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薇城外,夏天的繁花已似锦,诺桑无聊地在拉昂错旁骑着马飞奔,不知为什么突然喜欢上这个湖,也许是它的名字——鬼湖。这湖水的颜色比圣湖水是更加的蓝,更纯粹的蓝色。湖边没有长草,没有牛羊,只是沉寂的光秃秃岸滩。湖面上更是没有飞禽。掬一捧湖水入口,竟是咸涩异常。
满目不尽的都是它那太纯粹的蓝色,阳光下蓝色仿佛还在晃动,甚至晃动成了一股神奇的白色。湖另一侧的远山上笼罩着暗色的云,山影就印在水中,一份荒寂萦绕在诺桑的心头。
十年的时光没有在脑海中留有任何片断,自己仿佛是从十八岁一下变成了二十八岁,可站在这个湖边,却有一种心醉的感觉敲击着心房。那感觉十分陌生又十分真实,诺桑继续驰骋,想把那种感觉追到,却又怎么追都抓不到。
侍卫长达卡费力地追了上来,报告说:“黑吉丹主祭司就要到了。”
诺桑放弃了今日的追赶,与达卡向希薇城疾驰而去。
城外,正碰上黑吉丹的前卫,诺桑勒住胯下的骏马,远远地看着黑吉丹的卫队靠近,一个身影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个极美的女孩,琥珀光芒的长发。近了,一双乌黑的眸子也正看着自己,那美丽的瞳孔里闪着复杂的情绪;惊喜、慌乱,还有深深的眷恋。诺桑的心一下子就醉了,定定地望着那汪秋水。达卡连忙说:“那是刚刚缉拿归案的女巫,不能看她的眸,会被她摄了魂魄的。”
诺桑闻言一怔,迅速收回眼光,又恢复到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队缓缓经过。
重伤未愈的云卓在看到诺桑的刹那,骑在马上的身体摇摇欲坠,迎上那到探询的目光,心中一片狂喜,却在目光回转后痛彻心扉。在诺桑那一双灰色的眼眸中,丝毫没有往日的回忆,更没有任何认出牠的迹象。云卓的心为之一酸,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眼眶,她连忙低下头隐藏自己的悲伤。是啊!他怎么可能记得以前的事情,那是解除咒语的代价之一,她怎么还会有这种愚蠢的奢望,以为他还会记得自己?虽然知道他会遗忘,他已经遗忘,可心下的渴望和痛楚来得一样强烈,一股咸腥直冲喉头,眼前一片漆黑……
迎下黑吉丹,诺桑与他简单地寒暄后,问道:“叔父怎么抓了个女巫带来。”他的眼光又飘向云卓,她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对于自己的好奇心,诺桑有些不适应,轻咳几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
黑吉丹看向诺桑:“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好了,她是希薇城的人。”
诺桑的嘴角微动:“她犯了什么罪?”
黑吉丹不语,达卡连忙接了话过来:“听曲玛说她是专门引诱男人的女巫。”
诺桑似乎来了兴趣,扫了一眼已近昏迷的云卓,冷笑:“有人被她引诱吗?看她一副柔弱要死的样子。”
云卓再也无法坚持,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旁边的卫兵连忙扶了她的身体放到地上。
诺桑下马走了过去,低头凝视着昏迷的云卓,忽然闻到了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那一股淡香非常地温柔、也非常地熟悉,似乎他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达卡慌乱地走过去,拉起诺桑:“不能靠近噢,她是个危险的女巫。”
看着达卡欲言又止的样子,诺桑转身上马,催马进城,甩下一句话:“既是女巫,就按处置女巫的方法办吧。”
达卡松了口气,黑吉丹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当云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地牢里,这里腐朽的气味令人窒息。云卓蹒跚着靠近门口,努力呼吸几口流动的空气,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吗?想起将要被一把火烧掉,看来来还算干净;而姐姐茜玛死于爱人之手,不如自己这样了无牵挂。
真无牵挂吗?不,还有一样,她希望能再看诺桑一眼,那个她爱的,也曾说爱她的男人。
她想起自己从十岁那年在拉昂错畔初见他,到现在十年间的往事,他都忘了,真是遗憾呀……
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又是曲玛,云卓漠然。
曲玛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打开牢门,走进来,坐在云卓身边轻叹:“没想到,世间还有向你这样傻的人,去相信什么爱情,什么誓言。”
云卓不语,疑惑地望着她。
“明天就是火刑的日子,我不想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曲玛说:“黑吉丹和诺桑早就知道如何破除雪豹诅咒的方法,所以他才假意区爱你,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解除诅咒。”
云卓大惊:“这不可能!”
“你太低估黑吉丹的实力了,他可是大祭司呀,任何咒语的破解方法他都知道,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做而已。而诺桑,他和黑吉丹一样是最不可信赖的男人,除了权势,他们绝不会对女人用心,若不是为了解除诅咒,他才不会费心设计与你的相遇和相识呢。”
锥心的疼痛让云卓弯下了腰:“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会和青月吉一样期待来生再续前缘吧?可诺桑对你并非真心,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连来世都无法幸福。所以,你喝了忘情水吧,喝了才不会记得世间的痛恨,来生才会快乐。”
曲玛所说的每个字,都像针一般在云卓脑海里穿刺翻滚。
曲玛掩面走了出去,云卓的心冷了,沉了……
她不甘心呀!她早该知道,遇到诺桑,没有人会死而无憾的,只是她付出了身、心和信任,所得到的却仍是谎言和阴谋,她死得好不值呀!
她宁可罪名更不堪一些,女巫?暗杀者、造反者,甚至愉窃者都可以,她就是不要成于一个被利用完,只余残渣的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