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塞维湖要经过一片小林子。漫长的旅途是最无聊的时刻,偏偏与我随行的人又不爱说话,以至于我骑在骆驼上都差点睡着。在林子里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我们就老远望见一大片湖泊,湖泊大的望不到边,让人感觉好像来到了东海一样。按照鄯善王给我们的指示,我们把骆驼拴在了林子里的大树上,然后到湖畔去找船。湖畔没有船,但是有泊船的码头。于是我们就坐在岸边等。但是我们等到晌午,也没见一只船靠近码头。
我有些不耐烦了,便去问九叔:“九叔,这不会是鄯善王耍我们的吧?怎么这么大晌了,还没有来船啊?”没想到这挨千刀的连老九竟然说:“你要是饿了,包里有干粮。”气得我都想给他两巴掌。
于是我就把目光放在那个马四的身上。据鄯善王的翻译所说,这个马四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可是跟他呆在一起这么久了,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实在看不出他的本事在哪。难道有本事的人都这样?我想着便凑过去,说道:“马兄弟,柳掌柜的身体可好啊?”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一惊。然后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
我是在被这两个人整的没脾气了,便走上码头,瞭望远处。我心里一直很奇怪:九叔一直是个很健谈的人,为什么在见到了马四与冯匀生以后,就变的这么神秘兮兮?而且,为什么我一说紫月神殿,九叔就闭口不谈此事?冯云生给九叔究竟说了什么?还有,冯云生为什么会在沙漠里追杀我?七大高手为什么会在三十年前神秘失踪?皇上让我寻找紫月神殿究竟是为了什么?直觉告诉我,这些谜团都有一条神秘的纽带联系着。究竟是什么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时候,九叔突然招呼我和马四过去,这老小子又发现了什么?我摸出了一个馒头来填进嘴里,然后凑了过去。
“这地方有船。”我们刚一过去,九叔就神秘兮兮的指着湖说道。
“九叔你发什么神经?那是.”我话尚未说完,马四突然把手伸进水里,然后用力一拽,一只绳子浮出水面,这只绳子的一头系在水里。另一头在深不可测的小灌木丛中。他又拉了几下,一只小船就被丛灌木林里拉了出来。
我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在我们三个中,我似乎是最没用的一个人了,真不知道鄯善王为什么会选中我?小船被拉出来以后,我和九叔便去收拾行李。然后把行李堆积在船仓里。九叔说这只船的船夫大概是去吃饭了,才把船藏在林子里。他说我们三个就他善撑篙,所以他就拿着橹跑到船尾。那个马四就坐在船头吹箫,我只好躺呆在船舱里睡觉打发时间。
马四的箫声十分悦耳,我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船舱里有一张小桌子,我就睡在桌子旁边。醒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发现马斯竟然正坐在我的对面喝酒。于是我便道:“马兄弟,有酒不与人同饮,天下一大罪也!”说罢抓起桌上的小酒盅,然后准确无误的甩进我的喉咙里。
“喀!好酒好酒。”我把杯子扔给他,他“蹭”的一手就接住了。然后他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心里奇怪,他是不是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我便偷偷问道:“马兄弟,这次到西域,是同谁前来啊?”
他又倒满一盅酒,然后自己把它喝光:“你有没有想过,鄯善王自己统领一个国家,国中有成千上万的人,手下的部队也有上千人。为什么却请三个中原来的人去做这件事情?而且,一个国君,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难道这颗珠子仅仅是他们的一个信仰而已?”
我心说是啊!那怎么回事啊?却听到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自为之吧。”然后就走了出去。
我一下子感觉头疼无比。马四究竟知道什么?他说你们,难道包括九叔不成?假设是九叔,那如果说我们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说我和九叔在做同一件事情,那就绝不可能是现在一同去寻找点龙天珠。因为寻找点龙天珠是我们三个一同做的事情,如果是这件事儿,那他就该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马四应该是个很实际的人,他不会故作玄虚。那么,难道我们其实是在做同一件事情?会不会是寻找紫月神殿呢?应该不会。因为皇上下令寻找紫月神殿并没有说不许向外人透露,九叔一提起那座神殿,就故意转移话题,也就否定了这个假设。既然马四说你们,那就包括我。我在做什么呢?通商,找紫月神殿,思考问题。没别的啊!如果他说的是通商,那就包括所有的商人,难道皇上想减少商人的数量?在西域准备秘密屠杀商人?我的脑袋实在太笨了,实在是参悟不透马四的意思。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整个船为之一震。
怎么回事?
