛闻景给展夕骜写的那封书信里,好像确实说我是他本家的侄子。既然是薛闻景的本家,自然是姓薛了。
我低着头,勾着嘴角,在林辰帆嘴里,我是他本家的弟弟,自然也姓林,到了薛闻景这厢,我居然又改姓薛了。
展夕骜嗅了嗅空气里残存的香气,“薛将军在焰火里掺了什么……香料么?居然可以致命?!”
我早已想好了对答的话,不慌不忙,“是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雕虫小技而已。”
展夕骜又看了我两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城楼。身影消失前,又定住脚步,明朗清俊地笑了起来,“今晚给薛公子设宴庆功,你我不醉不归!”
我点头,也笑,“好。”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我才觉察出自己的笑容早已经慢慢地僵住了。
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与离别许久的白衣男子太过相似,看得我心头像是被什么乱抓一样。
我咬住下唇,今晚宴上,我一定要问问展夕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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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草梳洗了一下,刚刚换下沉重冰凉的铠甲,房外有脚步声经过,顿了一下,重新响了起来。
我只怔了一下,跑过去时,窗外早已没有半个人影了。
我不死心,找了找,窗棂的缝隙里,果然塞了一封薄薄的信笺。
关了窗,颤抖着手打开看,果然看到溆哥哥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看到他熟悉的字迹时,一直半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地。
信上说,薛闻景敞开了定隆的大门,迎接各路前来支援宁奕的队伍。
不仅有青原王府派出的这一支,还有太子萧炫派来的羽林军副将徐黎恩一行。只是,打开城门是不错,薛闻景却一直不肯放他们西去。
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薛闻景肯定也是有一定的手腕的,他说过不能让别人抢了头功去,如此看来,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烧了信,心底的激动一点点弥漫上来,薛闻景他……是在为我争取时间。
我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他派我前来宁奕前线的真实用意,却也隐隐猜得出一点——薛闻景他,想要帮我拉拢些人心。
若我此战扬名,回到定隆后,他必然会重重提拔我。
历尽宦海沉浮,我早已深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力,是一个可以予人生命人死的好东西。要想为程氏复仇,我要不惜一切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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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夕骜果然为我办了酒宴。
席间人数并不多,除了我与他两位将军,剩下的,就是几位比较得力的副将了。
酒过三巡,几位副将显然微醺,寻了借口退下了,席间只留下我与展夕骜两个人。
我抿着酒杯,等着他开口,果然,他借着酒意,状似无心地问出了一句,“公子深通用毒一道?”
我手里酒杯微微一晃,嘴角抽搐一下,最终还是应了一声“不错”。
城楼上,展夕骜看到西彦鞑子落荒而逃的架势已经起了疑心,此刻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了,自然是已经让人查过那些焰火了。
烛光绰约,我眯了眯眼,“展将军也不屑?紫烟山毒术……果真这么臭名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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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让亲们久等了,我拖得太长,又更得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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