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客栈。
牌匾上也不例外地挂着红花丝绸。
这客栈名字还真是,料想不会有人对这牛鬼之地流连忘返吧。银狐自顾着玩笑,边走了进去。
店内人不多,就墙角一桌客人。店小二见有客到,堆上一脸笑迎了过来,彬彬有礼道:
“二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宿?”那声音轻柔的,银狐一阵鸡皮疙瘩,情不自禁跟着细声道:
“住宿,两间房。”
“是是,稍等。”小二点头哈腰,朝掌柜走去。
银狐四下打量着这间客栈,视线不自觉被那一桌人吸引。一桌三人,窃窃私语着,桌上摆着饭菜,被吃了大半。那个红衣女子……银狐盯着背对自己的那人,觉着似曾相识。那身形,那穿着,到底是在哪见过?
“小二,添茶。”红衣女子忽然转头,招呼着小二,声音不大,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圣姑!”银狐脱口而出,那侧脸,不正是神族圣姑前辈么。
“银狐!你怎么会来酆都!”一旁的敏寻蓦地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轻声点。”萧南示意分贝太大。敏寻自觉羞愧,慌忙坐下。
银狐也瞟见掌柜和小二神情不快,忙捂住嘴,拉着小妹走了过去。
“你们为何会来酆都?”屁股还没坐稳,银狐便等不及发问。真不敢相信竟然在这遇到圣姑他们。蜒舞乖乖地在银狐身边坐下。
“为了洛月。”圣姑没有隐瞒。
“那太好了,我们来此也是为了洛月。”银狐也如实回答,看来大家不谋而合了。
“莫非你也是为了……”圣姑刚要说出口,憋见店小二正走来,赶紧收住。
“客官,您要的两间房已备妥。”小二保持着一脸堆笑。
“哦,你告诉我哪两间,我自己去就成了。”银狐瞅着小二,细声细气。
“前辈,我看我们还是回房再谈,毕竟已在酆都城内,小心隔墙有耳。”萧南低声道。
“好。”圣姑应允,谨慎为妙。
屋内。
桌前,圣姑正襟危坐,其他人恭敬地站着。
“看来你也是为了入魔界来取寒石了。”圣姑若有所思。
“是的,机缘巧合下,银狐知道洛月在魔界,可是入魔界难于登天,除了极地寒石再无他法了。”银狐只说了一半,洛月归为魔族之事还是先保密。
“机缘巧合?”圣姑嘀咕了一句,随即,
“为了洛月,银狐你也废了不少心力。哼,不枉那孩子对你一片痴心。”
“应该的,洛月是银狐未过门的妻子,银狐有责任找到她。”银狐松口气,若是圣姑追究起“机缘巧合”的话,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对了,这位是?”圣姑这才想起银狐身边的那张陌生面孔。
“她是我的妹妹,蜒舞。蜒舞,快拜见圣姑前辈。”银狐才记起小妹,忙不好意思道。
“蜒舞拜见圣姑前辈。”蜒舞乖巧地请安。
“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啊。”圣姑称赞,眼前的少女齿白唇红,水蓝的杏仁眼勾人心魂。
“圣姑急于洛月之事,怠慢了你,可不要生圣姑的气啊。”圣姑打趣道。
“蜒舞岂敢。”蜒舞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绯红。
“别怕,前辈那是玩笑之言。”敏寻忙安慰,这姑娘真是单纯的可爱。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圣姑止住笑,转回正题,
“极地寒石是城主沧励之物,也是酆都城镇城之宝,如何才能说服城主将宝物借给我们?”这真是个难题,如此至宝又怎会轻易交与他人。
“如果正面去说服,相信沧励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照我说不如直接去拿!”银狐无奈,取寒石不用旁门左道怎么成。这个节骨眼,那些名门正派的君子所为可不合时宜。
“沧励是酆都城城主,也是冥界鬼师宗层义子,此处是人鬼交界,若是轻举妄动必定会惊扰冥界。到时候得不到寒石事小,要是掀起轩然大波,人界可就……”萧南理性分析。
“若是继续这样思前想后,畏首畏尾,我们何时能取得灵石?这宝物何等珍贵,城主又怎么可能因为一面之词就借出?这样下去,我们何年何月才能入魔界,找到洛月?”银狐心急如焚,不客气地打断。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敏寻忙不迭地去开门,印入眼帘的是店小二一尘不变的憨笑。
“客官,你们已经惊扰到其他人了,请声音小点。”
“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多谢了,小二。”敏寻满是歉意。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有事叫我。”小二嘿嘿地摸了摸脑勺,准备关门。
“等下。”敏寻想起什么,
“这大街小巷都红绸妆点,莫非城中有喜?”
