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圣彼得堡
1996年8月的一天,在距离圣彼得堡市100千米外的郊区,一栋别墅正被熊熊大火吞噬。周围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随时可能坍塌的建筑火场里不时传出砖瓦落地和木料断裂的巨大声响,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爸爸,爸爸!”流着泪的小女孩卡佳指向窗户,兴奋地叫了起来。
一个裹着床单的男人出现在二楼阳台,他把一条由床单和毛巾捆扎成的救生绳拴在围栏上抛了下来,然后翻过围栏,抓着这条绳子向下爬去。郊区的风总是比城里的更加热情,这迫使他不得不一边攀爬一边防备着身上的床单被掀开。
他渐渐接近地面,焦急等待的人终于放了心。此时,大家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火场裸体逃生”实在有些滑稽。
这大概是普京人生中最窘迫的一幕了。
索布恰克竞选失败之后,失业的普京就和全家人搬到了郊区的新别墅。这栋别墅历时6年才盖起来,可他们住了还不到6个星期,房子就失火了,而普京当时正在桑拿室里。小女儿卡佳和妻子已经逃了出去,普京先把大女儿玛莎从阳台放下去,交给接应的人,然后回到屋子寻找装有全部积蓄的皮包,结果还是没能找到。最后他只好放弃,并裹着一条床单从二楼阳台逃生。
用6年建成的别墅,转瞬就成了一堆瓦砾,柳德米拉流着泪说:“感谢上帝,每个人都安然无恙。”
这把火烧毁了普京在圣彼得堡的家,烧光了他的全部家当,也坚定了普京离开圣彼得堡的决心。
普京已经两个月没有工作了。索布恰克竞选失败后,立刻陷入了受贿案件的泥沼,牵扯到他的经济案件像山一样压了过来。面对这有预谋有组织的陷害,索布恰克无力应付,更没有精力去考虑普京的前程。索布恰克已经自身难保。
对这位良师益友,普京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为人的正派。他们相交多年,普京知道索布恰克重视什么,不重视什么,也知道索布恰克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他相信索布恰克是无辜的,但是当索布恰克开始接受市检察院和莫斯科调查组的审查时,普京对此毫无办法。此时的索布恰克如置身火海,作为一个政治失业人员,普京一点忙也帮不上。
最初,有一位莫斯科官员邀请普京到莫斯科工作,但普京在圣彼得堡生活了太久,并且为这座城市的建设付出了无数心血,让他迅速做出离开的决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柳德米拉和孩子们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并且两个女儿还将面临转学的麻烦。在普京犹豫不决的时候,莫斯科的一些事务机构发生了调整,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再一次到莫斯科沟通工作安排时,普京得到了监察总局局长库德林的帮助,准备去总统办公厅工作。当天普京准备返回圣彼得堡,库德林送他去机场。路上,两个人聊起了当天发生的一些大事,政府刚刚发布了一些重要职务的任命,而阿莱克塞·阿莱克塞耶维奇·鲍尔萨科夫在这天被任命为第一副总理,他也是从圣彼得堡政坛走出来的。
库德林立刻提议道:“给鲍尔萨科夫打个电话祝贺一下吧。”
普京笑着说:“我这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通副总理的电话呢?如果你能接通,请帮我转达祝贺。”
库德林立刻就拨通了电话,并请人转接给鲍尔萨科夫,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库德林突然说:“圣彼得堡的弗拉基米尔·普京也向你表达祝贺呢!”
