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九临也是脸色凝重,说:“我相信洪旅长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80、关九临、张超、张天武,还有张天武的参谋长方招宝最后对了一下各自的时间,确认无误。
二只乌鸦“吖吖”叫着,落在城头青天白日旗的桅杆上,在夕阳下格外美丽。
就在这时,二声划破天空的枪响,那二只乌鸦直坠而下。
关九临和张天武都看到了。
张天武的脸色很难看。
好一会儿,张天武才道:“来人,立刻去查一下,到底谁开的枪。查出来之后,给我关三天禁闭。”
“是。”一个副官赶紧跑步去执行。
张天武脱下白手套,用左手的白手套拍了几下右手的白手套,重新戴上,然后看着关九临,道:“赵兄,不知道你是否信邪。”
关九临一笑,说:“洪旅长,你看我是不是信邪的人?”
张天武却很冷峻地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信。”
随即,张天武用手遥遥一指刚才乌鸦被击落的旗杆,道:“乌鸦降临就有大难临头,我不信。但是乌鸦被击落,此绝非吉兆。”
关九临点点头。
关九临知道张天武想说什么。张天武决不是一个迷信主义者,“乌鸦临头就代表了会出师不利”,张天武不信这个邪,但是乌鸦被击落,这却说明了一个问题,说明新六旅士兵之中,已经有一种惧战情绪在滋生,新川县城,早已人心惶惶,军心涣散,人们的神经高度紧张。
张天武似乎又想到什么,把作战参谋叫到身边,耳语一番。
关九临看着张天武。
张天武道:“赵兄,且慢走,洪某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不知道洪旅长,要送什么,太贵重了的东西,我可是受之有愧啊。”关九临故意一笑。
张天武高深莫测地笑笑,让关九临稍等片刻,到时候就知道了。
关九临实在想不到,张天武竟然会送一张地图给他。当作战参谋把一份卷好的地图送过来,他愣了愣,心里一阵激动。在张天武指挥部的时候,看到张天武的地图,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对那精细高清晰的地图,真是喜欢得很。
张天武道:“我知道你需要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亲自绘制的,花了数年时间才完成,一共绘制了三份,一份挂在我那里,还有一份存底,现在这一份,送给你。驻守河源地区多年,我对这里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关九临十分高兴,表面上却不露出来,说:“多谢洪旅长,我素闻洪旅长善于绘制地图,乃是测绘专家。有了洪旅长赠送的地图,我相信咱们这一次合围,一定会配合更好,能够取得突破性进展,给石下联队以沉重打击。”说着,关九临把地图交到张超手里。
张超掂量一下地图,他和关九临一样高兴。对于河源纵队目前所使用的那种地图,他一直都很不满意,如今又看到张天武所用地图,就更不满意了,那地图虽然比较准确,可毕竟是土专家自己绘制的,不可能跟张天武这样的正规专业学习过的高材生所绘制的军事地图相提并论。
不过张超外表粗放,心思却极细密,没有指导员的时候,他都会担任临时指导员,负责全纵队的思想政治工作,此时他拿着地图,高兴过后,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担心,张天武和共产党交战多年,一直就是根据地最大的威胁,常有匪夷所思的军事部署,这样一个人赠送的地图,究竟可靠不可靠,又会有什么企图?
可是,在合围石下联队的关键时期,真正最大的受益人又是张天武自己,以张天武的精明程度,该知道孰轻孰重,不可能会有什么坑害河源纵队的行径吧?
张超向张天武看去,在张天武脸上,看不出半点虚伪。
张超又去看关九临,关九临面如止水,看不出半点异常来。
张天武笑笑,道:“后天正午,我们会率先有所表示。”
关九临说:“好的,后天正午,我们一定会及时响应。”
张天武道:“我派人送你。”
关九临拒绝说:“多谢洪旅长。不过,我想不必了,随行的人太多了反而显眼。还就是我们二个人来来去去,反而安全。”
张超此时也笑着说了一句:“来的时候,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张天武却是连连摇头,说:“你们来的时候是很安全,可是你们到我这里之后再离开,可就很危险了。我们会面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到石下联队那里了。尽管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计划,但是他们的情报人员,一定会带人狙击你们,抓捕你们,然后从你们口中获取情报。我知道你们是绝对不会向鬼子屈膝投降的,所以真要被鬼子抓住,肯定要遭其毒手。所以,派人护送你们回去,绝不是多余。好了,这件事情就听我安排,我可不希望看到这次计划还没有实施就搁浅了,更不希望看到你们有什么意外发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接受洪旅长的一番好意了。”关九临看张超一眼,说。
张超向关九临点点头,又向张天武点点头。
“后会有期。”关九临挥手告别。
“一路保重。”张天武招手送别。
“洪旅长请回。”张超说。
关九临和张超已翻身上马,临别之际,关九临又问了一句:“不知道洪旅长,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张天武正要转身回去,听到这里,立即停住脚步,正视关九临,问:“什么问题?”
关九临一字一句说:“为什么日军方面,会安排石下联队这样一个精锐联队到河源地区。”
张天武顿时愣住了。他发愣,不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恰恰是因为,他也多次奇怪过这个问题,一直都在找其中的答案。
关九临看张天武发愣,便勒了勒坐下的黑马,黑马踢踏着蹄子。
关九临继续说:“要知道像石下联队这样的劲旅,在正面主力战场,恐怕会有更大的作用。可是石下联队,却像那些三四流的联队一样,被安排到这里,做这些杂七杂八的任务,其中,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张天武笑了,眯着眼睛看关九临。
关九临想了想,又翻身下马,走到张天武身边。
81、好一会儿,张天武道:“也许是因为某某师团长,想给自己留点根。哈哈,你也知道的,我们委员长,也常常这样,把自己装备精良、丰衣足食的嫡系精锐放到最后面,把缺衣少粮、一盘散沙的杂牌放到最前线。这样一来,战斗胜利了,牺牲是别人的,果实是自己的,最后还能带着嫡系凯旋而归。不论人也好,中国人也好,权衡利弊的时候,想法恐怕都是一样的吧?”
关九临看着张天武,张天武这句话,含有对自身也属于委员长杂牌系列的自我解嘲,似乎是在向关九临传递某种可以彼此绝对信赖的信息。关九临当然不会认为张天武有赤化的可能,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张天武这种表现,显然是要化解和新四军之间的宿怨。
二人就此挥手告别,各去准备合围事宜。
关九临、张超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