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说,我快受不了了……”我低头说道,指尖微微颤抖。
沉默,长久的沉默,一阵死寂过后,他猛然冲过来抱住了我。手臂紧紧箍着我,仿佛稍稍松懈便会永远失去我。
我被这窒息的拥抱压得喘不过气,费力地说道:“小无,小无,你怎么了?”
“蓓蓓。”
“啊?”
“蓓蓓,你先冷静下来,再听我说……”
“……”不冷静的是你吧?
“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很冷静。”华小无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的肩膀,永远让你依靠。”
“……”他沉重的语气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蓓蓓,你爸爸……唐震霆……在两个月前,受了重伤,抢救……无效。”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双耳,一瞬间的失聪,视线里,一瞬间的漆黑。
然后,我想起了冷斯宇说过的话——“你的确是唐震霆百分之百的亲生女儿。……他不是没发现,而是不想揭穿而已,这样也可以保护你——如果你不再是大小姐,众人就不会在注意到你,大家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蒋梦渝的身上,这对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一直以来,我都在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打乱我平静生活的生身父亲有着很大的抵触和怨恨。但是这一刻,我忽然发现,他其实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血缘,是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所以在冷斯宇设计陷害他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去阻止。以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
然而我这唯一的亲人,在段段半年的相聚,长达一年的分离之后,竟然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抹去了……
“爸爸……”两行热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这一声爸爸,过去是那么吝于叫他一回,而现在,想叫,却再也无人答应了。
“蓓蓓,想哭就哭出声来,别憋在心里。”他说着,双手仍然不放松地紧紧抱着我。
我没有大声的哭泣,只是任眼泪肆意地流。也许是因为他就在我的身边,那温暖的臂弯如此温柔地将我包围,为我止疼,让我感觉,我还是幸福的。
良久,我深呼吸了一下,闭着眼睛,在他怀里平静地说道:“小无,我们下山吧。”
“……”
“想去看看爸爸……至少去他的墓地拜祭一下……还有白羽他们,我离开这么久,几乎快把他们的样子忘记了。我不想……等到都失去的时候,才开始追悔。忽然发现,原来我放不下的,真的很多……”
“蓓蓓!”他忽然打断我:“你不能回去,不能,回洪门。”
我抬起头,看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为什么?”
“唐梦渝,还在洪门。”他面色凝重:“她已经背叛了冷斯宇,与洪门的四爷勾结,把洪门搅得天翻地覆。你现在回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他们不会容你。”
“啊!”怎么会这样?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冷斯宇绝非泛泛之辈,怎能让自己手中的两颗棋子就那样轻易地背叛自己?
“我知道你有很多地方想不通,不只你,所有的人都想不通,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两个月前青帮和洪门的大火拼中,唐震霆意外中弹,冷斯宇无故失踪,两大帮派群龙无首,现在的黑道,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冷斯宇失踪了?怎么会……我的脑子乱了,乱得如一团乱发,为什么?这一切,太突然……
我看着华小无,他微皱的眉头和同样关注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要去!不要去!但是,我却控制不了内心那想要回去的急切。我失去的太多了,再也输不起,宁可不要这平静,这幸福。因为我终于明白,那些记忆,是抹不掉的,那些人,是忘不了的。从我记事起,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不管是痛苦是快乐,都不要妄想将它们抛弃,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不应忘却,不应逃避,去面对,去承担,不管得到的是怎样一个结果,自己的命运,要勇敢地扛起。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坚定的面庞柔和下来,抱着我的手臂一点点松开。
“明天,我陪你回去。”
看着他忧愁的脸,我在想,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却不曾想过其实他比我更痛苦。我留,他有歉意,我去,他会担心。而最后去承担那些危险的,也是他。——他要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小无,谢谢你,谢谢……”我感激地看着他,却不妨挨了他一个暴栗,我捂着额头,只听他哼声道:“就知道你非去不可,这样更好,我顺便也下山松松筋骨。老在山上呆着,酒色财一样都没有,都憋傻了。”
“……”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是要鼓励我吗?
他挠了挠头:“其实……我是想说……那个……嗯……对不起啦!”
“啊?”
“其实你爸爸的事,我在两个月前就知道了。”他低着头:“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看着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只想给你平静的生活。”
“……”捧起他的双手,轻轻贴在我脸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你是对的,就算我们躲在这里不问世事,可是心却无法宁静。放不下的,始终还是放不下。”他望向窗外,绵绵细雨已经停止,晚风轻轻吹送。隐居的日子,是如此平静美好,但是平静,终有结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