“哦?让他接电话。”鲍尔萨科夫说。
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通话,鲍尔萨科夫在听说普京计划到总统办公厅工作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普京说:“听着,你还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
在鲍尔萨科夫的关照下,普京被任命为俄罗斯事务总局副局长。
至于鲍尔萨科夫为什么会帮助自己,普京没有问过。
鲍尔萨科夫曾经是列宁格勒市政会执行委员会副主任,几乎成为整座城市的管理者。但是,在民主的浪潮中,他还是翻了船。鲍尔萨科夫换过很多工作,最狼狈的时候甚至差点流浪街头。后来,他的前途逐渐有了转机,偶尔会因工作来到市政厅。普京几乎从来没有让他在接待室长时间等待,总是会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走到他身边,热情地招呼他:“嗨,阿莱克塞。”
谁也没想到鲍尔萨科夫还能东山再起,甚至成了第一副总理。普京也没想到,更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他的帮助。因为他对鲍尔萨科夫的态度几乎出于本性,出于他的良好家教。不仅对政府官员,就连对学生时代的伙伴,普京也一直保持着应有的热情和礼貌。
鲍里先科的哥哥遇到过这样一件事。他正走在街上,一辆高级轿车突然超过了他,并停了下来。鲍里先科的哥哥还在发愣,就见普京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普京热情地询问了他们兄弟的近况,记下了他们的住址,还打听了其他一些老友的情况,并拜托他转达问候,之后才上车离开。那时候,普京是圣彼得堡第一副市长。
不是每个人当了大官之后,都会在街上把车停下,只是为了和老朋友聊天。普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处于什么职位,都不会把自己置于别人之上。“如果瓦洛佳想试着翘翘尾巴,他父亲可能马上就会教训他一通。”鲍里先科这样说。
所以,在普京离开市政厅后,没有任何人落井下石。但他也明白,在以前营造的关系网中,他的地位已经丧失,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从零开始。
就在这时发生了别墅失火事件,这似乎是某种难以违抗的旨意。普京夫妇没有了房子,没有了积蓄,玛莎和卡佳的芭比娃娃和玩具全部化为灰烬,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这样,普京举家迁往莫斯科,住在位于“阿尔汉格尔斯克”疗养院的公房里。普京重新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他当时的职权范围是这样的:掌管司法处,负责对外联络,并负责管理俄罗斯分布在国外的不动产。
普京由此进入莫斯科权力场,平步青云,成了闯入红场的一匹耀眼黑马。普京果断、智慧、勤奋、严谨的优秀品质,很快在工作中凸显出来。他在各种事务中都表现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即使很快接触到像叶利钦这样的大人物,他也从未流露出怯场或紧张的情绪。
朋友们奇怪地揶揄他:“站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你的双腿不会发抖吗?”
普京只是笑笑,并不介意他们的调侃。
没有人从出生开始就懂得与人打交道,尤其对方已经在政坛摸爬滚打多年。在圣彼得堡的6年中,普京已渐渐习惯了这种场合,他和撒切尔夫人、基辛格、贝克尔等政坛老将都有过多次会面,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各种场合,如何应对各种人。圣彼得堡的2000多个日夜,普京没有虚度过哪怕一分钟。
来到莫斯科半年之后,也就是1997年3月,普京就得到了升迁,调任总统办公厅副主任,同时兼任监察总局局长。
普京与叶利钦熟悉起来,便是从这时开始的。
虽然普京与过去的上级索布恰克关系十分亲密,但实际上普京并不是一个善于套近乎的人。总统办公厅的职责就是服务于总统,因此,普京与叶利钦不得不经常见面。他从未把个人因素带入办公室,每次汇报工作时,都尽量以清晰、明了的语言使叶利钦尽快了解全部情况。普京那敏锐的反应能力和严肃的工作态度令叶利钦惊奇不已,总统先生很快就发现了普京沉稳、干练的品质。
起初,叶利钦对普京的人品并不了解,甚至还保持着警惕。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叶利钦一下子就确定普京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件事与索布恰克有关。
密送索布恰克
普京离开圣彼得堡没几天,索布恰克就被传唤到市检察院接受调查。此后,莫斯科特别调查小组也介入索布恰克受贿贪污案件,他被指控“涉嫌大量侵吞国家财产”。
索布恰克已经落马,成了圣彼得堡新势力的手下败将,但他昔日政治声望太盛,至今影响犹存。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不得不防的隐患。何况索布恰克从不害怕树敌,他从政的几年,也可以说是不断树敌的几年。很多人心里都在叫嚣:不能给他翻盘的机会!
