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给我诊了脉,说是感染了风寒,开了几剂药,又说我身子羸弱,特意嘱咐我要好生休息。
侍女有些瑟缩地站着,萧影洛沉默听着医者一席话,等医者告退之后,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怎么照看小姐的?不知道落城比不得青原的天气?”
侍女又是微微瑟缩,我看得不忍,沙哑着喉咙开口为她解释。
萧影洛于是朝我看过来,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太子殿下刚刚走,你就忧思成疾了么?”
我不理他言语中的讥刺,淡淡回道,“我身子素来不大好,不过是染个风寒而已,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招招手,唤侍女近前,对她柔柔笑了笑,也不管自己病着脸色有多不好看了,“是我自己身子弱,怪不得姐姐的,你不必内疚。”
萧影洛盯着我的脸,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他临走时吩咐侍女好生照看我,话里话外,分明流露出几分警醒的意思了。
我明白他是怕萧炫怪罪,便也不以为意,乖乖喝了侍女端来的汤药,盖了两床锦被,准备捂出汗来,病也就差不多好了。
侍女非要在我房里守夜,我知道她仍是心有愧疚,便以有人在身边我睡不着为由,好说歹说才把她打发走。
她一走,我的精神瞬时好了起来,也没敢喝茶,生怕把特意吃下去的药粉冲淡了,严重风寒可就装得不像了。
这一招其实算不得是毒术,也就是师父教我糊弄人的小把戏罢了,万幸瞒过了医者和萧影洛的眼。
溆哥哥今日陪着萧影洛会客,自然与宁奕前线战况脱不了干系,我睁着眼思量着我该如何做,先前还精神不错,之后锦被暖意浓浓,惹得我不由地泛起困来。
迷迷蒙蒙之际,似乎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吱呀”的轻微开门声,惹得我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隐隐约约察觉,有人在我的床榻前站了许久,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站着。
好几次我都想撑开眼皮,不说把那人赶走,至少也要看看他是谁,不想汤药里似乎加了安睡的草药,愣是没能清醒过来。
我不耐,连眼都懒得睁,翻了个身,索性留个背影给那人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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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的风寒不仅没有起色,反倒更加重了几分。
侍女诚惶诚恐,踟蹰着不敢再在第一时间跑去禀告萧影洛,我虚弱地笑着安慰她,不想她出去许久,竟然把溆哥哥给领了过来。
溆哥哥被萧影洛提了职,不用再穿寻常的侍卫衣衫,只着了一身墨绿家常袍服,却仍是掩不住眉眼间强压的喜色。
见我面色憔悴,他这才敛去了眉眼间的喜意,现出真挚的担忧来。
我知他缘何喜,自然也明白,他为何会忧。
侍女扶我支起身子,又给溆哥哥搬了一个椅子,让他落了座。
“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体?听左统领说你昨个儿出府了,怕是吹了冷风吧?”
我笑,嗓子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侍女轻柔地为我拍着背,然后端过来一杯清茗,递给我让我润润嗓子。
我抿了一口,这才应了一句,“白天还好好的,谁想夜里就起了烧,浑身滚烫滚烫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茶盏递过去,侍女果然不防,“噼啪”一声脆响,天青色的杯盏跌在地面上,实实跌了个粉碎。
侍女忙上前察看我是否被烫到了,待看清只是溅到手上几滴,才放了心。
她出外拿东西清理,堪堪关上房门,我急不可耐地压低声音对溆哥哥解释起来。
“哥哥放心,我没事,不会耽搁我们的计划。”
溆哥哥眉毛挑了挑,显然是有些疑惑,我没有时间对他多做解释,径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前往宁奕前线的事,看起来已是十拿九稳了,大约何时启程?”
溆哥哥俊眉微微一蹙,也不再纠结于我染病一事,斟酌道,“怕就是三两日的事了……届时,我会想法通知你。”
“好。”
我神采灼灼,盯着溆哥哥的脸,“哥哥不必管我了,我自有计量。”
说完这句,我重新倚回床榻,又闲聊了几句后,侍女回来了。
溆哥哥起身告退,除了对我说要照顾好身体外,也嘱咐了侍女要多多照拂我,好让我快些好起来。
喝了药,我懒懒地缩在暖暖的锦被里,闭着眼,倦倦地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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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萧影洛来看我一次,并没有呆很久,只是问了侍女几句我今日的病情。
我在床上躺着,见他没有跟我说话,便索性假寐着,装睡着了。
不多时,侍女出去又回,捧回了厚厚一沓子衣衫。我隔着影影绰绰的帐幔看过去,赫然都是清澈如同湖水般的碧色。
我不明白萧影洛此举何意,便也没有多问,由着侍女把它们收整起来,该是准备我好起来时换着穿。
我病了这件事,萧影洛自然不会对萧炫说,医者说我需要静养,他甚至把原本在园子里伺候的下人赶出去了许多。
原本有三四个侍女伺候我,如今,更是怕扰我休息,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用顺手了的。
这个侍女知道我与溆哥哥有些关系,后来听我人前人后几次以哥哥相称,让她打听一下溆哥哥的事,并没有太过突兀。
两日后,她给我带来消息,说是见程副统领从王爷的房里出来,一脸掩不住的喜色。
她还说,程副统领的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绢帛一样的东西。
我听得一喜,禁不住从榻上直起身来,甚至连侍女端来的并不好喝的补品,都一把接过来一饮而尽。
是时候了!
我咳了咳,“我想见王爷。”
侍女似乎一怔,俄而面现难色,“听说王爷早早起来就被召去宫里了,刚回来就把程副统领叫到屋里去,如今正在会客。”
“哦!”我的脸色,分明是有些失望的,“我有很重要的事……即然这样,那就算了……”
侍女踟蹰了片刻,开口说她再去看看,倘若王爷得了闲,一准儿给我请来。
我欣然应了,待她脚步声远了,赤着脚下了地,也不管地面如何刺骨的冰凉,听着外面没有动静,这才轻手轻脚地把床榻的一块板掀了起来。
里面,有我早已备好的,一套侍卫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