“哈,各位客官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两日后,我们城主就将迎娶新夫人,这可是咱城中的头等大事。”店小二眉飞色舞,可依旧轻声细语。
“夫人?是谁?”圣姑大吃一惊。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说到这位夫人,可是大有来头。她可是魔界至尊的女儿。”
“什么?”敏寻瞪大眼珠。银狐也激动的拍桌起立。
“客官,客官,声音声音。”店小二慌了神。
“对……对不起,你可以走了,我们会小声的。”敏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烈,连声道歉。
“那……那我下去了。”小二将信将疑,犹豫着关上门。
“魔尊的女儿?魔尊何时有了女儿?”圣姑百思不得其解。
紫檀?萧南一惊,猛然记起敏寻曾提及,魔尊的女儿不正是那紫衣女子么。
“哥哥,你……”银狐手撑桌面,满脸愤恨,全身发颤,蜒舞上前扶住,不明所以。
“银狐,你怎么了?”萧南也发现异样。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银狐怒不可遏,转身推开门口的敏寻,夺门而出。敏寻惊呼,一手撑住墙,险些摔倒。
“哥哥!”蜒舞惊慌失措,跟着奔了出去。
“敏寻?”萧南忙关切。
“我没事,银狐是怎么了?”这么反常,莫非也认得那魔尊的女儿?
“银狐为何会这样,这魔尊之女究竟是何人?”圣姑也疑惑不已。
“前辈,这……这魔尊的女儿,敏寻曾有一面之缘……”敏寻支支吾吾道出了当日在仙霞山碧池遇到的一切。
“这么说来,魔尊当真有女儿了……”圣姑始终不愿相信。这是怎么回事?为了侍渊,绝梵孑然一身,怎会平白无故多了个女儿。
“当日魔族攻入蜀山,那紫衣女子就曾出现。”萧南补充。
“那女子叫什么?”圣姑问道。
“紫檀。”敏寻回答。
紫檀?……绝梵,这孩子当真是你的亲生女儿?圣姑头脑发涨,思绪混乱。
忽然,一丝阴风拂过。
“谁!”萧南握紧剑,迈开步来。
“在人背后耳语,可非名门所为!”女子的声音,声线细柔,却铿锵有力。
“小心,来者不善。”圣姑起身,察觉此人灵力甚强,绝非寻常之辈。
“还是圣姑老道。”话音刚落,紫光一闪,一女子出现在屋中,身着紫衣,面蒙紫纱,浑身散发着淡淡幽香。
“紫檀……”即使未见过庐山真面目,这身装束是怎么也不会记错的。
“敏寻?还记得我?”紫檀说着,面上的纱巾让人看不到表情。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敏寻明知故问。
“为了大婚……”紫檀语气平淡,似在说他人之事。
片刻。
“你真是魔尊之女?你娘是谁?”圣姑犹豫着开口,眼里有些闪烁。
我是谁的女儿?我娘是谁?圣姑,你说呢?
酆都城。
夜幕降临,街上灯笼高挂,红烛闪烁。行人熙熙攘攘,轻声谈笑。
啊!一声长啸,划破清冷。街上行人纷纷侧目,是何人叫得这等惨烈。
银丝狂舞。银狐发疯似地狂奔,视线逐渐模糊……洛月,洛月,不会的,你不会嫁给沧励,这不是真的……
“啊!!啊!我不相信!!”银狐痛心疾首,不能自已。
“哥哥,哥哥!”蜒舞气喘吁吁,追赶着银狐。
瞬间,银狐冲出城,一口气蹿进了城边的树林里。蜒舞紧随其后,心急如焚。
林间茂密,夜色中已辨不清方向。银狐不管不顾,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蹿,不留心撞上树干,被狠狠弹开栽倒在地。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银狐平躺在地,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夜空。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蜒舞终于追了上来,蓦地跪倒在地,推搡着银狐。
银狐没有出声,任凭眼泪越流越多。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告诉蜒舞啊,不要吓蜒舞啊……”眼见银狐无声哭泣,蜒舞慌得六神无主。
“洛月,你为何会嫁给沧励,你不会的……是不是被逼的……洛月……”银狐抽泣着,自言自语。
洛月就是紫檀!蜒舞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哥哥突然性情大变。洛月,你何德何能,竟让哥哥这般死心塌地,痛彻心扉。蜒舞感到心被顷刻划开了道口子,不觉攥起拳头。
片刻。
“哥哥,你不要这样。有什么就告诉蜒舞,也许蜒舞能帮点什么。”蜒舞眼神迷离,口是心非。
“小妹,哥哥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洛月回到我身边?”银狐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语气静地吓人。
“哥哥,那姑娘当真那样重要?”蜒舞声音颤抖,明知故问。
“没有她,哥哥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毫无意义。”瞬间,蜒舞如遭晴天霹雳,脑中一片空白。真的毫无意义了么?