事件愈演愈烈,反对派的指控与索布恰克的自我辩护频繁见诸报端。在《消息报》、《真理报》上,与“索布恰克”排列在一起的,尽是“贪污”“受贿”“调查”“审判”等字眼,这位昔日耀眼的政治明星,突然就成了映照俄罗斯腐败的一面镜子。
事实上,不论是指控者还是调查组,最终都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大规模侵吞国家财产”的真实性,他们最终找到的证据只是几套小公寓。以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市长的身份而言,拥有几套小公寓似乎不应该引起如此广泛的热议。和那些执意追究其罪行的政治家相比,索布恰克的公寓在他们的豪宅面前,实在是太寒酸了。
不过,民众是不知道这些事实的。昔日的信任都被恶意的谣言击毁,转化成了一腔怒火。
圣彼得堡检察院的传票陆续寄到索布恰克手中,但他一概拒绝签收。当第12张传票寄来时,已是1997年10月,索布恰克再次拒签,然后从他的办公地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地区中心大楼走出来,向着柴可夫斯基大街走去,因为他的汽车停在那里。
就在手指触摸到车门把手的一刻,一伙穿着便衣的人冲过来,逮捕了他。这个来自内务部的行动小组把索布恰克带到了俄罗斯总检察院驻圣彼得堡代表处。
不过,检察人员并未如愿展开工作,因为在索布恰克身上潜伏已久的疾病突然发作,他几乎失去了知觉。在他的妻子以及医生的坚持下,他被送往急救中心。索布恰克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检察院大楼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在装病,但急救中心的医生吃了一惊:他是突发心肌梗死,病情严重,必须立刻转院。
接下来的日子,索布恰克住进军事医学科学院康复部。“他简直是最无耻的演员!”一时间,怀疑、指控、侮辱不断,索布恰克一方面要接受痛苦的治疗,一方面要消化恶毒的中伤,身心俱疲。好事的媒体也没有放过他,记者与摄像机进入病房,虚弱的索布恰克躺在病床上接受采访,反对他的人继续忙碌地罗织罪名与寻找证据。
普京就是在这时回到了圣彼得堡。
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自己的计划。在他进入总统办公厅之后,叶利钦也曾与他谈起过索布恰克。叶利钦与索布恰克的关系也非常复杂,在某些时刻,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在某些利益面前,他们又是敌人。索布恰克被捕之后,一些昔日的同僚曾向叶利钦求助,希望他保护这位老朋友,但叶利钦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对于圣彼得堡的纠纷,莫斯科不宜过多介入。
普京偶尔也会听到叶利钦对索布恰克的抱怨,他没有替索布恰克辩解,也没有附和叶利钦。
在权力场中,每一步都是危险的,普京却不能原地不动,他必须帮助索布恰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索布恰克被套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1997年11月3日,普京秘密从莫斯科回到圣彼得堡,他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直接去了索布恰克所在的医院。在与索布恰克的主治医生舍甫琴科一番沟通后,他们一致认为,索布恰克的心脏与血管都极其脆弱,需要转到医疗水平更高的医院。
之后,普京来到索布恰克的病房。索布恰克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一看到普京,就笑着说:“弗拉基米尔,是你吗?”
“是的,索布恰克先生。”
他们像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愉快地交谈起来。
3天之后的晚上,索布恰克突然要求见他的主治医生。舍甫琴科来到病房,温和地问:“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呢?”
“是的。我觉得我的病情一直在加重,我的家人建议我到巴黎的医院接受治疗。”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换一个安静的环境也有助于您康复。”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舍甫琴科就把索布恰克的病历和诊断治疗的资料全部整理出来。这天他没有回家,因为第二天凌晨5点,索布恰克的妻子纳鲁索娃会来医院接走索布恰克。
街道两旁的白桦树叶被秋天的晨雾打湿,蔫头耷脑的。市检察院和莫斯科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或许还在沉睡,或许已经起床开始晨练。总之,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纳鲁索娃带走了她的丈夫,乘坐救护车直接去了普尔科沃机场。他们顺利通过了海关和边防警察的检查,出示了一切必需的手续和证件,然后乘坐一架芬兰医用飞机,离开圣彼得堡,去了法国巴黎。
飞机是由一位匿名人士捐助的,至于所有合法的出境手续从何而来,索布恰克和他的妻子从未透露过。
对索布恰克的调查,持续了4年之久,但一切有关豪华公寓和巨额资产的传闻,最后都不了了之。即使逃离了圣彼得堡,俄方检察机关依然下令在整个欧洲缉拿索布恰克。假如他没能在1997年离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索布恰克虔诚地说:“感谢我的妻子,感谢上帝的帮助。”
索布恰克从没有因此事对普京表达过感谢,但叶利钦深信普京是索布恰克出逃案的关键人物。索布恰克从医院赶往机场的那天是11月7日,恰逢十月革命节,整个国家都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病人,这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周密安排才选出来的日子。趁着调查人员放松警惕,普京悄无声息地把索布恰克“偷”走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会在法律上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把柄。
直到11月10日,索布恰克离开圣彼得堡的消息才传了出去。叶利钦也迅速知道了这件事,并断定只有普京才有这样的行动力。不过,他没有对普京提出任何指责,反而生出了一种敬意——帮助一个深陷受贿丑闻的前政府要员出逃,无异于玩火,但是普京甘愿冒这样的风险。
