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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走秀 (2)

透明的高脚杯在吧台上微微摇晃,终于翻倒,红色的液体迅速铺开,流淌出莫可名状的哀伤。

安然蹙起眉,眉间是深深的痛惜。

我站在角落,仿佛有团火焰在身体里燃烧起来,痛得不知所措。

心脏在胸腔里缩成一团。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万焰的声音低沉阴冷,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上下打量着安雅。

“你想拦我?”安雅的眼角带着醉意,隐隐生出些若有若无的诱惑。

万焰笑起来,眼神里闪着几许猥亵的意味。

“谁让你那么吸引人,”他边说,边把手搭在安雅的肩膀上,“你知道吗,看见你,让我忍不住想要一口吃掉你。”

他的手沿着安雅白皙的脖子慢慢下滑。安雅的脸霎时苍白,她条件反射般推开他,嘴唇轻颤:“滚开,你这个龌龊的家伙。”

万焰碰到身后高高的椅子,绊了个踉跄,他顿时勃然大怒:“装什么清纯,能来这儿的女人,哪个不是为了钱!”

“就算是为了钱,我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看上你。”

安雅仰起头不屑地说,我却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晶莹,在她刻意防备的伪装中,接近绝望。

酒吧里的人纷纷望向这边,调笑着万焰。

他的脸涨得通红,愤怒使得他扬起手。

安然想要保护她的姐姐,手腕却被身后那个高大黝黑的男人紧紧扼住,丝毫动弹不了。

她惊恐地看着安雅,惟恐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她无能为力。

眼看手掌就要落下。

安然闭上眼睛,睫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良久,却悄无声息。

安然霍然睁开眼,她的瞳孔里映出一团纯白的影像。

喧嚣的酒吧里,我微抬起手臂握住即将落下的拳头。

音乐嘎然停止。

酒吧里诡异地静。

我站在灯光中,神情淡漠,璀璨的光芒撒落在我纯白的雪纺长裙上,交织出水晶般清莹的光芒。

万焰转过身,正欲发火,却在对上我目光的那一刻定住了。他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眼神迷离得仿佛置身于海市蜃楼。

我放下手,从一旁侍者上衣的口袋中抽出白色的手帕,细细擦拭我的手指。

安雅瞪大眼睛看我,眸中惶恐不安。

我若无其事地扬起手,将手帕轻轻丢在地上。

“你不知道打女人是很没有修养的吗?”

我的笑容空灵而飘忽,恍如悬崖边摄人心魄的妖媚果实。

“当然,当然,”万焰满脸堆笑,“其实我并没有真的动手的意思。”

接着,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只要愿意跟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恍若是透明的。

“是吗?”

淡漠的语气混合着清脆洒脱的声音,激起了满场哗然。

万焰的表情十分狼狈,紫红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我神情慵懒,一只空酒杯在指尖轻盈旋转,透明而妖异。

安然趁机挣脱了黝黑大汉的缚束,将安雅拽向怀里,躲在我身后。

“你居然敢……”万焰惊得说不出话来,围观者嘲笑的声音更是让他脸色铁青。

我将酒杯轻轻放在吧台上,对他嫣然一笑:“你该感到荣幸。”

万焰一把将头发上的酒水甩掉,向我身后使了个眼色,耳后疾风掠过,我略一闪身,轻易避开了黝黑大汉的偷袭。

“这就是你们的能力吗。”

我轻笑,随手从吧台上挑起一只打火机,在黝黑大汉脸前晃过。

“真是让我失望。”

火光只是刹那一闪,又灭了下去,打火机仍然在吧台上,仿佛从来不曾挪动过半步,而黝黑大汉一边的眉毛却已烧焦,皱成一种古怪的形状。

万焰脸色铁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黝黑大汉怒吼一声,奋力挥起拳头,却被万焰挡住,他阴阴地看我一眼,低声说:走。

我靠在吧台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是霍怿杰来了,我走上前,却听见身后愤恨的声音:“你装什么好人!”

我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我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安然尖锐的声音划破安静的空气,震得我耳膜生痛。

我略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DJ对我点点头,转眼间酒吧又恢复了喧嚣的音乐。

我继续朝前走,安然闪在我身前,咬着牙说道:“多么淡定的气质,多么冷漠的神情,米静,你真是伟大的公主。可你以为你帮了我们,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她的面孔嫉恨得几近扭曲:“别做梦了!我们——绝不会感激你!”

狂乱而颤抖的声音交织在重金属的节奏中,像地狱在黑暗中奋力升腾。

接着,她扶起安雅,踉跄着穿过人群。

音乐依旧震耳欲聋,我捏紧骤然僵冷的手指,身体恍惚而轻飘。

我向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我帮安雅只是因为我想到了自己,那个失去所有爱的叫做卓爱的少女,她也曾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地在自己的世界里舞蹈,然而无论她如何渴望着温暖却始终没有人帮助她,正如那一刻的安雅。

坐在吧台边,我用吸管轻轻搅拌着玻璃杯里橙黄的果汁,霍怿杰并没有问我关于安雅的事情,而这也不是我所担心的,我只是没来由的惧怕霍怿杰听到任何我与季惟轩之间的事情,而其中的是非利害,更不会让他察觉分毫。我只要我们的关系单纯如水,哪怕卸去伪装后是怎样的疼痛与隐忍,在这一刻,甘之如饴。

霍怿杰靠在吧台上,静静地看着我,璀璨的灯光将他的头发迷离上七彩陆离的光泽,耳骨一枚银色的耳钉光芒闪耀。他凝视着我,良久,问道:“听说瑞依指定你做这次时装周的首席模特?”

