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衢繁华,行人如织,我瞧见了一个客栈,忙伸手喊驾车那人停下来。
他好心帮我,又惧怕牵扯到什么皇家的事,倘若让他知道我们要去青原王萧影洛的府邸,怕是又要让他无端生了一场惊惧。
我再三谢过,这才扶了大师兄往客栈里面走,立时有店小二迎了上来,我虽然衣衫凌乱,大师兄却是华服锦衣,一望即是非富即贵的公子。
我斟酌着字句,“我……家公子染了急病,快给我准备一间上房。”
店小二应了,帮着扶住大师兄的身子,引我往楼上走。
突然有一句话飘到了耳朵里,让我不由地脚步一窒。
楼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当今皇上果真是孝悌至深,太后寿诞,听说不仅宫里要大宴三日,甚至还要大赦天下!”
立时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街口可不就贴的有告示么?说是要全落城都张灯结彩,与皇家同庆!”
我兀自怔忡,手臂突然被人抓住,抬起眼,就看见大师兄脸色绯红地看着我的脸。
我知道他是要对我说什么,便不再停留,牵起曳地的裙裾,大步往二楼走去。
“你想回宫?”
刚刚迈步进房,店小二躬身退了出去,大师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脸,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我有些结舌,三年相处下来,他对我足够了解,每每都能猜中我的心思。
“既然大赦天下……程家,他们也该给个说法。”
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大师兄虽然是前朝皇太子,可终归也是姓萧,我不想让他因为我们程家与萧氏的仇恨而为难。
他果然低低叹了一声,脸色居然不再像方才那样红得可怕,反倒渐渐回转了常色。
我讷讷看着他脸,再不知他究竟是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恙,居然会有这么怪异的症状。
“回宫?以什么身份?你假冒的江南才女苏未央?还是程家灭门判决中暗度陈仓逃出生天的明澈郡主?”
大师兄拍了拍我的脑袋,又叹,“回宫请愿?我看,你是去自投罗网。”
我脸上有些热,也觉出自己的想法太过潦草荒谬了,“可是……就由着我们程家背着洗不清的冤屈,任由天下人唾弃厌憎不成?”
我攥紧了拳,“还有溆哥哥……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就此沉沦再无生机么?”
“师兄不是不要你报仇,更不能自私自利地让你放下这段刻骨的深冤,只是……我那叔皇,他既然杀得了你们满门,还会在乎再杀了你这么个小丫头?”
我咬了咬嘴唇,“只要能为程氏报仇,我无怨无憾。”
“程公子宁肯舍了高雅的风骨,苟延活着,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他盯住我的眼,“只要活着,一切都有转机——这个道理,澈儿不会不懂。”
“可是……”
“事在人为。”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澈儿,师兄一直相信,你不是寻常的女子。我的澈儿……绝对与众不同。”
我眼眶一热,怔怔看着这个比我大了九岁的年轻男子,眼前渐渐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在我走过的十四年岁月里,他出现在我整整三年的光阴当中,以一种亦兄亦友的姿态,填满了我空旷得几乎听得到回音的过往流年。
更重要的是,那三年,是我人生中遽变的转折点。
我从一个高高在上自在无拘束的侯门小姐,跌落到泥泞的沼泽里,成了一个被丢弃的人。是他和师父,伸出宽容关怀的手,收留了我。
而且,他明知我入宫为妃心怀不轨,却不是为与他同根同系的萧氏一族安危考虑,反倒不管不顾地易了容,入宫为我医治绮罗香的剧毒。
我强笑着,高高地挑起嘴角,“好。等我们程家报了仇,我和溆哥哥,推大师兄做皇上!”
大师兄萧瑟乃是前朝的皇太子,是如今的天成帝萧御弑兄夺权,抢了他的皇位。倘若我与溆哥哥可以为程家报了血海深仇,灭了天成帝萧御和他的子孙后,自然不惜代价辅佐大师兄为帝。
“澈儿。”大师兄低低怅叹一声,修长的手指扶住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师兄对你说过多少次……高处不胜寒,为兄做不来的。”
“谁说做不来?”我几乎涨红了一张脸,“大师兄你就是太过仁慈,萧御他杀了你父皇,甚至还夺了你的皇位,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恨他?!”
“恨?”他苦笑,“我只知道父皇骄奢无度,我只知道父皇大兴土木穷奢极欲,叔皇他……也算得上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十四岁之前的我,最是敬仰大师兄这副宽容的胸怀,可是今日,我却是气愤得浑身直颤。
“他反手灭了我们程家满门,这就是你说的谋福祉?”
我正义愤填膺,大师兄却开始咳嗽起来,而且愈咳愈烈,清俊的脸又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我的一腔气愤瞬时抛到了脑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顾不得是不是班门弄斧了,径自覆上他的脉搏处,为他诊脉。
脉象紊乱……
“什么病……大师兄,这究竟是什么病?”
我控制不住地言语凌乱起来。
医术一道我自然不精通,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大师兄闲着无聊时教我的一些皮毛,但仅凭这些我也知道,他分明是病得不轻了。
“咳咳……”他的脸越来越红,竟然要比我穿的衣裙颜色还艳丽几分了,“澈儿,答应我……答应师兄,你要报仇,只管找当今皇上就好……危及黎民苍生的事,万万做……做不得!”
我怔愣着,没吱声。
他却反手攥紧了我的手腕,眸子里泛着异样的光,灼灼盯着我的脸。
就这么对视,或者说是对峙了良久,我动了动干涩的唇,闷闷地应了一句好。
他似乎如释重负,颊上异样的绯红也似乎淡了几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掌,“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垂着眼睫,没有问。
萧御灭了我们程氏满门,他居然要我只报复天成帝一人?
“澈儿不必不平……”他又咳了起来,“若是侯爷在世,也必然赞同我说的话。”
听他这句,我瞬时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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