“既是如此,哥哥在此伤心欲绝又有何用,洛月姑娘照样是他人新娘!”蜒舞生起闷气。
哼!一声轻喝,银狐突然翻身坐起,猛地擦去满脸泪水:
“你说的对,就这样死去活来的,洛月就能回来?银狐,你真是无用!”
“哥哥,你……”眼见银狐忽然一脸狠恶,蜒舞惶恐自己是否失言。
“洛月岂是背信弃义之徒,一定是魔尊胁迫,否则她怎会嫁给沧励。”银狐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不可乱,洛月明知沧励与语郦两情相悦,又怎会横刀夺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哥哥怎知洛月姑娘为人如何……”蜒舞不服气,嘟囔道。
“蜒舞!洛月是我银狐未过门的妻子,她的为人我又怎会不清楚。”银狐厉声厉色,
“洛月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怎可胡言!”
“哥哥……”蜒舞不敢相信,虽然自己与银狐并非亲生兄妹,可从小到大,银狐对自己从未说过重话,今日,尽然为了那女子……
“那洛月姑娘都将为人妻室,哥哥何苦念念不忘。就算……就算没有那姑娘,还有父王,还有蜒舞啊……”
“别再说了,没有洛月,我也不愿独活了!”银狐自暴自弃。
“哥哥,难道父王和蜒舞还抵不过那姑娘?”蜒舞鼻子发酸。
银狐自觉言语过激:“对不起,小妹。对银狐,父王和蜒舞当然重要。可是洛月……若此生不能与她偕老,银狐将抱憾终身,再无可恋。”洛月,不管你是何缘由,如此大张旗鼓嫁于酆都城主,我银狐绝不任由你胡来。
抱憾终身,没了洛月当真要遗憾此生了么?蜒舞双眼噙满泪水,狠狠咬住唇。我蜒舞在你心中到底是何位置?
银狐爬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
“我们回客栈吧。”在此哭天喊地,捶胸顿足又有何用。银狐沉着心思,振奋精神。
“哥哥……”蜒舞似还有话说。
“妹妹。对不起。此次你就不要插手,哥哥自有分寸。”银狐适时打断,不愿听劝。
蜒舞闭嘴,默不吭声跟在银狐身后。好吧,一切还是先回客栈再说。
流连客栈。
客房内。
圣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紫衣女子,虽然面带纱巾,可是身形体态,说话声音却是那样熟悉。
“假扮魔尊之女?难道我嫌命长?”紫檀哭笑不得,此等身份谁爱谁拿去。
“既然如此,你娘究竟何人?”也是,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扮魔界至尊的女儿。圣姑心冷,绝梵,你倒是与何人生下这女儿?
“何人?呵呵,若是圣姑有那闲情,不如亲自问问尊主。”紫檀苦笑,娘是何许人也自己从未深究。
圣姑哑口。
“紫檀姑娘,今日来找我们所谓何事?”敏寻悔恨曾告知此行目的于紫檀,可万万想不到听到的竟是她与沧励大婚的消息。
“我知道你们是为极地寒石而来,不过可惜,你们要无功而返了。”紫檀眉尖上扬,语气挑衅。
“何出此言?”圣姑诧异此人怎会知晓,莫非在岷水村已走漏风声。
“哼,我紫檀,堂堂魔尊之女,酆都城城主的聘礼除了至宝极地寒石,还有什么能看得上眼?”此话一出,三人心底一寒。
“莫非,极地寒石已是姑娘囊中物?”萧南不敢相信,再三确定。
“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紫檀揽着双臂,冷笑。
“紫檀姑娘,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们又怎会来这酆都城,请你……求你,若是极地寒石真在姑娘手中,恳请借出数日,届时一定完好奉还!”敏寻焦躁不安。
“哼,敏寻,莫非你忘记了。各位得极地寒石是为入魔界寻人,我身为魔尊之女,又怎能坐视不理?”
