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玉鸭香炉里应该点着甘松香,辛凉苦辣的气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自觉更多了几分清醒,一撩珠帘,在珍珠缭乱相磕的悲伤低诉中走了出去。
一天星光尚未及将我笼住,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猛地将我向后一推。
刹那间,珠帘被撞得跌荡而起,飘了满眼比星光还要明亮的晶莹光泽,掠着脸庞飞过,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湖色人影风一般卷了进来,恰在我落地之前将我抓住,只一拎,已被他捉到手腕间。
“叶儿!你……你竟真敢走?”
唐逸宁扳着我肩盯紧我,眼神极凌乱,已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或者更多的,竟是惊慌无措?
我挣扎着想逃开他的臂腕,发现这家伙的力道和他素日表现出来的文弱完全成反比,扭住的手臂给钳得发不出任何力道。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能腾出手来,一把将我的包袱扯下,远远扔到角落里,然后挟起我,径入卧房,啪地甩上门,将我重重地扔到床上,跌得我眼冒金星。
我正式确认,这人压根就是另一个安嘉和,就是有着严重的暴力虐待倾向。
我狼狈地在床上爬起,冲他吼道:“我为什么不敢走?你三心二意,我才不要你!”
“谁三心二意了?”
“你!”
“我给你气着了,不成么?”
刚爬起的身体又被他推倒,连同他自己的健硕躯体,一起兜头扑下。
“你放开我!”
“你还我孩子!”
“不关我事,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赔我孩子!”
“孩子已经没了……唔……”
关于孩子的讨论和争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制造孩子的实际行动。
满枕风月,一帷旖旎,居然伴了唐逸宁温热的泪水,不知不觉,便柔软了谁的心。
沉沉睡去时,我正倚在他的怀中,揽了他的腰。笃定了他不会离去,连心跳也平和。
“……你愿意么?”
“我愿意。”
“心甘情愿?毫无怨怼?”
“心甘情愿,绝无怨怼。”
“嗯,好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和瑾儿说,尽快还唐家上下清白。呵呵,一定要好好养着啊,五个月大时,效果是最好的。”
“夫人请放心,我……本就不想生下这个孩子,能为夫人出力,也是叶儿的福份。叶儿一定好好养着……”
“呵呵……”爽朗而开怀的笑声。
“本就是……几厢得益的事……”同样的笑意,苦涩得如呛进了几升的黄莲水,顺从而萧索,万念俱灰如一川秋风,一山枯叶,无边无际的冷落清秋,渐渐覆上苍茫寒凉的沉凝冰霜……
睡梦里,心下狠狠地一抽,痛得我惊喘一声,已然清醒。
身畔是空的。
微侧头,已见窗边站了一人,素色单衣凌风拂动,黑色长发染了晨光,一丝一丝,很苍凉地起伏着。
他似听到了床上的动静,蹑着手脚走向床边。
我忙闭了眼,只作睡着。
床边静默了好一会儿,熟悉的手掌轻轻覆到我的头部,生怕惊动我般巍巍在发际拂过,令人心动的低沉嗓音无奈地在帐幔间回旋:“我们在一起近四年了,好容易有个孩子,你怎忍心……你怎忍心让人将它害了?你又怎忍心……和我说那样的话,一再地想离开我?”
温热的呼吸近了,柔韧的唇轻轻与我的额碰了一碰。
依然心动,依然情动,依然想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襟,告诉他,其实我从不想离开他,其实我只是不想和人分享他,其实我只是太在乎他。
可我当真伸出手时,只握到了一缕很轻的晨风,伴着凉意从指缝间悄然逸走。
睁开眼,正见到他颀长的身影踏出房门,轻轻将门扇带上。
“等她醒来,再去收拾屋里。”他似乎恢复了惯常的宁静,平和地如此吩咐。
我正松一口气时,又听得他继续说着:“多找几个人来看着屋子,不许她出门一步!”
一时气结,继续蒙头大睡。
不过,如果我要出去,我可不认为他派的那些笨丫头能拦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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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自然又到日上三竿才起。
十六儿过来给我梳洗时战战兢兢,觑着我的脸色,好久才敢问我:“姑娘,你和大公子怎么啦?”
我咬牙切齿:“他不听话,我想把他给休了。”
十六儿顿时噤声,目瞪口呆。
我便安静地凝神想着,梦中那个关于胎儿的零星对话。
叶儿的确是自愿断送了自己的胎儿。
可我为什么觉得,那话语中的意思,唐家被释,竟与叶儿奉出的胎儿有关?
不是说,萦烟主动亲近了刘征义,进而得到了刘瑾的欢心,才保住了唐家?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外面传话来,说唐二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