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帆与我寸步不离。
他对着相熟的几位侍卫介绍，说我是他本家的弟弟，因为一心仰慕青原王萧影洛的为人，所以特意求见，好在青原王为人宽厚，加上我也有些过人之处，所以才把我也派来，随着他行军历练。
那几位侍卫中有人见我面目清秀，捏了捏我的手腕，调笑道，“这小兄弟跟娘们儿似的，全无半点力气，跟着我们是去战场拼死，可不是玩呢！”
林辰帆不着痕迹地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笑得分外宠溺，“我这弟弟确实没什么力气，年纪又小，还望各位兄弟多多照拂。”
都是武人，自然没有那么多繁缛的虚礼，大约也不觉得需要避忌什么，有人直截了当地问我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王爷如此赏识。
我一时语塞，面上有些赧然，林辰帆似乎早已想好了措辞，抢着替我答了出来，“她啊，武艺算不得多精湛，好在懂些医理，随军跟着，若是兄弟们有什么小伤小痛，也好包扎应急。”
我微一怔忡，转瞬明白了林辰帆此话的用意。
他大概是想要为我拉拢些人气，这些侍卫们都是武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怀疑，先前嫌我太过瘦弱不像武人的心思，听了他这么解释的一句，怕是也不再疑惑了。
我朝林辰帆看过去一眼，眸底含着感激。
他原是父亲身边得力的属下，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想如今程家败落了，还会这么死心塌地地护卫着我。
那些与他相熟的侍卫们爱屋及乌，对我也有着几分爱护之心，如今听得我会些医理，更是把我当作他们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了。
溆哥哥一直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刚开始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看他的背影，生怕他会担心我，到了后来，与身边的侍卫混得熟了，一路上偶尔笑闹，倒也不再管他会不会担心了。
直到晚间扎营后，有人进了寻常兵士住的营房，开口说要找林辰帆的弟弟。
我起身，看那前来传话的人有些眼熟，听他说了一句程副统领找我，这才反应过来白日里好像在溆哥哥身边看见过。
林辰帆原本有些警戒，待听出是溆哥哥找我，只拍了拍我的头，对我说了声，“去吧。”
在众人面前，他扮作我的哥哥，自然会有一些宠溺幼弟的动作，我自然理解，所以并不怪。临出营房时，还不知羞地转头说了一句，“哥，记得给我留酒啊！”
北萧冬季天寒，武人们都会饮一些酒取暖，听到我这句，纷纷笑着给我开了几句玩笑，我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挑着唇的林辰帆，这才随来人出了营房。
溆哥哥身为此行的统领，自然是自己住一个帐篷，我略低了低头进去，身边那人立刻退后了。
烛光绰约，桌案前有一袭家常的天蓝袍服，正在仔细研究着舆行图。
“溆哥哥。”我唤，声音低低的，恰恰有烛花爆裂开来，几乎掩住了我的声音。
我不知道溆哥哥听没听见，迟疑着要不要打断他的思绪时，他倏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我，原本目光凝重的眸子，一下子柔软起来。
“澈儿来了。”他招手唤我近前，拍了拍身边的榻子，让我坐。
我踟蹰，有些怕被别人看见。
他开口笑我，“林侍卫的弟弟，胆子小成这样？”
我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看见桌案上有水果，抓起一个橘子自顾自地剥了起来。
“看起来……和林侍卫关系不错？一路上都听得见你们的笑声。”
我点头，“嗯。林辰帆很照顾我。”又一想，哪有那么夸张，我是女扮男装，哪敢那么恣意张扬地笑？
我递给溆哥哥一半橘子，放了一瓣到自己嘴里，咬了一下，立刻酸得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
溆哥哥忍不住笑，伸手递给我茶水，我接过啜了一口，好容易把酸意压下去几分。
溆哥哥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坐着的榻子，淡淡道，“今晚，你住这里。”
“扑哧”一声，我惊得几乎把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出来。
他又伸手过来给我拭嘴边的水，我由着他擦，听他宠溺责备的语句在耳边缓缓展开来。
“已经长大了，还是这么不小心……怎么，澈儿不愿？营房里可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难不成你想住那里？”
我神色一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住宿的问题。
想了一会儿，伸过手去扯了扯溆哥哥天蓝色的袖子，不觉间语气里已经加了几分撒娇的意思，“那……哥哥把我调到你身边，做伺候你的小兵不就成了？”
我当然不愿意住营房，林辰帆虽然扮作是我哥哥，在举止上偶有宠溺亲昵之举，但是……让我和他睡在一起，是万万不可以的。
但是，和溆哥哥住在一个帐篷里，就不一样了。我是他妹妹，自然是住床的，他素来疼我疼惯了，将就着睡一觉不会有异议的。
我这厢想得完美无缺，溆哥哥却伸过手来刮了刮我的鼻子，嘴角笑意浅淡，“你以为王爷就那么放哥哥的心？”
他抬起眼，盯着随帐篷缝隙里钻入的风微微摇摆的烛光，低低喟叹，“这些人，可都是他颇为器重的属下啊。”
我一愣，萧影洛在溆哥哥身边，也安插了眼线么？
我神情木然地咬着橘子，没滋没味的，也不觉得有那么酸了，闷闷开口，“那算了……我还是回去住营房吧，林辰帆他，应该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溆哥哥宠溺地睨我一眼，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几分，他静静地看着我的脸，伸手为我擦掉嘴角残留的橘子汁液，“林辰帆不让你受委屈，哥哥就舍得不成？”
他又拍了拍坐着的榻子，“睡吧。”
“可是萧……”
“没事。”他拍我脑袋，嗓音低沉磁性，“万事，有哥哥在。”
我仍是犹豫，溆哥哥垂了长长的睫毛，素来清朗的声音，居然听得出几丝喟叹的意味，“你我兄妹许久未见，留下来，只当陪哥哥说会儿话吧。”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柔软，我突然想起了程家败落之后他所经受的委屈，眼眶一酸，也顾不得许多了，嗓子带了哑意，应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