他不怕这样的冒险会毁掉仕途,因为他从来不曾觊觎权力的巅峰。没有对权力的强烈欲望,才不怕失去权力。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只出于一个原因:索布恰克是他的前上司和政治导师。
“如果我也陷入险境,有人支持我吗?谁会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叶利钦陷入了沉思。他希望这个人会是普京。
权力场站队
自从到了莫斯科,普京的仕途变得格外顺畅,几乎每年都会晋升。
1998年5月,普京出任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主管中央与地区关系问题。在工作中,普京与叶利钦的接触逐渐增多,他干练而强硬的行事风格赢得了叶利钦的赏识。所以,当叶利钦考虑更换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领导时,第一个就想到了普京。
联邦安全局的前身正是普京曾效力多年的克格勃,当时的局长是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科瓦廖夫将军。科瓦廖夫比普京早一年进入国家安全部门,到1998年时已为其服务了24个年头,既有声望又有威信。当然,也正是因为科瓦廖夫的威信太高,性格独立,才引起了叶利钦的不安。
普京曾在安全机关工作,又接受了系统的大学教育。更重要的是,叶利钦认为普京非常值得信任,这个人可以忠于民主、市场经济观念,并且是一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
从这个念头出现到在脑海中成形,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叶利钦迫不及待地要将其变为现实,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莫斯科的整个政坛可能会因这一个决定发生改变就兴奋不已。
叶利钦当时正在卡莱利亚度假,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没有征求普京的意见,而是询问当时的总理基里延科自己的决定是否合适。基里延科回答说:“总统先生,弗拉基米尔·普京是一个可信的人。”
在普京没有得到一点暗示的情况下,新的任命就下达了。
那天普京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电话突然响了。
“您能到机场接一下基里延科总理吗?”对方这样说。
普京知道基里延科是从卡莱利亚度假归来,既然让自己去迎接,或许是带着总统的命令而来。出了什么事?普京心里略有不安。
机场旁边早已不是苏联时期的山毛榉,而是大片大片的白桦林。普京在路上停留了一会儿,靠在轿车上,默默地仰望着莫斯科郊外的天空。
普京到达机场后不久,基里延科乘坐的班机便抵达了。基里延科一见到普京,就热情地与他握手:“祝贺你!弗拉基米尔。”
“发生了什么事吗?”普京问。
基里延科笑着说:“总统签署了任命,你将出任联邦安全局局长。”
普京平静地接受了对方的祝贺。
7月25日,由总理基里延科主持,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上任仪式。为了从政,普京离开克格勃已近8年,如今,他又被政治推了回去。普京感慨道:“我回家了。”
8月底,叶利钦邀请普京到克里姆林宫谈话。此时距离普京赴任安全局局长才一个月有余,政坛却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基里延科担任总理的100多天以来,俄罗斯经济危机不仅没有缓解,反而不断加剧。政府采取了宣布卢布贬值、推迟90天偿还外债等紧急措施,但还是无法挽救涉临崩溃的俄罗斯银行系统,所以,叶利钦决定解散基里延科政府,任命切尔诺梅尔金为临时代总理。
从政便如读书,转瞬间便翻过了一页。
普京没有心思感慨政治的无常,他必须以最清醒、最谨慎的状态回答总统先生的问题。不过,叶利钦并没有跟他提起政府内领导的人事变动,闲聊了一会儿后突然问他:“你是否愿意重新回到军人编制呢?你完全具备获得将军军衔的资格。”
叶利钦本以为普京一定会同意,哪一个曾在军队长期服役的军官不会对“将军”这个名誉充满向往呢?
但是,普京拒绝了:“总统先生,我离开国家安全机关已近8年。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平民,而且,我现在认为强力机关应当由文人来领导。”
叶利钦饶有兴趣地盯着普京,似乎在判断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于是,普京只好接着说:“如果您允许,我还是保留预备役上校的军衔为好。”
叶利钦同意了普京的提议。过去他是以中校军衔结束服役的,但现在联邦安全局中有不少同事是将军军衔,让一个中校去指挥将军,毕竟有些不合适,虽然让上校来指挥,仍然有些勉强。
对于这次任命,普京从没有表示过喜悦。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多么开心,作为安全部门的官员,接受审查和监视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不能提出任何异议。那段克格勃岁月,他就是在沉闷的、被控制的、被监视的环境中度过的。当他和科瓦廖夫在局长办公室交接工作时,科瓦廖夫打开一个保险柜,对普京说:“请你看一下,这是我的工作笔记本,这是我的弹药。”
那一刻,普京心情非常沉重。他回到了起点,却不再有最初那样虔诚的信仰。
不过,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心理并没有影响普京的工作,他很快就在安全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先任命了3位副局长,都是他以前在克格勃或圣彼得堡时认识的,另一些军官被强令退休。
切尔诺梅尔金的代总理只当了22天,9月11日,俄罗斯杜马批准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为新一任总理。在不久之前,人们都认为这位69岁的外交部部长已经走到了仕途的终点,现在,他却临危受命,扛起拯救深陷经济危机沼泽的俄罗斯的大旗。他对国家杜马说:“不要期待很快就会见效,我可不是个魔术师。”
普里马科夫虽然不是魔术师,却是个实干家。可是,他在经济改革与其他一系列重大问题上都与叶利钦存在明显分歧,包括对普京在安全局展开的人事调动,叶利钦非常满意,普里马科夫却非常不满。
对政治家们来说,站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尽管普京与普里马科夫的私人关系很好,但他仍选择继续向国家毫无保留地奉献他的忠诚,默默无闻地埋头苦干。
1998年的最后一天,普京拨通了好朋友列谢夫的电话,向他祝贺新年。两人聊了一会儿,列谢夫问道:“为什么不接受将军军衔呢?”
