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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它长大一些以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它从蚂蚁的群里,快速地走过去,它所经过的地方,原来任意行凶的敌人们都纷纷跌倒下来,再也不敢去攻击和欺负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弱者”了。螳螂在行进的时候,把它的前臂放置在胸前,作出一副自卫的警戒状态。它那种骄傲的态度和不可小视的神气,早已经把这群小小的蚂蚁吓倒了。它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有些甚至已经望风而逃了。

但是,事实上,螳螂的敌人,不只是这些小个子的蚂蚁,还有许多其他的敌人。这些天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吓倒的。比如说,那种居住在墙壁上面的小形的、灰色的蜥蜴,就很难对付。对于小小螳螂的自卫和恐吓的姿势,它是全然不在意的。小蜥蜴进攻螳螂的方法主要是用它的舌尖,一个一个地舐起那些刚刚幸运地逃出蚂蚁虎口的小昆虫。虽然一个小螳螂还不能填满蜥蜴的嘴,但是,从它的面目表情便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那味道却是非常之好。看来,它相当满意。每吃掉一个,蜥蜴的眼皮总是要微微一闭,这的确是一种极端满足的表现。然而,对于那些年轻的、仍不走运的少年螳螂而言,它们真可谓“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啊!

不仅仅是在卵孵化出来以后是如此的危险,甚至就是在卵还没有发育出来以前,它们就已经处于万分危险之中了。有这样一只小个儿的野蜂(challis),它随身携带着一种刺针,其尖利的程度,足可以刺透螳螂的由泡沫硬化以后而形成的窠穴,这样一来,螳螂的血统,就如同蝉的子孙后代一样,遭受到相同的命运。这样一位外来的客人,并没有受到谁的邀请,就在螳螂的窠穴中擅自决定产下自己的卵。它的卵的孵化也要比这窠穴的主人的卵提前一步。于是,螳螂的卵就会顺其自然地受到侵略者的骚扰,被侵略者吞食掉。比如说螳螂产下一千枚卵,那么,最后剩留下来的,没有遭受噩运而被残酷地毁灭了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对而已了。

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下面这条生物链。螳螂以蝗虫为食,蚂蚁又会吃掉螳螂,而蚂蚁又是鸡的食品。但是,等到了秋天的时候,鸡长大了,长肥了,我又会把鸡做成佳肴吃掉,这可真有趣!

或许螳螂、昨晚、蚂蚁,甚至是其他个儿头更小一些的动物,食用之后都可以增加人类的脑力。它们采用一种非常奇妙但又见不到的方法,提供给我们的大脑某种有益的物质。然后,作为我们人类思想之灯的油料。它们的精力慢慢地发达起来,然后贮蓄起来,并且一点一点地传送到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流进我们的血脉里。它们滋养着我们身上的不足之处。我们就是生存在它们的死亡之上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永无穷尽的循环着的圆环。各种物质完结以后,在此基础上,各种物质又纷纷重新开始一切;从某种意义上讲,各种物质的死,就是各种物质的生。这是一个十分深刻的哲学道理。

很多年前,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把螳螂的窠看做是一种充满迷信的东西。在布罗温司这个地方,螳螂的窠,被人们视为医治冻疮的一种丹灵妙药。大多数人拿一个螳螂的窠,然后把它劈开成两半,挤出里面的浆汁来,涂抹在痛楚的部位。农村里的人常说,螳螂窠的功效,就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样。然而,我自己从没有感到它有什么功效。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盛传,认为螳螂窠医治牙痛非常有效。假如你有了它,也就用不着再怕什么牙痛了。一般情况下,妇女们常常在月夜里到野外去收集它,然后,很小心地收藏在杯碗橱子的角落里,或者是把它们缝在一个袋子里面,仔细珍藏起来。如果附近的邻居们,谁要是患了牙痛病的话,就会跑过来,借用它。妇女们管它叫做“铁格奴(Tigno)”。

如果是脸肿了的病人,他们会说:“请你借给我一些铁格奴,好吗?我现在痛得厉害呢!”另外的一个就会赶快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拿出这个宝贝东西来。

而她会很慎重地对朋友说:“你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摘掉它。我只有这么一个了,而且,现在又是没有月亮的时候!”

