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非凡的寿诞大厅,堂上坐着一个人。他双目锐利,炯炯有神,有种不怒自威的风范。虽在众宾客面前挂着极和善的笑脸,却让人丝毫不敢造次,因为他就是今晚寿诞的主人,圣厝堂的堂主杜左堂。
杜以尘祝贺后,介绍道:“父亲,她叫叶昕婷。”
“牧堂主,祝您寿如东海,寿比南山!”叶昕婷上前行礼。
“好,好!”杜左堂含笑的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叶昕婷后,扭头吩咐道:“甘奴,带乔小姐去洗手间梳洗一下,换上一些合适的衣服。”
叶昕婷听后诧异的看向杜以尘。杜以尘也抬眼看着父亲,上前一步:“父亲,其实她……”
杜左堂挥手示意:“不用担心,我自有分数!”
“乔小姐,请。”甘奴有礼的示意。叶昕婷只好胡乱的点头,心情忐忑地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寿诞大厅突然升起一阵波动,众人的目光齐唰唰地望着从内堂走出来的女孩。
她一头齐肩柔顺的长发,皮肤白皙如雪,眉毛细如弯月,那双剪水般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那整个人宛如一支仙界白莲,在污泥中破土而生。众人惊艳的目光随即化为羡慕和嫉妒朝杜以尘望去,这小子,艳福不浅哪!
龙二也大吃一惊,上前嚷道:“你就是刚刚那个小姑娘?太令人意外了,真是看走眼了。阿尘,你的眼光不错哦!”
他推了推一旁发呆的杜以尘:“阿尘,你还站着干什么?把你马子……哦,女朋友迎过来呀!”
杜以尘脸红了红,“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走上前,示意门外有些拘谨的叶昕婷搀着他臂弯一同进去。
她看见他来,心里忽然安心不少,表情也没有那么僵硬了。虽然这家伙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总还有点绅士风度的。
她心情轻松了,便调侃道:“阿尘,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好心,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了么?”
“叶昕婷,别以为你穿得好看点就……”他先是气瞪她,而后似乎觉得说错了话,脸微红的撇开头去。
她眼中泛起兴味:“阿尘,你刚说我好看……那我好看吗?”
久久,在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轻轻答了一句:“好看。”脸却更红了。
“谢谢!”她听到了,展颜一笑。
那灿如阳光般的笑容竟令他的心脏卟卟地急跳,他口不对心地恼道:“你不要这么笑啦,好丑!”
“丑?你刚不是说我很好看吗?”她错愕,这小子又欠扁了。
“可是现在很丑啊!”
这女人干嘛还问?他快撑不住了,明明她的笑容就很美,可是,可是不要电到他就对了!
“哎,阿尘,没有人说过你反复无常吗?”这小子怎么总喜欢和她抬扛。
“少说废话啦!”他扯了扯她,“好了,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
杜左堂欣喜的看着一直吵吵闹闹来到跟前的两人,对管家吩咐道:“甘奴,请乔小姐坐在坤字位。”
“坤字位?!”
众人愕然,大家惊讶的看着杜左堂,又把目光投向一脸困惑不解的叶昕婷。
杜以尘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看着父亲,嘴唇动了动,却又抑住没有作声。
甘奴为难的蹙眉,俯身低语:“堂主,这坤字位……”
杜左堂眉一挑,瞪道:“照我的安排去做!”
“是,堂主。”甘奴脸一凛,伸手示意:“乔小姐,请上座。”
叶昕婷懵懵懂懂在管家示意下坐在杜左堂右下首的席位。其实她并不知道,厅内座席摆设十分讲究,上首居中为神位,左右为乾坤。《易?说卦》:“乾为天……坤为地。”乾代表男性,坤代表女性。杜左堂居坐神位,杜以尘居坐左侧乾字位,右侧的坤字位安排给叶昕婷坐,在圣厝堂里她便有主子的意思。她一经坐下,下首所有堂口的首领都不敢轻看了她。
杜以尘看见父亲有些莫测高深的眼神,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了。
这时,厅外一兄弟高声禀报:“堂主,飞龙门门主邹霸天送上贺礼!”
龙二顿时蹦跳起来,眼睛睁得如铜锣般大:“邹霸天这斯会这么好心送来贺礼,想必没有什么好事,大哥,还请小心为上!”
杜左堂沉吟片刻,冷冷道:“呈上来。”
一手下捧着一个精致大礼盒走上前,甘奴接了过来,在堂主示意下打开礼盒。待众人看清礼盒的东西后,举众哗然,竟然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鸡。
龙二顿拍几案而起,杀气腾腾道:“他妈的!邹霸天这龟蛋竟然敢愚弄我们,送一只死鸡来道贺,他分明就是向我们圣厝堂公然挑衅!大哥,让我带上几百号弟兄去他们飞龙门取下邹霸天的人头给你!”
“堂主,让我去!我去!……”几处堂口的首领也纷纷上前叫嚣,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杜以尘巡视众人一圈,脸上波澜不惊,目光深沉。
叶昕婷作为旁听,只是静静呆坐着,这些江湖恩怨她根本不懂,也没有插手的份儿。
杜左堂扬了扬手,众人声音即刻停滞下来,目光仰望着,等待堂主的下令。
杜左堂看向龙二,皱眉微责道:“老二,一遇到事情你就只会喊打喊杀,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红番区时代,现在时代已经不同了,你得要学会用用脑子。”
龙二有些委屈的低了低头,而后抬头愤然道:“可是大哥,邹霸天这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他们飞龙门以为我们圣厝堂都怕了他!”
