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愤怒的子弹
是枪么?
如果是枪,这生冷怎么这么淡?只是半把匕首的感觉呢?
狙击手。
他刚冒出狙击手这个念头,身子马上飞离了大红木树。
身子刚飘离,还没飘到另一棵老松树身上,枪就响了。
子弹叭地射在他刚停留的红木上。
虽然射偏了,没什么准头,但足见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十分灵敏。
龚破夭的脚刚一掂老松树,立马借劲飞向另一棵树,不敢再停留。
子弹并没继续追着他。
他的迷踪,已经令对手找不到目标。
这时已是中午,秋天的阳光直直地射入林子,林内也就阳光斑斑,明亮了起来。
离山顶不过四五百米。若是走在山道上,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达。而在没有路的密林,只能兜兜转转地走。
龚破夭推测,中村大部分人马,已经快到达芙蓉坪。
他所察觉到的人,是中村负责殿后的特工和设伏狙击手。
而令他感到疑惑的是,他所察觉到的特工和狙击手,只有三四个人。除了隐藏在杂树丛那个狙击手外,另一个狙击手埋伏在一处山岩上,那里是个突出部,视线非常好,几乎可以将岩下的林子全收眼底,林子的一点点动静,都可能会吃他的子弹。而两个手持轻机枪的特工,则在山道上,相互掩护着撤退。
他所察觉到的就两个狙击手和两个轻机枪手。
当中一个狙击手因为朝他射击,而暴露了自己的埋伏点,已经从埋伏点转移。
如果仅仅是这四个人,事情就好办多了。龚破夭心想。
心里想着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朝山岩那个狙击手闪去。
山岩这个狙击手无疑是最危险的。
龚破夭本想绕到一边再摸上去。然而转念一想,这要花不少时候。而且,从人的心理上看,正面是最危险的地方,谁都不愿意从正面出现。但也正是这种心理,往往会受到忽视,而将重点放在两侧。
龚破夭便决定从正面上。
当相距山岩只有几十米的时候,他龚破夭已经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还看到瞄准镜后那张脸——一张长满横肉的脸。
横肉一眼闭着,一眼贴着瞄准镜。
龚破夭虽然看不到他双眼的神情,但从他的脸部表情来看,显得很疑惑的样子。
是似乎察觉到什么,又似乎拿不定主意是什么。
勾着扳机的食指,欲勾下又放松,放松了,又欲勾下。
横肉在犹豫不决。
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道光影。
但当他看着是光影的时候,光影又消失了,不见了。或是,光影又变成了树。
声音他也是听到了。
是“忽嗖、忽嗖”的声响。
像山鸟飞过,却又看不到一只山鸟的影子。
应该不是山鸟。
也不可能是山鸟。
昨晚一夜的枪声,早已将鸟惊飞。前面那颗地雷的巨响,也震天动地的,再胆大的山鸟,也应该飞走了。
越往下想,横肉越显得惊惶。
他并不是怕死。死对他井上村夫来说,已经是等闲之事。当日在南京大屠杀,他井上村夫就参与了军刀砍人的比赛。他一气砍下了五十八颗中国男子的人头,军刀也换了几把。最后一个男子没被他一刀砍下,只砍断了一半脖子,男子的双眼就像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要吃了他。是他补了两刀,才将这个男子的头砍下来的。
他也就失去了继续比赛的资格。
后来别人问他为啥一刀砍不下?
他大咧咧的道,“那家伙的脖子是牛皮长的。”
只要是杀过一个人的人,一般都会过了生死这道关口。
当他井上村夫砍人如割韭菜,死亡对他而言,已经形同儿戏。
他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怕鬼。
这是人的天性。
看到光,不见影;听到声,不见影。这是什么东西?
只有一种解释——遇到鬼了。
额头冒着冷汗,脸上的横肉也扭曲成一条条的时候,井上村夫可谓恐惧极了。
当龚破夭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两眼瞪得天大,充满了恐惧;嘴巴张得天大,却发不出一句声来。
龚破夭的逍遥腿在他的背上一扫,他井上村夫顿感一股强大的逼力,从脚逼上头。先是听到脊梁骨“咔嚓嚓”地碎断,继而是心脏的爆炸声,继而又是脑浆粉碎,最后,他的双眼便“卟卟”地从眼眶掉了出来,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山岩下面去了。
就正这时,猎狗狂吠了起来。龚破夭心里不由一喜,知道其他猎手都到位了。马上脚一撩,就像井上村夫的枪撩起来,接到手上。然后将其子弹袋解下,挎到身上……
这是一支三八式步枪,因其射程远达2400米,有效射程600米。而在实战中,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往往能在800米左右的距离上成功射杀对手。加上了瞄准镜,无疑就成了日本狙击手的至爱。
这刻,枪到了他龚破夭的手里,他也是顿感如虎添翼。身子一弯——斜对面的山岗,便“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至,竟然从他龚破夭的背上飞过。
要不是他弯了身子的话,就吃硬这颗子弹了。
龚破夭脸一热,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前面他对只发现两个狙击手,就感到疑惑,一直都在寻找其他的狙击手。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察觉到。直到这第三名狙击手朝他射击,要直取他的性命,他方知道自己前面太注重自己的嗅觉和灵觉,而忽视了理智的推断。
当发现只有两名狙击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警觉。只是没去加以分析——这是中村特工队的狙击手,而非一般部队的狙击手。部队的狙击手,时常是单兵作战,最多带上一个拍挡,负责观察。中村是个狐狸一样狡猾的人,行每一步棋,都是通过深思熟虑,绝不会急进冒险。他安排狙击手和火力队的人殿后,本就是一明一暗,互为支持,互为掩护。而作为狙击手本身,也是连成一气的,除了负责自己监视的范围之外,相互也是暗暗地照应着的。
他龚破夭击杀井上村夫的时间虽短,从他飞到井上村夫的面前,到使出逍遥腿,几乎是瞬间的事情。但对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来说,瞬间的功夫就足够了。
当河小野树勾下扳机那瞬间,他涂着满脸污泥的脸,都仿佛闪出了红光,开心地听着子弹嗤声钻入龚破夭的身子。
对他河小野树而言,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子弹钻入人体的声音。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他就躲在一幢办公楼的一个窗口后面,对着街上混乱的市民射击。连射杀了几个男人之后,他觉得不过瘾,便将目标逐一落在老人、妇女、儿童的身上,加以射杀。他觉得子弹钻入儿童的头部是最动听的。那“卟”的一声,就像他家乡的樱花,在宁静的夜晚,“卟”声坠地一样,将一缕馨香卟入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