“原来你都知晓,既然这样,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取寒石确实是为入魔界寻人,而且此人非寻到不可。若是姑娘肯借让,圣姑感激不尽……”圣姑索性开门见山。
“若是不肯呢?”
“那就休怪圣姑得罪。”圣姑一脸坚决,眼神冰冷。
“难道不借,圣姑还要抢不成?”紫檀无奈,圣姑,要如何你才肯放弃。
“是,哪怕两败俱伤。”
沉默。
“入了魔界又如何,你等可是对手,恐怕人未找到,就落得身首异处了。”无法,紫檀耐起性子。
“找不到她,圣姑死不瞑目。”圣姑岂是怕威胁之人,若是找不到洛月,女娲无后,自己又有何颜面苟存于事,倒不如死个干脆。
“好个倔强的圣姑。圣姑要找之人并非魔族。魔界从未入过外人,就算有,恐怕也早被魔炎结界焚个干净,我看各位不用白费苦心了。”
“真的?”敏寻有些茫然若失。
“你们当魔界是何地,可随意出入?”魔炎是何等厉害的结界,纵使灵力非凡,若非魔族,也只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姑娘之意,圣姑心领。你这般劝说,不知出于何意,可入魔界之事,圣姑绝不放弃。”这姑娘之言在情在理,可地罗铜铃也绝不会有偏差,不管是不是徒劳,入了魔界自然真相大白。
“哼!圣姑,我好言相劝,你尽然不识抬举!”圣姑态度强硬,紫檀失了耐性,自己千方百计拿寒石正是为了阻止圣姑一干人入魔界。如今洛月早已不复存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叫紫檀的魔人。找到了发现了又如何,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倘若他们因此遭遇不测,自己将悔恨一辈子。
“我等感谢姑娘一番好意,入魔界之事心意已决。若姑娘不肯相让寒石,就莫再多言。不过,宝物珍贵,姑娘可要看紧了。”萧南把话说开,极地寒石自会来取。
“看来你们要硬抢了。我看你三人真气消耗过大,灵力折损,就算联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奉劝你们一句,若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就趁早打消取极地寒石的念头,否则休怪我无情!”取碧池灵水不过几日,灵力也未完全恢复,这么快便好了伤疤忘了痛?眼前三人面色泛白,眼神疲惫,紫檀不禁心伤。这是何苦呢……
“说了这么多,无非想劝我们罢手。我看姑娘不必费这心机。”对峙了这么久,这姑娘也只是言语相逼,周身没有丝毫杀气。圣姑生疑,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没错,若是姑娘不愿相让,也不屑动手,就请回吧!”萧南开始下逐客令。
“好!既然三位不听劝告,紫檀也不再多言。下次碰面,各位留心!”紫檀泄气,真没想到这三人倔得跟石头一样。
“紫檀姑娘……不送。”敏寻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心中千百个不愿与紫檀为敌。
没有回答,一道耀眼紫光闪过,紫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宗府。
酆都城的尽头便是城主沧励的府邸,宗府。大门两侧各是面目可憎的鬼怪石雕,甚好辨认。
沧励生于人界,是个孤儿,自小便被冥界鬼师宗曾收为义子,悉心调教,还赐随父姓,名唤沧励。这座府邸是宗曾为义子修憩,并特地置于冥界入口鬼门不远处。不过,宗曾常年居于冥界地府,甚少在府中留宿。
府中的客房内。
紫檀坐在桌前,一旁的玄机婆婆正帮她把脉。