我赶紧跑到舱外查看,发现九叔正在浑身发抖的看着一只与我们相撞的大船。这只船相当破旧,舱内还点着油灯。虽然很破旧,但是还是能让人看出它曾经的豪华气派。整只船上我们看不到一个人,难道所有人都在舱里?
这时候只听见九叔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道:“幽灵船!”
我一听这三个字吓了一跳,忙问道:“啊?那怎么办?”
九叔说道:“去舱里看看有没有香!找到了拿过来。”
我赶紧进去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大吼一声:“没有!怎么办!”
只听“砰”的一声,船又遭到了第二次撞击。我突然想到了马四,便赶紧出来问道:“马兄弟,现在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穿过船舱对九叔说道:“不要看它,用力划。如果再遭到撞击就停下。”
九叔听罢赶紧用力划,马四和我就在船舱里听动静。马四拔出一把剑准备好,我就握着一把短刀戒备。船划得飞快,这时候又是“砰”的一声,马四就蹦了上去,我紧随其后。我们俩挨个跳到幽灵船上,就听到九叔大喊:“小心沉底!”
我心想也是,这幽灵船说不定就是为了等人上来以后,就沉到水底,把人淹死。我准备好,随时可以跳回去。
我们先在船的甲板上检查了一下,没有异常。于是马四就一剑斩断了桅杆。但是斩断了桅杆,大船还在快速行驶,直九叔的小船。九叔一个转弯,把船并排停靠在幽灵船的左侧,然后把一根缆绳从船上扔到大船上,我们赶紧把它系死。幽灵船与小船并在一起,我们以为它再也撞不了了,没想到它竟然横着朝小船撞去。
这时候天色忽然就变暗了,轰轰隆隆打起了雷,然后湖面上大浪翻滚,就下起了暴雨。九叔赶紧躲进船舱里,我便和马四进了船舱。
甲板破旧不堪,到处都是箱子、货物、船上用的工具和垃圾,地面上泥泞不堪,有的地方甚至都没法落脚,我们只得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船甲板上。
进了船舱,首先就是一间大的庭院,大厅的左面是一些座椅和桌子,右面和左面完全一样,正前方的左右分别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中间是个很高的平台。两侧有台阶,平台上布置的很豪华,正中央是座椅。纯金打造的,奢侈无比。我一下就回忆起来了当年的金银大船。
金银大船是一位中原的商人胡三文打造的,这个胡三文当年立下誓言要漂洋过海寻找传说中的伽椰子神州。可是他一出海以后就再未回来。他的大船我小时候见过,他把船停在岸边让众人观赏三天三夜,那艘大船的构造与这艘船一般无二。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从东海下的水,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恐怕这件事儿谁也解释不了。
我把我的想法讲给马四听,没想到他听完以后却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
“金银大船?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听完愣了。
马四的年纪看起来与我一般无二,当年那件事儿是妇孺皆知。就算他没去看,他也应该听说过,可是他这个反应也实在是太离奇了。
我想了一会儿,坐在左边的一个椅子上,然后说道:“马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以前究竟做过什么?你究竟知道什么?为什么在船上,你会给我说那些难以捉摸的话?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经历?”
马四叹了一口气。
“你想知道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自己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谜。我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想保护你们。有些好像很玄妙东西,真相往往很简单。你不要把这件事情想复杂了。”
我站了起来:“你说的你们,是指谁?”
他说道:“在我保护的范围内,你们会尽量安全。你想知道的,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们。”
我想了想,又道:“那好吧,我们就立个君子协定。如何?”
马四微微的笑了,然后我就伸出一个拳头,他便捶了我拳头一下。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也有人情味儿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