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云夜痕的预感没有错,蜗居在酒店数日的叶离烟多番思量后,最终决定离开A城——
得知自己怀孕,她一直都在考虑究竟要不要留下孩子。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很可能给不历来孩子安定美满生活的她在犹豫后前往医院。生下孩子不难,难的是如何对这条小生命负责,而叶离烟却觉得自己连最起码的完整家庭都无法给予,所以唯有忍痛不要,可中途却意外的发生了件小事:
婉拒萧烬陪同的好意,孤身坐到医院的她拿了号码牌,经过病房去手术室时却意外嗅到阵浓郁榴莲味。
尽管都说榴莲营养丰富,可叶离烟从来都不吃,她像很多其它人一样受不了它的气味。可在医院那天,她奇怪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捂着鼻子躲开的冲动,反而还生出种很想吃的念头。这种念头如此强烈,令素颜苍白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腹中空空,恨不得马上想要买来榴莲填满。
不知道是真的馋了还是静默的等待让叶离烟乏味,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后她跑出医院径直去了水果店。
水果店的老板是个温和近人的中年妇女,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问她是不是很久没吃过榴莲了。这问题顿时让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叶离烟露出轻浅笑意,遂告诉老板娘这其实是第一次吃,以前从来不吃。
老板娘是过来人,会意的看向她风衣裹住的小腹处,没再追问什么。不过,聪慧的叶离烟却从老板娘的眼神想到一点——
很多孕妇在十月怀胎期间饮食都会发生些改变,比如以前从来不吃的东西忽然变得很喜欢,以前很喜欢的现在却忽然怎么也吃不下。自己忽然这么想吃榴莲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想吃,因为人的习惯其实很难改变,这种反常只不过是因为怀孕,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喜欢这种味道。
意识到这些,坐在小店里的叶离烟一刹间有所触动:孩子还那么小,却已经在忍不住挑选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生命,该是件多么奇妙的事情。而自己,作为孕育这条生命的母体,又有什么权利夺走他来到世界的选择呢?即算生活不那么完美,能呼吸到尘世空气能看到灿烂阳光,已是幸事一件,不是么?
扔掉号码牌,从水果店走出的叶离烟再也没看医院一眼,心情平静的回了酒店——她,要这孩子!
对于她突然改变决定,萧烬只是皱了皱眉并没多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多说。只不过在叶离烟提出要离开A城平安生下孩子后,他提议远走高飞一起去国外,躲开这里所有一切。起初,叶离烟并不同意和他一起,只不过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及孜孜不舍的坚持下,最终答应去英国,找个小镇静待生产。
且不管叶离烟生下孩子后究竟会不会离开,也不管她心里到底如何看待自己,萧烬仍然很欣慰,至少在未来这一年自己能和叶离烟朝夕相处,这对他来说就是个顶好的迹象:一年不长,却也能改变很多,最重要的是她没继续冷漠决绝的拒绝躲避自己的好意。也许,本来已经迟了一切还不算太迟。
确定这些后,萧烬立即着手办理手续以及联系在英国的朋友,甚至都已买好三天后的机票,可就在这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云夜痕突然送来东西,萧烬的确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将东西给叶离烟——
离烟爱云夜痕,可云夜痕带给过她什么呢?除开憔悴和黯然,什么都没有。现在她打算重新开始,难道又要折回去吗?
不,不,我不能让她再回头。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十二楼。提着早餐的萧烬猛然从思绪中惊醒,眼神漠然的他没径直去叶离烟所住的1219号房,而是先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将装有笔记本的信封扔进行李箱的最底层,他这才去敲门。
“萧烬,又麻烦你给我将早餐提上来,我都说了自己可以下去吃的。”
吸着牛奶,容颜依旧苍白的叶离烟诚挚道谢。这些天萧烬无微不至的关怀令她十分感动,记忆中除开云夜痕,似乎从没别的人对她这么细心过。可惜,云夜痕似乎已经成为过去。胸口又传来细密刺痛,她垂下眼眸深深呼吸,命令自己不再去想。
“昨晚你吐成那样,所以早上想让你多睡会。今天感觉好点了么?”清雅的淡笑浮动在唇角,萧烬温柔看向她,冷漠已全部卸下。世界上,唯有叶离烟能让他如此。这种情感,因为隐忍太久其实早已强大。
敛眉垂眸的叶离烟略带尴尬的笑了笑——妊娠反应太强烈,自己确实受了不少苦,有几次吐得她差点站不住。可这些并未改变她留下孩子的念头,反而让她体会到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触。孕育生命,这种感觉新鲜而奇特,依约还有几分甜蜜,即使现在吃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忍忍就好。
“谢谢,好多了。机票是大后天上午十点十分吧?我等会儿想出去一趟。”咬着吸管,叶离烟淡淡出声。
萧烬是个心思何等伶俐的人,瞅见她略有不安的神情就猜到她大概是想去见云夜痕最后一面。酸意漫过心湖,他镇定道:“是去和云夜痕告别吗?不管去哪儿,都打车去吧,你现在不适合开车。”
刚刚压下去的苦涩悉数返回,叶离烟捏住牛奶盒的手情不自禁的哆嗦几下,起身走至铺满阳光的窗口。迎着明媚的金色光线轻轻阖上依稀有水雾氤氲的眸子,她抬手抚摸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不是告别,而是诀别!我不会见他,只是想出去转转,和这座我呆了很久的城市以及相关一切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