没有想到,农民们的这种心理上的简单而幼稚的反应,竟然被十九世纪的一位英国医生兼科学家所超越。他曾经告诉过我们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他说在那个时候,如果一个小孩子在树林里迷了路,他可以询问螳螂,让它指点道路。并且,他还说道:“螳螂会伸出它的一足,指引给他正确的道路,而且很少或是从不会出错的。”蜜蜂、猫和红蚂蚁蜜蜂

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关于蜜蜂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起过蜜蜂有辨认方向的能力,无论它被抛弃到哪里,它总是可以自己回到原处。于是我想亲自试一试。

有一天,我在屋檐下的蜂窝里捉了四十只蜜蜂,然后把蜜蜂放在纸袋里,带着它们走了二里半路,接着打开纸袋,把它们抛弃在那里,看有没有蜜蜂飞回来。

为了区分飞到我家屋檐下的蜜蜂是否是被我扔到远处的那群,我在那群被抛弃的蜜蜂的背上做了白色的记号。在这过程中,我的手不可避免地被刺了好几口,但我一直坚持着,有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痛,只是紧紧地按住那蜜蜂,把工作做完,结果有二十多只损伤了,当我打开纸袋时,那些被闷了好久的蜜蜂一拥而出地向四面飞散,好像在区分该从哪个方向回家一样。

放走蜜蜂的时候,空中吹起了微风。蜜蜂们飞得很低,几乎要触到地面,大概这样可以减少风的阻力,可是我想,它们飞得这样低,怎么可以眺望到它们遥远的家园呢?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到它们面临的恶劣环境,心里推测它们一定都我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可是没等我跨进家门,家人就冲过来,冲着我喊道:

“有两只蜜蜂回来了!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到达窠里,还带来了满身的花粉。”

我放蜜蜂的时间是两点整。也就是说,在三刻钟左右的时间里,那两只小蜜蜂飞了二里半路,这还不包括采花粉的时间。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还没见到其他蜜蜂回来。可是第二天当我检查蜂窠时,又看见了十五只背上有白色记号的蜜蜂回到窠里了。这样,二十只中有十七只蜜蜂没有迷失方向,它们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家,尽管空中吹着逆向的风,尽管沿途尽是一些陌生的景物。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它们怀念着窠中的小宝贝和丰富的蜂蜜。凭借这种强烈的本能,它们回来了。是的,这不是一种超常的记忆力,而是一种不可解释的本能,而这种本能正是我们人类所缺少的。猫

我一直没有相信过这样一种说法,即猫也和蜜蜂一样,能够认识自己的归途。直到有一天我家的猫的确这样做了,我才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看见一只并不漂亮的小猫,薄薄的毛皮下显露着一节一节的脊背,瘦骨嶙峋的。那时我的孩子们还都很小,他们很怜惜这只小猫,常塞给它一些面包,一片一片还都涂上了牛乳。小猫很高兴地吃了好几片,然后就走了。尽管我们一直在它后面温和地叫着它,“咪咪,咪咪——”,它还是无怨无悔地走了。可是隔了一会儿,小猫又饿了。它从墙头上爬下来,又美美地吃了几片。孩子们怜惜地爱抚着它瘦弱的身躯,眼里充满了同情。

我决定驯养它。后来,它果然不负众望,长成一只小小的“美洲虎”——红红的毛,黑色的斑纹,虎头虎脑的,还有锋利的爪子。它的小名叫做“阿虎”。后来阿虎有了伴侣,她也是从别处流浪而来的。他们俩后来生了一大堆小阿虎。不管我家有什么变迁,我一直收养着它们,大约有二十多年了。

第一次搬家时,我们很为它们担忧,假如遗弃这些我们所宠爱的猫,它们将再度遭受流浪的生活。可是如果把它们带上的话,雌猫和小猫们还能稳住气,保持安静,可两只大雄猫——一只老阿虎,一只小阿虎在旅途上是一定不会安静的。最后我们决定这样:把老阿虎带走,把小阿虎留在此地,替它另外找一个家。

我的朋友愿意收留小阿虎。于是某天晚上,我们把这只猫装在篮子里,送到他家去。我们回来后在晚餐席上谈论起这只猫,说它运气真不坏,找到了一户人家。正说着,突然一个东西从窗口跳进来。我们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团狼狈不堪的东西快活而亲切地用身体在我们的腿上蹭着,这正是那只被送掉的小阿虎。

第二天,我们听到了关于它的故事:它刚到朋友家里,就被锁在一间卧室里。当它发现自己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了囚犯时,它就发狂一般地乱跳。一会儿跳到家具上,一会儿跳到壁炉架上,撞着玻璃窗,似乎要把每一样东西都撞坏。朋友被这个小疯子吓坏了,赶紧打开窗子,于是它就从窗口里跳了出来。几分钟之后,它就回到了原来的家。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它几乎是从村庄的一端奔到另一端,它必须经过许多错综复杂的街道,其间可能遭遇到几千次的危险,或是碰到顽皮的孩子,或是碰到凶恶的狗,还有好几座桥,我们的猫不愿意绕着圈子去过桥,它决定拣取一条最短的路径,于是它就勇敢地跳入水中——他那湿透了的毛告诉了我们一切。