“这两气越发蹿的厉害,碰撞之力消耗生气,吞噬灵力紫檀,你要切忌乱用神力,多多静养调息,免得身体继续耗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紫檀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越来越虚。玄机婆婆一筹莫展,那两道阴阳之气到底从何而来。
“呵,这世间果然没有便宜事。我道忽然间为何灵力大增,修炼事半功倍,功力进步飞速,本在想是谁这般好心赐予我这相克之气,原来是有代价的。”紫檀记起侍渊前辈曾告诫过自己,水火不容,两气相斥,要注意静心修炼,融会贯通,否则迟早会反遭吞噬。当日自己尚未察觉,不知其中意思,殊不知前辈早已洞察先机。
“放心,婆婆一定想办法帮你……”
“何来办法,若我不能融合这两气,便只能任由它们撞击,将我吞个干净。”紫檀叹气,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
“说什么混帐话,来,让婆婆运气试探!”怎么样都不能让你有事,今日婆婆非要试试这两气虚实。
“别耗费真气了,这两气冲撞之力厉害非常,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紫檀拒绝,当日在魔冢昏厥,漠穹为自己输真气便险遭反噬,之后玄机婆婆为探底细,也被伤过几次,紫檀怎可让他们继续犯险。
“可是,你越来越虚弱,我怕……我怕你真的会……”玄机婆婆哽咽,紫檀的身体情势越发糟糕,可目前对这阴阳两气的源头底细毫无头绪,这该如何是好。
“婆婆,别急。紫檀无碍。眼下那么多正事要做,哪有空闲管这个。待一切解决后,我们再弄清楚这阴阳两气,您也别再忧心了,至少现在。”紫檀握紧玄机干枯的手,劝慰道。
玄机婆婆望着紫檀,说不出话来,心中上下忐忑,难以平静……
明日便是大婚之期,至宝寒石之事停滞不前。每个人都焦躁难安,心事重重。
流连客栈。
自从那日得闻酆都城主将迎娶魔尊之女,银狐情绪陡变,终日将自己封闭于屋内,茶饭不思,谁人不见。哪怕是小妹蜒舞也被拒之门外。这样大的转变,大家看在眼里,各自揣测。
“哥哥,你开门啊,好歹吃一点啊!”蜒舞端着饭菜,急的泪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屋内依旧无人答应。
“蜒舞,银狐还是不开门?”敏寻听到声音,从自己屋里走出。
“是啊,这样下去会弄坏身子的。怎么办?”蜒舞焦躁地咚咚跺脚。
“银狐,你先开门啊。若是有事,不妨告知,或许我们能出出主意呢?”敏寻敲着门,边凑近门缝听着里面动静。
依然反应全无。
“算了,我还是走了。这样下去,又要惊动小二了。”蜒舞一脸沮丧,端着饭菜踉跄地下楼。
也对,声响这么大,小二肯定又不乐意了。敏寻瞅着蜒舞落寞的身影,又回头看向紧闭的门,心中忐忑。既然声响这样大,屋内又怎会听不到。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银狐将自己关在屋里,避开各人,真是叫人担心。
砰,轻轻的关门声,敏寻回屋了。银狐耳贴门缝,舒了口气,随即又懊恼起来。圣姑他们都是聪明人,自己这样反常,怎会看不出端倪。无法,谁叫自己不善伪装,强装镇定铁定会被看破,倒不如躲于屋中,省去麻烦。
银狐踱到窗前,皱着脸。既然洛月就在酆都,寒石之事就无关紧要了。如今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阻止大婚,带走洛月。银狐沉重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远外,太阳正缓缓坠入天边,天色逐渐黯淡,又将入夜。
大婚将至,若那紫檀姑娘言语属实,取寒石的期限便近在眼前。圣姑坐在桌前,显然按耐不住了。
方才屋外,敏寻与蜒舞的对话尽收耳中。银狐的异常圣姑无暇顾及,寒石的事已够焦头烂额的了。唉……圣姑揉了揉蹙成一团的眉心,重整思绪。
