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血色芙蓉坪
在林子里穿插,仓木麻衣的每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两耳听风辨声,双眼瞻前顾后,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出错。
她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她要好好地活着给安室美惠看。
她不希望自己出错,又成为安室他们的笑料。
她一旦再出错,她就真的被人认为是废物了。
追了不一会,她就隐约看到了杨刚在溪中的身影。
一看到杨刚的身影,她才突然醒悟——杨刚身在阴暗的地方,而自己则在明亮的地方。如果杨刚要射杀自己,真是易如反掌。
这一刻,就是这一刻,仓木麻衣仿佛才彻底认清安室美惠的真正用意——安室美惠要她走南面,是想借杨刚来杀掉自己。
好阴险啊。
仓木麻衣顿冒冷汗。
原来她还以为安室美惠只是鄙视自己、仇恨自己,并没有恨到想她死的地步。
安室对她的淡漠,她也以为淡漠的深处,是这样的话意:你这个废物,是死是生,对我们大和民族都没什么所谓吧?
仅停留在意念的层面,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动行动了,不怀好意地要她走南面的林子了。
仓木麻衣本已晴朗了的心,一下子又坠入了深渊似的,连骨头都感到了颤栗。
你安室美惠狂恋中村,你就只管狂恋,我又没和你争。中村在你眼里是英雄,在我眼里却是狗屎。
仓木麻衣愤怒地想。
中村弄着她的时候,简直就是强暴,就像野兽,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对她不但没有一丝爱意,连半点怜悯都没有。
弄着她,只是为了泄忿、泄欲!
一种令她屈辱无比的惩罚!
这一刻,她也彻底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于中村他们来说,她完全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也许正因为如此,安室美惠才会对她这么阴险!
好在,她发现,杨刚在溪中逃窜的身影,显得慌乱,显得失神落魄,全然没有想到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对她们进行狙击。
虽然是这样,她仓木也不敢怠慢。
她故意放慢脚步,与杨刚拉开三四百米的距离。
她相信,在这个距离上,杨刚的火药枪,对她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而与安室美惠的距离,她也由原来的百多米,拉开到两百多米。
有了这样的距离,安室即使想暗算她,也不容易。
密集的树木,足以掩护着她。
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目光一边盯着杨刚,一边警惕着安室美惠。
当杨刚从溪中钻上北面的林子,看到安室又纵又跃,要置杨刚于死地,她的心不由紧了一紧。
这紧是担忧杨刚么?
她也不清楚。
反正心是紧了。
而且在她的深层意识里,感到自己是到了人家的家里去伤害主人。
形同小偷。
岂止是小偷?
简直就是强盗。
她真有点后悔自己当日主动去当兵。
当初当兵的想法很简单——觉得穿上军装的女兵很威风!
全没想过会被挑入特工学校进行训练……
一步走错,步步就错了。
走出了一步,就没了回头。
在潜入南京之前,说是为了增强她们的胆子,中村专门派人抓了几十个老百姓,让他们排成一列——当靶子。
她记得她是最后开枪的。
但不管如何,她打死的也是一个中国少年。
她的双手,是沾了中国人的血的。就是说,她与中村他们已经没什么两样。
这,也就是中村要他们射杀平民的目的。
她要活,她要生存,就只能无条件地与他们站在一起。
越想,仓木麻衣的心越悲凉。
走着的双脚,也感到沉沉的。
直到钱飞的机枪“哒哒”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本能地举起枪,朝钱飞射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钱飞射击。
是为了帮安室美惠?
不可能。
是因为慌乱?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慌。
应该是自我保护的意识,促使她本能地朝钱飞射击。
是匆忙的一枪。
目的是阻吓。
却引来了钱飞的子弹。
好不容易逃脱了钱飞的机枪子弹,仓木麻衣才在密林里喘了一口气。边往芙蓉坪上走去,边理顺自己乱糟糟的念头。
走了一段路,山形就走来走陡了。
她仓木麻衣再也不能纵,再也不能跃,只能艰难地走着。有时还得手脚并用地攀爬。或抓住青藤、小树、竹子,借力攀登。
就在这时,芙蓉坪那边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地雷爆炸声,隐约还听到猎狗的惨叫。
声音不远。
仓木知道自己就快爬到芙蓉坪了。
爆炸声之声,又是一片沉寂。
沉寂得可怕。
仓木麻衣感到每棵树后,都像朝她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而此刻正近黄昏。夕阳倚在天边,尽染层林。芙蓉坪也浮着一层红光,血色似的在流动。
中村伏在芙蓉峰上的一块石后,用望远镜观察着芙蓉坪上的动静。
峰上距离芙蓉坪,也就三百来米的样子。无须望远镜,也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居高临下的看。一只小鸟飞过,都逃不脱他们特工队队员的目光。
他中村爱用望远镜,不过是一种习惯。
也是一种当官的身份显示。
他假假的也是个中佐。这小日本,尉官、将官都和世界接轨,唯独校官不称校,而称佐。
当几声轰隆的巨响,将猎狗炸上了天,中村就觉得所有的筹码,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龚破夭和他的几个猎手,就将羊入狮口,只有送死的份儿。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龚破夭,中村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出道七八年,遇到的对手不少,但没有一个对手,令他放在眼里的,更别说恨了。
龚破夭却令他咬牙切齿的恨。
他中村也试图不恨。
好几次都吐纳动功,将大日本帝国的气慨凝聚于胸。
凝聚也凝聚了,他射出的目光也够不可一世的了。然而,眼里一闪出龚破夭,那胸中的狂气、傲气,就像被针刺了的汽球一样,嗤声泄了。双脚一软,就像要坠入深渊。
恐惧。
无助。
有力无处使。
龚破夭就像是魔,是鬼,令他捉摸不透,深不可测。
在南京那夜的突然遭遇,如果不是安室美惠的身手快捷,逼使他龚破夭一碰即退的话,他想自己不死也是伤的了。
相触那瞬间,龚破夭发出的劲道,就如电闪雷鸣,快且劲猛,令他全身的每根骨头都感到震憾。
高手交手,真是一碰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