我很可怜这只小猫,它对它的家是如此的忠心。我们都同意带它一起走,正当我们担心它在路上会不安分的时候,这个难题竟自动解决了。

还有那只老阿虎。当我们离开老屋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于是我们另外给车夫两块钱,请他负责找那老阿虎,无论什么时候找到它,都要把它带到新家这边来。当车夫带着最后一车家俱来的时候,他把老阿虎带来了。他把它藏在自己的座位底下。当我打开这活动囚箱,看到这前两天就被关进去的囚徒的时候,我真不能相信它就是我的老阿虎了。

它跑出来的时候,活像一只可怕的野兽,它的脚爪不停在张舞着,口里挂着口水,嘴唇上沾满了白沫,眼睛充满了血,毛已经倒竖起来,完全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阿虎的神态和风采。难道它发疯了吗?我仔细把它察看了一番。我终于明白了,它没有疯,只是被吓着了。可能是车夫捉他的时候把它吓坏了,也可能是长途的旅行把它折磨得精疲力尽。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显而易见的是,它的性格大变,它不再口中常常念念有词,不再用身体擦我们的腿了,只有一副粗暴的表情和深沉的忧郁。慈爱的抚慰也不能消除它的苦痛了。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它死了,躺在火炉前的一堆灰上,忧郁和衰老结束了它的生命。如果它精力还足够的话,它会不会回到我们的老房子去呢?我不敢断定。但是,这样一个小生灵,因为衰老的体力不允许它回到老家,终于得了思乡病,忧郁而死,这总是一件令人感慨的事吧!

当我们第二次搬家的时候,阿虎的家族已完全换了一批了:老的死了,新的生出来了。其中有一只成年的小阿虎,长得酷像它的先辈。也只有它会在搬家的时候增加我们的麻烦。至于那些小猫咪和母亲们,是很容易制服的。只要把它们放在一只篮子里就行了,小阿虎却得被单独放在另一只篮子里,以免它把大家都闹得不太平。这样一路上总算相安无事。到了新居后,我们先把母猫们抱出篮子。它们一出篮子,就开始审视和检阅新屋,一间一间地看过去,靠着它们粉红色的鼻子,它们嗅出了那些熟的家具的气味。它们找到了自己的桌子、椅子和铺位,可是周围的环境确实变了。它们惊奇地发出微微的“喵喵”声,眼睛里时时闪着怀疑的目光。我们疼爱地抚摸着它们,给它们一盆盆牛奶,让它们尽情享用。第二天它们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习惯了。

可是轮到我们的小阿虎,情形却完全不同了。我们把它放到阁楼上,让它渐渐习惯新环境,那儿有好多空屋可以让它自由地游玩。我们轮流陪着它,给它加倍的食物,并时时刻刻把其余的猫也捉上去和它做伴。我们想让它知道,它并不是独自一个在这新屋里。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它忘掉原来的家。果然,它似乎真的忘记了。每当我们抚摸它的时候,它显得非常温和驯良,一叫它,它就会“咪咪”地叫着过来,还把背弓起来。这样关了一个星期,我们觉得应该恢复它的自由了,于是把它从阁楼上放了出来。它走进了厨房,和别的猫一同站在桌子边。后来它又走进了花园。我紧紧地盯着它看它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只见它做出一副非常天真的样子,东张张,西望望,最后仍回到屋里。太好了,小阿虎再也不会出逃了。

第二天,当我们唤它的时候,任凭我们叫了多少声“咪咪咪咪——”,就是没有它的影子!我们到处找,呼唤它,丝毫没有结果。骗子!骗子!我们上了它的当!它还是走了,我说它是回到老家去了。可是家里其他人都不相信。

为此我特意回了一次老家。正如我说的那样,在那里找到了小阿虎。把它装在篮子里又带了回来,虽然天气很干燥,也没有泥浆,可它的爪子上和腹部都沾满了沙泥,无疑它一定是渡过河回老家去的,当它穿过田野的时候,泥土就粘在了它湿漉漉的毛上,而我们的新屋,距离原来的老家,足足有四里半呢!