萧南敏寻是蜀山峨眉弟子,做事自是正义凛然。可银狐说的对,取寒石之事不用旁门左道是决不可能成功的。既然不能借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圣姑吸了口气,就这次,让那些道义见鬼去吧,没有寒石,什么神族,什么女娲后人都是空。
一丝凉风吹过,圣姑不禁看向大敞的窗户。入夜起风了,待夜色再浓点,就去宗府一探究竟。
“师兄,明日就是大婚了,圣姑前辈那毫无动静。银狐也禁闭屋中,很是蹊跷啊。”敏寻回屋不多时,萧南便来找她。
“恩,寒石之事,圣姑前辈和银狐应是最心急的人。可到今日都没什么行动,实在不对劲。”萧南纳闷。
“或许是前辈灵力尚未复原,所以不能轻举妄动?”敏寻猜测着。
“以前辈为人,灵力复原与否怎及得过取寒石寻洛月重要?”萧南心知肚明,明日是婚期,宗府守卫定会严密,今晚就是最后机会,圣姑定会有所行动。
“难道圣姑前辈不露声色,是有意避讳我们?”敏寻泄气,心中失望。
“前辈避讳也是情有可原。酆都城城主毕竟是冥界鬼师的义子,若是硬拿灵石,必定惹来两界纷争。可是为得寒石前辈必定不计后果,而你我也定会阻止。所以……”
“所以宁愿不动声色,独自行动。”唉,为了洛月,一向冷静理智的圣姑前辈也变得鲁莽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师妹放心,交给师兄。”不出意外,就是今夜了。
银月当空,夜色正浓。
清辉下的宗府越发冷寂的可怖。
屋内。
桌前,紫檀,玄机相对而坐。桌上茶水冒着微弱的热气。
“紫檀,夜深歇息了。”玄机婆婆催促道。
“时候尚早,紫檀还不困呢。”紫檀撒娇,不想去睡。
“明日便是大婚,会是忙碌的一天,今夜还是早点休息吧。”玄机婆婆压低声音,另有他意。
“哼,既然婆婆知晓,大婚前夜又怎会这般平静呢?”紫檀嘴角上扬,似乎料到了什么。
“看来那帮人还是不肯放弃。”玄机婆婆心领神会,
“这该如何是好?”玄机故意声调上扬,快速瞟了眼紫檀。
“就地正法!”话音刚落,紫檀抓起桌上的紫色纱巾,纵身飞出,屋门顷刻冲开,吱呀作响。
“炼狱火海!”一声大哮,是圣姑。玄机婆婆听出了声音,连忙跟了出去。
一出门,翻涌的热气扑面袭来,玄机不由倒退几步,定睛一看,顿时惊呆。眼前火光烛天,烟雾弥漫,家丁伺婢们四下跑蹿,端水扑救,混乱嘈杂。玄机惊恐,这圣姑真是失了心,为了寒石,尽不惜纵火烧府。
嗖嗖~头顶火光闪过,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跃了过去。玄机认出,为首的是圣姑,追赶其后的正是紫檀。她们去后园了,不好,极地寒石!
容不得犹豫,玄机婆婆握紧蛇杖,一跃而起……
后园。
“炼狱火海!”圣姑身手敏捷,飞蹿于屋顶间,所到之处燃起熊熊大火。极地寒石,极阴至宝,寒性最甚,自然不受烈火侵蚀。
圣姑俯视一周,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只见漫天火海中,一点幽蓝冷光莹莹发亮。极地寒石,终于找到了。事不宜迟,圣姑纵身一跃,飞进大火,同时周身筑起结界,免受烈焰焚烧。
眼看那清冷蓝光越来越近……
“冰封归宁!”立刻,气温骤降,雾气弥漫,火力被瞬间吞噬,慢慢消退。
“谁!”眼前模糊一片,方向难辨。圣姑即刻回转身,悬浮在半空,不敢妄动,
“…….侍……渊……”圣姑脱口而出。冰封归宁,当日魔族侵扰蜀山,侍渊便用此术消散爆裂焚烧的火球……不对,侍渊不幸香消玉殒,又怎会出现在此。莫非是……洛月!想到这,圣姑心底一阵翻涌,双手挥散着浓雾想要看个清楚。
迷雾散尽,不远半空,紫衣紫纱印入眼帘,是紫檀!
“好一个圣姑,为了寒石尽纵火伤人,草芥人命!”紫檀抢先发难。无奈,情势所逼下,自己尽用了封存已久的女娲灵术,万一被圣姑识破可就糟了!
