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寂静,无限的哀伤。
萱如慢慢地睁开紧闭的双眸,身体微微移动,离开翎允的怀抱,垂下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皮。
感觉怀中瞬间而来的空落,翎允脸上略显焦急之色,柔声道:“娘子,你跟我回家,好吗?”
“家,我还有家吗?”萱如慢慢抬起头,看着翎允的眼神竟泛着丝丝的空洞。
“娘子。”翎允身体微微上前,便想拥萱如入怀。
萱如一抬手,挡住了他的碰触,道:“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妻,从今以后你无须再这般装模作样了。”
“我……”翎允的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之色,心中划过一抹痛色。
萱如嘴角扬起一抹笑,却如那山尖的冰花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道:“我会跟你回去,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本就没想过今生能够逃离。”
三日之后
随影和若月慢慢地赶着马车,缓缓地向前行进着。
车中,萱如将头靠在窗边,已经沉沉地睡去,翎允伸手抚上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她轻轻地拥进怀中,眼中满是痛色,低头看着怀中人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禁道:“母妃,莫非我还是错了。”
十五年前若芷殿
阳光明媚的午后,春风轻轻地拂动那柳树上刚刚抽出的细细柳丝,仿佛点缀般的淡黄色嫩叶也随风摇摆。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手中握着一根线,看着线另一头的纸鸢正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着,跑得更快了几分,笑声也越发得清脆了。
男孩活泼可爱的摸样映在坐在长椅上恬静女子的眼中,女子的嘴角轻轻扬起,眼中却没有半分的开心,似乎还带着深深的忧伤。
玩了许久,男孩也感觉累了,将手中的线交给一旁的婢女,小跑着依偎进那女子的怀中,笑着道:“母妃,你为什么不陪着允儿一起玩啊?”
这女子正是翎允的母亲——芷贵妃,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道:“母妃看你玩得开心,也就开心了。”
小男孩眨着天真的眼眸,道:“母妃,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芷妃摇了摇头,道:“母妃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这么空旷的院落太安静了些。”
“父皇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小男孩撅着嘴,似有些不高兴。
轻轻地将儿子拥入怀中,芷妃微微一笑,道:“你父皇有很多事要做,很忙的,自不可能天天都来看我们的。”
男孩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满是天真地道:“父皇既然忙,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的妃子?”
芷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允儿,你答应母妃,日后只娶一个女子,只疼她一个,爱她一个,好吗?”
男孩的眼中一片纯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我什么都听母妃的。”
九年前若芷殿
白雪仿佛那小银珠一般,像小雨点,像柳絮、似杨花,纷纷扬扬的,恍如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大地的一切都被轻轻地遮掩着。
风轻轻地拍打着窗扉,殿内的床帏随之浮动,芷妃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回荡在偌大的房中,显得那般刺耳……
翎允跪在床榻前,握着母亲的手,眼中含着泪水。
芷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淡淡一笑,道:“允儿,以后母妃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允儿什么都不要,只要母妃。”翎允眼中已经蓄满了一汪清水。
芷妃的眼中也是满满的不舍,可是一声重咳,帕间沾染的竟是一团黑血,心中已是有数,道:“允儿,这世间,母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一定要记住,这宫中不比外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允儿记下了。”泪水滑下脸颊,翎允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
“还有,你答应过母妃,日后只娶一个女子,只疼她一个,爱她一个,一定要切记。”说完这话,芷妃的手便永远的垂下了,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朵永不凋谢的花……
那一夜,翎允趴在母亲的床榻前,整整哭泣了一夜。
翌日,天蒙蒙亮,皇上匆忙而至,衣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雪,看着安静地躺在榻上的女子,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竟不能动弹半分。
约莫一刻钟之后,他才慢慢上前,坐在床榻边,轻轻地抚摸着那女子早已没了温度的脸颊,泪水滴在她的衣襟上,呢喃着:“芷儿,朕集万千宠爱于你一身时,你成为众矢之的,朕便渐渐地疏远于你,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朕,难道这便是天意吗?”一口鲜血喷在那白色的衣襟之上,掩去了那如清水一般的泪痕。
“皇上,你保住龙体要紧。”一旁候着处理芷妃尸首的张太医忙疾步上前,却被皇上抬手挡住了。
“是。”张太医虽心中担心皇上的身体,却也不敢越举半分,步伐后退,却在不经意间撞到了一只炉子,诧异地低头,感到一丝异样,忙低头去看,心中一阵惶恐,忙跪下,道:“回禀皇上,芷妃娘娘的死因恐怕有疑。”
“你说什么?”皇上转过头,紧盯着跪在地上之人。
那张太医仍是跪着,却抬起头看着皇上,手上捧着屋角里拿出的那只炉子,只见里面放着些许的熏香,道:“回禀皇上,若是微臣没有看错,这不是普通的熏香,乃是夜夜归,房中若是长期点着此香,人将会变得沉闷、消极,最后郁郁而终。”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厉声道:“张太医,朕命你马上带人在各宫搜查,一定要给我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臣遵旨。”张太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