“不需要。现在的状况已经足够好了。”随后,普京又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我失业了,肯定还得出去找工作。刚从德国回来时,我还想过去开出租车呢。你知道,我当时有一辆伏尔加轿车,不管是军衔还是行政职务,都没有用。”
普京从来不追求权力和地位,从来没有为升官做出谄媚的事情,结果,他却官运亨通。
1999年3月29日,普京兼任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秘书。要知道,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的主席就是叶利钦本人,其他成员都是国家强力部门的领导,如国防部部长、内务部部长、外交部部长等。普京成了整个国家最靠近叶利钦的人之一。
从年初开始,叶利钦的日子变得越发艰难。俄罗斯国家杜马弹劾委员会从1998年开始就在征集弹劾总统的签名,叶利钦虽然以连换总理的对策瓦解对方势力,但弹劾事件依然不断升级。1999年2月,俄罗斯杜马通过了对叶利钦的5项指控,并提交杜马理事会审议。
第一,1991年,签署解散苏联的《别洛韦日协定》,犯有叛国罪;
第二,1993年,炮打白宫,犯有政变罪;
第三,1994~1996年,发动车臣战争,犯有滥用职权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罪;
第四,瓦解俄罗斯军事力量和军工企业,犯有滥用职权罪;
第五,自上台以来,叶利钦贯彻一种有意识的政策,造成俄罗斯人口急剧下降,百姓生活困苦,犯罪猖獗,医疗条件日益恶化等,总统应该对“俄罗斯人民种族灭绝”承担责任。
无论其中哪一项指控成立,叶利钦都会从总统变成囚犯。
叶利钦与总理普里马科夫的矛盾愈演愈烈,普里马科夫甚至要求叶利钦签署声明,自愿放弃宪法规定的部分总统权力。总检察长尤里·斯库拉托夫与叶利钦的不和也凸显出来,争执不断。
叶利钦陷入了腹背受敌、内外交困的局面。普京就在这时选择了站在叶利钦一边。他仍然行事低调,但手段强硬,坚决执行叶利钦的任何一项决议,并处处维护叶利钦的政治形象。在1999年4月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普京甚至明确指责尤里·斯库拉托夫不能毫无私心地履行总检察长的义务,以至于让这一职务的诚信和尊严遭到玷污。
后来,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写了一篇文章,提到在新闻发布会召开的那天,总统先生刚好也从电视上看到了这一幕,他把食指指向空中,“喔!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命运就从此改写了。”
一张“烂牌”
来拜谒列宁墓的人,在红场西侧排着长龙,他们一步一步地朝由红色花岗石和黑色长石建成的墓碑走去;每到夜里,克里姆林宫塔楼上的红宝石五角星就会被点亮,游客一抬头,就能看到红星闪闪的美景;在蔚蓝的天空下,公园内的白桦林充满诗情画意,手风琴的乐曲响起,姑娘和小伙随着节拍起舞。
到处可见青铜或大理石的列宁雕像,教堂的鎏金圆顶上闪耀着金色的光泽,高耸的楼房几乎都像火柴盒一样,“胜利女神”纪念碑耸立在胜利广场上,不同肤色的留学生和外国游客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这里是俄罗斯,这里是莫斯科,秩序井然,包容开放,充满警惕。
作为这个国家的总统,叶利钦一直没有时间耐心品味这座城市的柔情与刚硬。他必须随着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一起运转,整个人都像是国家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不能出任何状况。现在,他觉得疲惫了,各种政治困局让他心力交瘁,健康状况的恶化更是雪上加霜。从1999年4月底开始,力不从心的他突然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甚至开始憧憬即将到来的漫长休假式生活。
因为叶利钦决定把政权移交出去,而普京是最好的人选。
普京对此一无所知,叶利钦却已经开始设计如何让他的出场显得更加精彩。在多数文学和影视作品里,英雄总会在最后关头登场。所以,叶利钦决定在下一任总统选举前斗争最激烈的时刻公布他的决定,到时候,普京的果断性格和强硬作风定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时,普京还担任着联邦安全会议和联邦安全总局的职务,叶利钦并不打算太早把所有的计划开诚布公地告诉他。他不仅要给普京提供晋升的机会,还想亲手把普京推上总统宝座。
在此之前,叶利钦必须先为普京铺好路。
第一步就是让普里马科夫下台。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现任总统的利益,还是为了给未来的总统扫清障碍,热衷于和叶利钦针锋相对的普里马科夫必须离去。这个具有左派色彩的政治家,在打击经济犯罪时,甚至敢于触动总统家族的利益;另一方面,他与俄罗斯杜马的关系很好,声望不断高涨。这是个危险分子。
1999年5月12日上午,本来正在播放《动物世界》的俄罗斯国家电视台突然宣布:“10分钟前,总统办公厅新闻处发布了一项叶利钦总统的重要声明。”过了几分钟,叶利钦总统出现在荧屏上,语调低沉而凝重地宣读了一份简短声明:“今天,我做出了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我刚刚解除了普里马科夫总理的职务!”