“那冰封归宁……莫非是你?”圣姑眯着眼,疑信参半。
果不其然,紫檀背脊发凉,强装无事,
“这种水系术数,紫檀不屑。想必圣姑此举人神共愤,有人先于紫檀阻止。圣姑啊圣姑,你这等暴行还自诩神族?”紫檀冷笑,暗自舒了口气。
也是!女娲族灵术,魔族之人怎能使得出!圣姑啊圣姑,你还真是老糊涂了!既然不是她,莫非真是洛月!圣姑倒吸一口气,洛月,你当真来了酆都?不管了,先拿了寒石再说。
容不得多想,眼见四周恢复清晰,圣姑找准寒石方位,极速飞下……
紫檀大呼,好个圣姑,真是死不罢休!紫檀怒挥两指,几道紫色光束飞速穿梭,直逼圣姑。
圣姑察觉,飞身避开,顺势盘旋向下,稳当落地。对面,紫檀也落地,还未站稳,圣姑先发制人,一记风卷残云,紫檀紧接跃开,身后焚烧后的残垣断壁被送上了天,尘烟四起。
“冰天雪地!”不留任何空隙,圣姑接连发招,紫檀移步闪躲,边摊掌运气,欲还击。
啊……忽然一阵剧痛。紫檀眼前发黑,猛地跪倒在地,额头渗出豆大汗珠。为何偏在此时!紫檀捂住胸口,喘着粗气。
“三味真火!”紫檀异常,圣姑半信半疑,不敢松懈,随即使出火系灵术,一条火龙从掌心飞出,张牙舞爪,朝着紫檀呼啸而来。紫檀全身无力,疼痛难忍,眼睁睁地看着烈焰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圣姑……
哄!爆炸声,震耳欲聋!
紫檀耳边嗡嗡作响,费力地抬头张望。空中,不计其数的火球满天飞舞,黑夜映照着如同白昼。三味真火被炸开了!
“紫檀,你没事吧?”温柔细腻的声音,随后一双臂膀,有力地将自己扶起。紫檀勉强站直,回头瞅见的正是一脸焦急的沧励。
深邃却柔如水的眼眸,干净白皙的肌肤,古雕刻画的面容,顺滑的一头黑丝轻轻飘摇。
看到沧励,紫檀不禁放下心,一下瘫在了沧励怀里。
“你是城主沧励?”圣姑明知故问,局促地扫视了遍周围,烧的发黑的残壁枯木,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这位客人,沧励好奇,你从府邸大门一直烧到后园,所谓何事?”沧励抱紧紫檀,边质问道。言语冷冰,却温文尔雅。
“我……是为极地寒石而来。”圣姑也不隐瞒。
“你还真是聪明,知道这灵石为极寒之物,烈火焚烧伤不了它。那你也理应知道极地寒石为我宗府所有,也是酆都镇城至宝。况且,我已将它作为聘礼送给我未来的妻子紫檀。你不问来取,纵火行凶,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沧励一字一句,依旧冷冷冰冰。
“若不是情急,我又怎会出此下策……”圣姑声音越来越小,心中嘀咕。这沧励浑身散发瘆人的威慑力,压得人心里发虚。
“不论何等情势所逼,既然是来我酆都城,就该遵依酆都的为客之道。明日是大喜之日,不宜血光。此次纵火之事,我暂且饶恕,下不为例。请回!”沧励下逐客令。此时家丁侍婢们也姗姗来迟,每个人都是一脸熏黑。
“不成,拿不到寒石,我誓不罢休!”显然这次圣姑孤注一掷,绝不半途而废。圣姑微移步子,眼睛紧盯沧励身后的地方。
这后园都是花木,且被烧了个大半,唯独那处没有丝毫损伤:丛中的青石密室。夜色下似乎还泛着淡淡的幽蓝冷光。
一定就是那!圣姑卯足气力,飞身跃起,直向密室。
沧励不紧不慢,抬手轻拂,一团幽灵鬼火凭空出现,一下击中圣姑手臂。圣姑惊呼,应声倒地。
好轻!好快!自己竟察觉不到,更别提闪躲!圣姑躺在地上,被击中的手臂被冻住,变得硬梆梆,无法动弹。
“我说过,下不为例,为何你这么快就再犯?”沧励有些恼怒。
“放……她……走……”怀中,紫檀瑟瑟发抖的声音。
“紫檀……”沧励瞅了眼面色惨白的紫檀,犹豫了下,随即瞟了眼一旁的家丁。家丁们立刻领会,一拥而上,将圣姑扶了起来。
“将她送出宗府。”说罢,沧励又想了想,
“你的手臂半柱香后便能好。我看你呼吸不匀,面无血色,想必之前灵力耗损过大,还未完全恢复。我奉劝你莫再逞强,免得得不偿失!”
“你……”圣姑憋地说不出话来,便被一圈家丁抬了出去。
圣姑一走,沧励勒令:“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外传,尤其是老爷,明白?”
“明白。”所有人老实点头。
“都下去吧。”
“是。”
仆人们慢慢散尽,沧励看向怀中的紫檀,紫檀满额冷汗,已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