杜左堂淡淡瞅他一眼:“这事我自有主张。”
“是,大哥。”龙二颔首,遂安静地坐了下来。
少顷,当大家都在猜想杜左堂有什么好办法的时候,他却忽然转脸向叶昕婷,目光古怪,他温和的问道:“丫头,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吧?”
叶昕婷怔了怔,下意识点头:“是,都看到了。”
他眉峰忽尔舒解开来,脸上也绽开愉悦的微笑:“那么丫头,你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眼中的诧异着能瞪掉一筐的鸡蛋,堂主到底演的是哪出?
“我?”她惊怔地指着自己的鼻头。
杜左堂微笑的鼓动她:“没关系的,你说说看。”
“这……”她为难的看向杜以尘,小子,这该怎么是好?
杜以尘接触到她的目光,也似乎觉得父亲的举动太过怪异,他站起身道:“父亲,她只是一个外人,与此事无关,这件事应该由我们圣厝堂自行解决!”
杜左堂作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示意儿子坐下。
杜以尘虽觉迷惑但也只得坐下,叶昕婷见着以为他惧于父亲的威严,在心底骂道:胆小鬼、不讲义气……
“丫头,这件事你觉得呢?”杜左堂又转头看她,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似乎她不表个态他就不会停下来。
叶昕婷看着一干眼巴巴盯着她的人群,只得硬得头皮说:“我的见识尚浅,社会经验也很少,如果说得不好,请大家不要见怪!”
“没关系,请说吧!”
叶昕婷定了定神,站起启口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哦,愿闻其详。”杜左堂目泛赞赏。
清澈的目光划过一道智慧之光,她用明朗和清亮的声音说:“既然飞龙门送我们死鸡,我们便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送他们一麻袋的活蛤蟆!活蛤蟆,意喻他们飞龙门只懂得叫嚣而毫无实力。最重要的是,这其间还有另一层意思。蛤蟆,癞蛤蟆,意指他们飞龙门永远也枉想吃圣厝堂这块天鹅肉!”
杜以尘身一动,震惊的看她。这个女孩竟如此轻易就化解了一场血腥的激斗。她的身上似乎有种纯净的光芒,任何社会上的罪恶也无法达于她的内心。父亲……他看向父亲,眼波流动,难道……这就是你安排她坐在坤子位的动机吗?
“好!说得好!”杜左堂神情激动的拍几案而起,脸颊兴奋得膛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过邹霸天这老浑球瞪红了眼的模样了!”
他转脸向下首一人:“左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堂主。”左牙领令退下去。
杜左堂笑容满面的举起酒杯:“今天我非常高兴,咱们圣厝堂的兄弟可以齐聚一堂,今晚又意外的迎来了一位贵宾,实在是可喜之极!来,大家举杯!我们定要喝个不醉无归!”
“好!喝个不醉无归!”众人纷纷举杯响应。
夜渐深,醇香的酒气飘散到院子里,庭院里的花似尝到了味儿,纷纷醉倒的垂头。
“其实,我不是要拒绝去日本留学,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命运能由自己来掌握,而不再受制于任何一个人。因此,我曾试着用最极端的方法、他最讨厌的方法去尝试,结果却……”
暮色将他整个身体遮掩,几片树叶在他周围落下,使得他的背影有一种孤寂和沧桑感。他静静凝望着翠碧的梧桐树,其实他很羡慕梧桐树,没有任何依附的成长,甚至在沙漠也能长成粗壮有力的曲线来。
他微叹口气,不知为何,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他,竟不知不觉的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是因为她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和粗俗,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肤浅和愚笨,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就已受到她的影响了吗?他心一惊。
“阿尘……”叶昕婷凝望着他,心中有种怜惜和心疼的感觉。或许,她未能深切体会他的感受,没有家族的束缚,也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久居国外的父母也分外的开明,她从小自由无拘的生活着,从未想过失去自由是怎生的一番情形。
“我相信,你的心愿将会不远了……”
夜,深了。
清爽的夜风吹散了飘浮在空气里浓郁的酒香,白衣英挺的少年玉立在夜暮下,微卷的发丝在夜风中宛如美丽的菟丝花无羁的飘荡着。
暮色中,一点闪烁的异物在空中摇摇曳曳的飘荡,瞧去,原是一片顽皮的叶子在空中跳起了舞蹈。它许是跳累了,许是独自跳舞没有了趣味,它停下了舞动,静静躺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独自陷于纷乱的思绪,没有察觉到这片轻微的波动。她,却着迷的凝视着这片叶子,手指微微动了动,欲起拂动它的心弦……
他旋过身,无辜的叶子在他急转下飘然落在地上。地上满是萧瑟的落叶,连成叠叠片片,不舍地围在他的四周,形成以他为中心的美丽图案。他望向她,眼中的神采在叶子掉落地面的瞬间,又重新恢复一贯的冷漠和疏离。
“今天你辛苦了,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思绪由叶子转到眼前的少年身上,她顿想到什么,忙问道:“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飞虎,派人送乔小姐回去!”
拒人于千里的冷然,一如他孤冷倨傲的背影,他肃然离走,留给她的却是一腔愤恼的羞怒。她发现在他身上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却是一无所成,悲愤交集,汇聚成一团燃烧着的怒火,在此刻骤然爆发——
“阿尘!你骗人!你过河拆桥!你不讲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