“未能按期恢复正常的经济运行”是普里马科夫被迫下台的原因。在之前的磋商中,普里马科夫不同意辞职,于是叶利钦只好解除他的职务。
还未到普京上场的最好时机,叶利钦提拔了谢尔盖·乌拉季莫维奇·斯捷帕申为总理,令其组阁。
斯捷帕申同样来自圣彼得堡,也是克格勃系统出身,他与普京从政的经历十分相似,两个人私交甚好。“心太软”“手过绵”“招过缓”,这是人们对总理斯捷帕申的评价。无论与前任普里马科夫还是同后任普京相比,斯捷帕申都是一个在政治上比较软弱的人,而“疾病缠身”的俄罗斯迫切需要强硬得像钢铁似的人物。
8月的一天,叶利钦把普京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叶利钦说:“弗拉基米尔,我正在考虑让你出任总理的职务。”
普京看上去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事情正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不过,他指的不是自己的任命,而是斯捷帕申的免职。
普京回答:“是这样吗?”
“你就是未来总理,我已经决定了。”叶利钦没有征求普京的同意,或者说他从没考虑过对方拒绝的可能性,“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和斯捷帕申打个招呼。”
叶利钦使用了“未来总理”这个说法,不过,不久之后,他会在电视台对着全国人民高声宣布:普京是他的“继承人”。
8月8日深夜,普京接到了一个电话,请他第二天去别墅山,叶利钦将在那里等他。普京知道,有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向他打开大门了。
第二天一早,当普京到达别墅时,除了叶利钦,斯捷帕申和阿克塞连科也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
但是,当叶利钦当面要求斯捷帕申辞职时,普京尴尬到了极点。斯捷帕申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同事,眼前的局面并非因他而起,但他又脱不了关系。
从叶利钦的别墅出来,斯捷帕申与普京互相道别,什么话也没说。
几个小时之后,普京与斯捷帕申又见面了。新任代总理与前总理一起来到白宫,召开政府主席团会议。斯捷帕申亲自宣布了这个消息,向代总理的成功表示祝贺。接着,他又补充说:“因为目前除了‘成功’二字外,他什么都具备了。”
会议即将结束时,斯捷帕申突然悲伤地说:“我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和叶利钦总统在一起,我将跟随他到底。我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将我从一个涉事不深的孩子领进政坛的人……”
这一天,成为代总理的普京没有流露出喜悦,他表情严肃,甚至显得心事重重。
他无法轻松起来,因为当时他的父亲正在病中。很长一段时间,普京在莫斯科与圣彼得堡之间来回奔波,处理完手中的政务后,他会尽量抽出时间赶回家中陪伴父亲。他出任总理后没几天,父亲就去世了。一年前母亲去世的伤痛还在,现在又失去了父亲,这对普京的打击很大,但他已习惯把情绪隐藏起来。
8月16日,俄罗斯国家杜马通过了叶利钦的任命,普京正式担任总理。叶利钦在职8年,先后换了7个总理、7个安全局局长、10个财政部部长、6个内政部部长,仅在1999年他就换了3任总理。叶利钦身边的官员如走马灯来来去去,普京却是叶利钦总统任期内的最后一个总理,并且成了总统的接班人。
一切事情都在叶利钦的预料之中。8月正好是休假季节,普京的任命像一场飓风袭来,让他的对手目瞪口呆,也让民众一片茫然。民众确实曾从电视新闻里的一群领导人中见过普京的身影,也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名字,但他们还是感到困惑:普京是谁?
