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守着叶离烟挂完一轮点滴的萧烬亲自送不敢多说的医生离开。凉风徐徐中,他将一叠厚厚的纸币塞进医生的口袋,仔仔细细叮嘱他不得乱说之后才目送他乘坐的士离去。将叶离烟的车开进酒店车库的最里面以免被人容易看到,萧烬这才回到房间。
只开着一盏柔和壁灯的套房飘浮着层迷离的光,坐至床边,萧烬踟蹰片刻后抬手理了理她的乌发。
叶离烟,你真是个傻丫头。可惜的是,我似乎出现得太迟了,是么?这种迟到,是一生的错过,对么?
但是,你可知道这种迟到我绝非情愿,你可知道这种迟到让我痛苦得夜不能寐,更让向来觉得自己什么事能处理得很好的我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处理不好。你是我心中唯一的柔软,知道我有多想抓牢你么?
不论是杀人还是握刀从不颤抖的手此刻轻轻颤抖着抚摸上叶离烟的脸颊,萧烬眉心紧锁,满面萧索。
睡得并不怎么踏实的叶离烟翻了个身侧躺,吓得萧烬立即缩手,生怕她醒来会误以为自己乘人之危。几声叹息飘过,萧烬正考虑着自己究竟今晚是睡在沙发上还是睡去隔壁时忽然听到紧闭双眸的叶离烟喃喃溢出一声轻渺的梦呓:“夜痕、、、”
放在被子上的手像触电般的紧握,萧烬霎时间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心里越来越浓的惆怅织成一张结实细密的网撒开,将他整个人死死网住,令他分毫动弹不得——
云夜痕,你值得叶离烟为你如此么?在她为你心痛哭泣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带着几分忿忿不平,萧烬冲至套房的阳台上。略带腥味的海风夹杂着浓郁湿气,潮湿了他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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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万籁俱寂,人却难成眠。
其实,这个夜晚,难以成眠的不只有气愤和不安交加的萧烬,还有开车在A城转了数圈的云夜痕。
从别墅出来的他并未追上叶离烟,下了高速后他更加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只好大街小巷的逛着,期盼能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车影,可是上天并未如他的愿。满腔痛苦挤压得胸腔里万分难受,直到凌晨三点,他这才停止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按下她的号码——
他很清楚此时叶离烟肯定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可他只想确定她平安,只要她平安就好!
甜美却机械的声音提示他叶离烟已经关机,将车停下,阴霾重重的他靠在车内点燃一根烟,深深叹息。
离烟,你会去哪儿呢?
街头有晚归的情侣拥抱着从车边谈笑经过,看到这幕,云夜痕难以自抑的涌出无数酸楚和悲伤,眼眶已然潮湿——离烟,如果决意离去是你最终的选择,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挽留你,更没资格再要求你什么,可你必须要相信我爱你。我不能否认最初留下你是因为可人,但你知道么,从你醉酒那次开始我就已经慢慢看出你和可人其实并不一样。
而现在,我想携手走下去的人只有你,只有你!
还记得你说过最想要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有一套并不要很豪华的房子,有一份养得活自己的普通工作,有一个能牵手漫步和紧紧拥抱的人,远离杀戮,血腥和复杂,只是明净单纯快乐无忧的活着。我很想给你这样的生活,但抱歉的是身在云家现在根本实现不了。可你知道么,我真的想给你这样的幸福,真的想!
无可否认,可人曾是我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死更是我深深歉疚的事,但离烟你知道么,迄今为止,我唯一想过要白头偕老的人是你。这,就是你们的区别——
我曾很爱可人,可即算在最爱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两人会能走完一辈子,因为像可人那样的女子一辈子不是承诺,而是牵绊。而你,我知道,一辈子走下去是最美也是你最想要的承诺。我想给你一辈子,想给你最简单明净的生活,想给你、、、
也许,时至今日,这些我所想的都已成泡影。
我了解你,所以懂得你的骄傲,所以,如果你觉得我放手是你现在最想要的,那么我会给你——
只要你觉得好,觉得幸福,我可以什么都放弃,包括放弃拥有你的权利。
凄清呜咽的《夜莺》在车厢内盘旋缭绕,闭眼靠在车座上,伤感堆积到不能再浓厚的云夜痕再次睁开眼眸时才发现自己脸颊上有两行冰凉的液体正蔓延而下。掐掉已燃烧到末端的烟头,给陈杰发了条信息后,他双手紧紧握上方向盘,发车离去,满面怅然,疏朗有致的眉眼间只有深重的悲恸。
根本不想回半山别墅,也不想回碧桃园让老崔担心,云夜痕将车飙至阿其的住处,敲开了他的门。
睡得正酣的阿其半夜三更听到有人敲门嘟嘟囔囔了半天才从被窝里爬起,当看到门外站的竟然是憔悴得如同饱受酷刑的云夜痕时,他的睡意顿时全部消失惊诧道:“你、、、你这是怎么啦?被鬼打啦?”
无精打采的睨视一眼阿其,径直倒在沙发上的云夜痕低沉道:“想象力不错,你可以改行去写书。”
“切,人家不是想逗你开心嘛,真没幽默感。不过,你这模样的确比被鬼打还要惨。说说吧,发生什么事?又和家里闹矛盾?”给他倒了杯水,阿其不再开玩笑,坐至他对面的沙发上。
认识多年,阿其几乎知道云夜痕所有的事,所以他也没隐瞒,简短说了后起身:“借住一晚,别来烦我。”
望着他走向客房的背影,阿其皱眉道:“你没告诉她可人其实是为你而死吗?你忘不了她不仅因为爱过,也因为愧疚!”
听到这句,云夜痕靠近客房的俊挺背影蓦然停住,呆呆站在那,很久没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