“首席模特,”我轻笑道,“这个称谓可真有吸引力。”

“再怎么有吸引力,你不也一样没兴趣吗?”霍怿杰扬起手要了杯酒,冰蓝色的液体在酒杯里晶莹流淌,恍若寒冬里冰清玉洁的湖泊。

我颔首道:“这么了解我,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

霍怿杰轻啜一口酒,淡淡问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略一思忖,突然又想起霍氏和霍怿杰的关系。

“你希望我同意吗?”我抬头看他。

霍怿杰的目光温和淡静:“我只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

心仿佛瞬间被他的话灼伤,丝丝抽痛。

霍怿杰的爱永远都是那么无私,而我,怎么配得到他的爱。

我低下头,轻轻喝了口果汁,冰凉顿时沁入五脏六腑。

尖叫声此起彼伏。我将目光拉远,看到对面舞台上声嘶力竭的歌手,乐队敲打出震耳欲聋的旋律,所有灵魂在音乐中濒临疯狂。我微微蹙眉,霍怿杰见状做了个手势,乐队会意地奏起轻音乐。

看着霍怿杰,我有些无语。不可否认,最了解我的,永远还是霍怿杰。

“就是她!”一个身影突然从阴影里跌出,指着我大喊。

我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曾经在学校大扫除时招惹过我的那个家伙。

“上次,上次就是她冒充公主,她还,她还打了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表情尴尬难堪,很显然,被女生打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我偏过头,看着他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标志性的亚麻色头发,带着痞气的笑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我用吸管轻轻拨弄着果汁里飘浮的柠檬片,声音冰冷漠然:“杨宁,别告诉我这个白痴是你罩的。”

他吐吐舌头,笑道:“米静姐,我怎么敢。”

那家伙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米……米……”

他颤抖而结巴的声音让我顿时心烦意乱。

“在我没有发火之前,让这个家伙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话音刚落,戏谑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么久没见,公主的脾气还是一样啊。”

我转过头,看到正向我走来的冷御唯,棕栗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他狭长的眼睛,邪气的笑容在唇边浮动。怕霍怿杰平素的火爆性子又招起是非,我朝他递了个眼色,霍怿杰会意地点点头,没有说话,我顿时放下心来。

冷御唯随手点燃一只烟,将打火机丢在吧台上,银白色的打火机滑过吧台,在另一头被他的手下接住。

“关于做我女朋友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冷御唯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轻得和他的笑容一样,有着夜的魅惑。

我瞥了他一眼,慵懒的语气带着些许轻嘲。

“我有说过我会考虑吗?”

不给他留丝毫余地,更不顾忌他虚伪的面子,我就是这样冷漠地看着他,目光轻蔑像是看着一件毫无兴趣的玩具。

冷御唯收起笑容,眼神里仿佛尽是深不可测的幽暗。

“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也许你们今天没有办法从这儿走出去呢?”

“你在威胁我吗?”看着他轻笑着点头,我的嘴角弯起一抹寒如冰霜的弧度,“很好,懂得做这么卑鄙的事。”

冷御唯看着我,唇边的笑容有着魔鬼的优雅与邪恶。

“在公主面前,唯有卑鄙的事情才有成功的把握。”

“说得好,”我轻轻拍手,“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该怎么办呢?”

“你会喜欢我的,”冷御唯凑近我,温热的气息拨弄着我的耳垂,“因为,我们才是一路人。”

他轻柔的声音让我骤然心惊。我霍然站起身,后退几步看他。突然意识到,冷御唯并不同于其他人,他像一个陌生而致命的黑洞,不经意便会将灵魂彻彻底底吞噬掉。

见我没有说话,冷御唯笑了起来。

“米静,你的孤独,绝望,哀伤,这些,”他指指他的眼睛,“我全都看得到。”

他的声音像冰天雪地里寒冷彻骨的霜雹,一字一句将我的血液冻僵。

我惊在原地,浑身冰冷。

“够了,没人想浪费时间和你废话。”

霍怿杰似乎看出了我刹那的惊滞,他拉起我的手,温暖的手心渐渐将我冰凉僵硬的手指一点一点解冻。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先前无比的震惊之中,看着冷御唯几乎能够窥探灵魂的邪惑目光,心里油然而生深深的不安。也许,他真的可以看到我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绝望,也许,他真的和我是一路人,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与他保持距离。

因为对于我来说,魔鬼和魔鬼的较量才是最危险的游戏。

我侧过头,压低声音对霍怿杰说:“你先走。”

“我绝不会丢下你。”

毫无犹豫的答复,仿佛根本没有经过考虑就直接说出口来,然而却又异常坚定。那双墨玉般漆黑的眸闪动着不安与忧虑,紧蹙的眉心带着些许患得患失的惶恐。

毋庸置疑,无论何时这个默默守护在我身边的少年都愿意倾尽所有来保护着我,一次又一次,直到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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