连普京的妻子柳德米拉都说:“多么奇怪!我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昨天还是圣彼得堡市默默无闻的副市长,如今却当上了俄罗斯总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互相打听,互相试探。不过,叶利钦丝毫不担心人们的好奇会成为普京的压力,因为他知道,几个星期后人们就会逐渐淡忘政治,情绪也会平静下来。然后,普京就可以站在克里姆林宫聚光灯下抓紧时间工作了。
民众的情绪很快恢复,但政治家和媒体仍不肯就此罢手。
“这简直就是政坛怪事!”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为什么能赢得叶利钦的青睐。
俄罗斯联邦共产党的根纳季·久加诺夫更直接地表达了不满:“叶利钦应该去医院!”
“叶利钦大概疯了,要不怎么会做出这么怪诞的决断!”几乎所有的媒体都这样评价。
“鲍里斯·叶利钦从自己相当多的干部‘烂牌’中抽出了一张最不起眼的、难看的联邦安全局局长,宣布他为自己的接班人。如此暗淡的、不显山露水的人能做什么事情呢?他不仅完全失去了超凡性,而且没有一点个人魅力。可以说,将普京作为赌注是叶利钦班子完全绝望的表现。”
面对这样恶毒的媒体评论,叶利钦没有愤怒,他知道自己选中的这张最不起眼的“牌”,一定会以实际行动给那些刁难质疑的人一个狠狠的嘴巴。
等到胜利再干杯
普京果然没有让叶利钦失望。
1999年11月24日,在俄罗斯政府大楼,人们正在举行庆祝活动,庆祝普京被正式任命为政府总理100天。不过,现场并没有出现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景象,普京个人向来不喜欢各种形式的毫无意义的热闹场面。而且,普京当天还要在国家杜马作国家经济形势报告,局面并不乐观,不适宜的庆祝活动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此时,再也没有人惊讶地质疑:“他是谁?为什么他当了总理?”因为普京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政治家,连在街心花园和小狗玩耍的孩子都知道:普京是一个和坏蛋战斗的英雄!
对俄罗斯人民来说,最顽固最讨厌的“坏蛋”,莫过于车臣。
车臣问题由来已久,历史积怨颇深。苏联局势动荡时,别有居心的民族分离势力在车臣、北奥塞梯等高加索地区展开了一系列分裂活动,野心不断膨胀,手段也日趋狠辣,流血冲突事件时有发生。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车臣人要求独立的呼声愈来愈高,反俄罗斯情绪日益高涨。从1994年开始,为了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俄罗斯当局不断派军进攻车臣,但分裂武装势力负隅顽抗。
普京成为总理的两个月前,车臣武装部队先偷袭了俄罗斯内务部队哨所,随后在车臣头号恐怖分子巴萨耶夫的率领下又侵入达吉斯坦地区。
除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车臣零散的武装势力也十分猖獗。他们采取游击战术,在车臣内外频繁制造暗杀和恐怖活动,甚至在与克里姆林宫仅一墙之隔的马涅什广场地下商场也制造了恐怖爆炸事件。俄罗斯民众惊恐不安,不管走在路上还是睡在家里,都如惊弓之鸟。
普京就在北高加索地区的枪炮声中上任了。他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驳斥了分离主义思潮,并决定对车臣展开军事打击,主动承担起车臣问题的全部责任。
他几乎每天都要与国防部、总参谋部和内务部的高级官员见面,有时候甚至每天上午和晚上都要碰头。他在第一时间看到政府高层之间的壁垒——他们互不了解,也互不相让:军队不知道内务部在做什么,内务部嘲笑总参谋部的人是一群只有脑子的家伙,而一直挑剔其他部门毛病的联邦安全局一点责任也不想承担。为了军事行动的顺利展开,普京认为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打破各部门之间的隔阂,把所有力量拧在一起,唯有一个不会彼此踩踏的团队才能迎来胜利。
当这个问题协调好之后,普京出现在高加索空军基地的一个军用帐篷里。与他相对而坐的,是15位俄罗斯高级军官,有人刚刚从前线退下来,有人马上就要出发。
普京举起一个酒杯,里面是他极喜欢的伏特加酒。他说:“拜托你们了!”
