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很坦然,没了最初的心酸。直到次日早晨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彼此,我将他送到门口时他腼腆地问我:“以后我还能找你吗?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的!”“没问题!”这之后我依然在风花雪月中周旋于各种男人,只在每次手机唱响的瞬间我的脑海会不自觉地闪过陆严的影,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嘲笑。我和陆严真的就如萍水相逢般来过,然后又走了,尽管什么都不曾发生,可偏偏比那些和我发生过什么的男人要记得清晰,我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一片模糊。我习惯了在深夜后将自己灌得烂醉,我害怕清醒,只要清醒就会莫名孤单,是的,我害怕孤单,它比自杀更可怕,更需要勇气。有人对病毒有抗体,而我在酒精的麻醉下也有了抗体,很难再醉着入梦,越喝越清醒。每当这种感觉无孔不入时,我竟然找不到可以庇护的肩膀。这可能就是妓女的悲剧,不在欲望中死去,就在孤独中灭亡。陆严的号码在手机显示屏上来来回回地亮起又黑掉,我唯一能想到的男人也只有他,其实在他走后我一直想着他,想着这个让我第一次开怀大笑的男孩。我不敢轻易地打搅他,我怕他和她正在做什么,因为是女人,女人对任何事都是敏感的,都喜欢把没事猜成有事。
他说过会再找我聊天的,所以我一直期待着。手机狂躁不安地响起,划破了死气沉沉的黑夜--陆严!陆严!!是陆严!!!一阵惊喜,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但事实还是那样巧合地发生了,我在思念他,他就来了。“喂!陆严!”“你怎么了?是不是空调开得太冷了,你声音在发抖呢?”陆严问。“哈,没有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我正好在想你……”话已出口我感觉不对,立马改口,“我是说,我在想你这么久了也不找我聊天,是不是不记得我这个朋友了?”“你住哪儿?我能去你家坐坐吗?”二十分钟后陆严开着他的宝马到了楼下,我才意识到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我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像在初恋,不,这就是我的初恋,在我打开房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将他紧紧抱住,我哭了,是激动,是思念,是爱。陆严没有拒绝,反倒主动亲吻我,他的吻显得笨拙,和那些情场男人比起来他就像个雏鸟,好几次牙碰牙。“我一直都在想你!”他说。“我也是!”“我喜欢你!”“我也是!”“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相信!”“我分手了!”“因为我?”“是的!”脑袋“嗡嗡”作响,他为了一个妓女和相恋了一年的女友分手?!我又惊又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吗?我想要的,我要的,可我能要吗?能吗?“你家电费一定很贵吧?以后要听我的话,戒烟戒酒,知道吗?”陆严的喋喋不休使我更加不能确定这是否真实。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个字!“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我问。陆严摇头,然后转身帮我收拾起桌上的烟头。“哈哈!你的朋友没有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摁住他的手,很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我害怕他只是在演戏。“没有啊,他只是告诉我,你是他的一个朋友,说你经验很丰富,你能让人开心。对了,你是做什么的?”“我……以前是在公司公关部的,现在我不做了,失业了……”面对陆严的真诚我说了违心的话,我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哪个家庭里,可我至少还能决定自己的人生,我决定为了陆严改变,离开这座城市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幸福生活。“没关系,有我在呢,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陆严的承诺。我以前总是抱怨老天对我不公平,但是现在我没有遗憾,即使让我享受一天的宠爱最后让我死去都心甘情愿,至少我爱过了,真正地爱过,以一个妓女的身份拥有了爱情。当身体被某种目的占有时,就只是躯体,它不能给灵魂带去一丝愉悦。
为了生计我被一个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做出夸张的表情,发出专业的呻吟声,在男人激情四溢的刹那跟着高潮迭起,最后要做的只是送上一句缠绵后的客套话“你真棒”,我能得到的就是他们手中的钞票,这就是交易,没有感情的交易。然而,陆严给我的却是他们给不起的,在他手忙脚乱的动作中我深切体会着自己犹如处女般的激动与紧张。和陆严在一起后,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性爱。我不再害怕黑夜,因为有了陆严;我扔了以前的手机号,因为我要与过去一刀两断;我学会了做饭,只是为了想要一个家。就这样快乐地过了两个月,陆严的浪漫与体贴让我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完美的男人存在,就在我计划着怎么开口让陆严带着我远走高飞时,母亲的到来让我的谎言终于面对了爱情。被幸福冲昏头的我在更换手机号后并没有立刻通知远在乡下的母亲,直到那天中午母亲出现在我租住处,不巧的是我正好出去买菜了,接待母亲的是睡眼惺忪的陆严。母亲知道我的职业,她以为他只是我的一个客人,便没给他好脸色,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做这种事。
当陆严知道她是我母亲时立刻就说自己是我男朋友,并穿戴整齐很主动地载着她去商场买东西,谁知母亲看到他的跑车时就更加不高兴,直接回头坐在客厅抹眼泪,以为我找了一个靠我卖身吃闲饭的小白脸,当即就指责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把以往压抑许久的苦闷劈头盖脸地朝无辜的陆严喷出。那一刻,他才真正知晓了我是做什么的,他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把钥匙交给气势汹汹的母亲离开了。直到我回来,母亲也终于知道她错怪了陆严,却也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我没有怨她,这可能就是我注定的命,至少我拥有过爱情,不留遗憾,毕竟谎言终究是谎言,它早晚要面对,早一点他对我的恨就少一点,以前是我太自私了,以为真的可以和过去一刀两断。
我没有太多的悲伤可以使用,我习惯了在孤独中自娱自乐,我抽烟,我醉酒,谁也管不了我,也没权利管我,那个有权利命令我的人……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母亲坐在一边呆呆地哭着,诉说她对父亲的自责,对我的自责,我只是麻木地听着,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所有的疼痛全流进我的心里,它不会轻易被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烟花女子堕落在红尘中谁会相信你落下的泪是真还是假。“妈,明天我们一块回家吧,开个超市,我陪你过完一生,就我和你。”“傻孩子,你去和人家求求情吧,你们有感情基础的,想当初你父亲不也回头了吗?你也不要总这么硬,我看人家也是见不得女人哭的,你就多哭哭,他兴许就心软回来了。”“妈,别说了,你不会懂的,这个结果早就在我预料中的,本来我是想自己找机会告诉他的,现在你替我说了也一样。
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我跟你一块回去!”第二天,在火车站我给陆严发去最后一条短信,这张卡也会随之成为过去,它曾经是给我希望的开始,如今也是画上句点的结束语。“严严,我就要回家乡去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祈求你的原谅,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而起了,我只希望你过得比我幸福,一定一定要狠狠地幸福,这样我才不会活在对你的内疚中,再见了,我爱你!”短信送出后我一直犹豫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说,再等十分钟吧。等什么?我真的好想最后一次听到陆严的声音,我真的很爱他。六分钟后被我握得出汗的手机不停地抖动着,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胸口像一面鼓似的被人重重地击打着。电话里,我们谁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站台上嘈杂的人来人往的叫嚷声此时此刻都影响不了我倾诉另一端的声音。“青青,记住我!”陆严说完就挂了。强忍了许多年的泪水夺眶而出,孤独和寂寞一样,与我如影随形。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爱,所以,我从来不敢面对爱。可是现在,我爱过,疼过,无怨无悔,只有深深的祝福和默默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