对面的将军和上校也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普京却突然把酒杯放了下来,玻璃杯碰撞在石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普京说:“将军们,伙计们,当这一切彻底结束,这块土地上不再有歹徒的时候,我再喝这杯酒。”
立刻有人湿了眼角。那些4年前参加过第一次车臣战争的人一直在抱怨,是那些摇摆不定、三心二意的政客使他们失去了全歼敌人的机会。现在他们知道,普京是和主战的将军们站在一起的,他们得到了一张真正的信任票。一周之前,这些将军们还无奈地宣扬,如果政府下令停止进攻,他们将集体辞职。
克里姆林宫里,有人听懂了他们的心声。
很长一段时间,俄罗斯的政治家、军方领导以及地方民族领袖,都把能否妥善解决车臣问题当做自己的政治筹码,更将其作为攻击对手、推诿责任的最佳借口。这是俄罗斯政坛的“心病”,也是整个国家的毒瘤。
现在,普京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决定彻底将毒瘤清除干净。
事实上,普京也可以做出另一种更轻松的选择,比如,将车臣划分出去。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刚刚掌握政权的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就做出过类似的决定。那时候布尔什维克刚刚建立政权,高举共产主义大旗,几乎遭到所有资本主义国家的仇视,内部又有沙皇复辟势力兴风作浪,内外交困。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不得不放弃对部分沙俄势力范围的继承权,如芬兰、波兰等地。
但是,普京深知,一旦车臣独立,那片土地就会成为分裂势力继续攻击俄罗斯的碉堡。人们都知道,欲望是无穷的。他们一定会集结力量,蚕食周围的城镇,以保卫和巩固独立的胜利果实,毗邻土地会相继沦丧,其他地区会群起效仿……
“一旦这么大的国家解体,绝不是一个国家的灾难!欧洲与美国能容纳多少难民呢?”每每想到笼罩在莫斯科上空的危险,普京都不寒而栗。尽管有人用“严厉”甚至“粗野”这样令人不快的词形容他,普京也从未改变打击车臣势力的决心:“我毫不怀疑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这个经历过苏联解体的政治家,不想再次看到“一哄而散”的局面。他会坚定地把一切可能导致国家分裂的萌芽全部扼杀,斩草除根。
到11月17日,俄罗斯已经控制了车臣一半以上的领土。这固然得益于军方指挥有力,战士勇猛善战,但政坛高层的强硬立场、果断决策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与车臣对阵期间,普京不再是从前的“简讯人物”,他频繁出现在电视、广播、报纸等媒体,每次亮相必谈车臣问题,一再表示打击恐怖活动的坚定决心。他还亲赴前线,会晤指挥官与一线官兵。仅凭车臣一役,这位“铁腕总理”就赢得了军方和民众的广泛支持。
在11月21日一项题为《如果今天选举总统,你会选谁》的民意调查中,普京的选票高达42%。
在莫斯科郊外“戈尔基-9号”总统官邸,叶利钦得意地说:“普京总理是俄罗斯下届总统的唯一最佳人选。”一些之前对普京持怀疑态度的政治家,也纷纷表示支持普京参加竞选。
在普京专心与车臣作战时,其他政治家正在为2000年总统大选积极筹备着。
从总理职位退下的普里马科夫加盟“祖国——全俄罗斯”竞选联盟,该联盟与普里马科夫的民意支持率都不断攀升;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曾在1996年的总统大选中与叶利钦展开决战,声望一直很高;获得俄右翼反对派支持的“亚博卢”集团主席格里高利·亚夫林斯基在上届总统竞选中排名第四。
如果这些强劲的对手是冲叶利钦而来,总统先生一定会像只愤怒的狮子似的直扑过去。普京却不愿和他们对着干,而是采取了更加迂回的策略——他只需要一心一意解决车臣危机,把总理应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他做了哪些事情,他是否有能力管理这个国家,人民看得到。
在12月19日的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支持普京的“团结联盟”获得74个席位,成为杜马中第二大议会党团。这使俄罗斯大选变得更加明朗。叶利钦很开心,他一直想亲手将普京推上总统宝座,而距离这一天的到来又近了许多。
一句谚语在俄罗斯百姓中流传得越来越广:“不是职位使人荣耀,而是人使职位变得重要。”普京之所以得到民众广泛的认可和支持,不是因为总理这个职务赋予他荣光,而是因为他在总理这个位置上做出的政绩,让人民愿意相信他,愿意把国家托付给他。
按照法律规定,总统大选将在2000年6月举行。大多数人已经预见到普京将赢得大选的胜利,他将在新千年的夏天以总统身份入主克里姆林宫。
但是,他们现任的总统先生总是喜欢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他利用手中最后的权力,将这一时刻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