我们把这个逃犯关在阁楼上,整整两个星期之后,再放它出来。可是还不到一天工夫,它又跑回去了,对于它的前途,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后来有一位老屋的邻居来看我们,说起小阿虎,说他有一次看到我们的猫口里叼着一只野兔,躲在篱笆下。是啊,再也没有人喂给它食物了,它得用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食物。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它的消息了。它的结局一定是挺悲惨的。它变成了强盗,当然要遭到强盗的命运。

这些真实的故事证明了猫和泥匠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鸽子也是这样,当它们被送到几百里以外的时候;它们还能回来找到自己的老窠。还有燕子,还有许多别的鸟也是这样。让我们再回到昆虫的问题上吧。蚂蚁和蜜蜂是最相似的一对昆虫,我很想知道它们是不是像蜜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红蚂蚁

在一块废墟上,有一处地方是红蚂蚁的山寨。红蚂蚁是一种既不会抚育儿女也不会出去寻找食物的蚂蚁,它们为了生存,只好用不道德的办法去掠夺黑蚂蚁的儿女,把它们养在自己家里,将来这些被它们占为已有的蚂蚁就永远沦为了奴隶。

夏天的下午,我时常看见红蚂蚁出征的队伍,这队伍大约有五、六码长。当它们看见有黑蚂蚁的窠穴时,前面的队伍出现一阵忙乱。几只间谍似的蚂蚁先离开了队伍往前走。一队的蚂蚁仍旧列着队伍蜿蜒不停地前进,有时候有条不紊地穿过小径,有时在荒草的枯叶中若隐若现。

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了黑蚂蚁的窠穴,就长驱直入地进入到小蚂蚁的卧室里,把它们抱出了窠。在窠内,红蚂蚁和黑蚂蚁有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最终黑蚂蚁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让强盗们把自己的孩子抢走。

我再讲一下它们一路上怎样回去的情形吧。

有一天我看见一队出征的蚂蚁沿着池边前进,那时天刮着大风,许多蚂蚁被吹落了,白白地做了鱼的美餐。这一次鱼又多吃了一批意外的食物——黑蚂蚁的婴儿。显然蚂蚁不会像蜜蜂那样,会选择另一条路回家,它们只会沿着原路回家。

我不能把整个下午都消耗在蚂蚁身上,所以我叫小孙女拉茜帮我监视它们。她喜欢听蚂蚁的故事,也曾亲眼看到红蚂蚁的战争,她很高兴接受我的嘱托。凡是天气不错的日子里,小拉茜总是蹲在园子里,瞪着小眼睛往地上张望。

有一天,我在书房里听到拉茜的声音,“快来快来!红蚂蚁已经走到黑蚂蚁的家里去了!”

“你知道它们走的是哪条路吗?”

“是的,我已经做了记号。”

“什么记号?你怎么做的?”

“我沿路撒了小石子。”

我急忙跑到园子里,拉茜说得没错。红蚂蚁们正沿着那一条白色的石子路凯旋呢!我取了一张叶子,截走几只蚂蚁,放到别处。这几只就这样迷了路,其他的,凭着它们的记忆力顺着原路回去了。这证明它们并不是像蜂那样,直接辨认回家的方向,而是凭着对沿途景物的记忆找到回家的路的。所以即使它们出征的路程很长,需要几天几夜,但只要沿途不发生变化,它们也照旧回得来。开隧道的矿蜂

矿蜂是细长形的蜜蜂,它们的身材大小不同,大的比黄蜂还大,小的比苍蝇还小。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它的腹部的底端有一条明显的沟,沟里藏着一根刺,遇到敌人来侵犯时,这根刺可以沿着沟来回地移动,以保护自己。我这里要讲的是关于矿蜂中的一种有红色斑纹的蜂。雌蜂的斑纹是很美丽夺目的,细长的腹部被黑色和褐色的条纹环绕着。至于它的身材,大约和黄蜂差不多。

它的窠往往建在结实的泥土里面,因为那里没有崩溃的危险。比如,我们家院子里那条平坦的小道就是它们最理想的屋基。每到春天,它们就成群结队地来到这个地方安营扎寨。每群数量不一,最大的差不多有上百只黄蜂。这地方简直成了它们的大都市。

每只蜜蜂都有自己单独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除了它自己以外,谁也不可以进去。如果有哪只不识趣的蜜蜂想闯进别人的房间,那么主人就会毫不客气地给它一剑。因此,大家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家,谁也不冒犯谁,这个小小的社会充满了和平的气氛。

一到四月,它们的工作就不知不觉地开始了。惟一可以显而易见地证明它们在工作的,是那一堆堆新鲜的小土山。至于那些劳动者,我们外人是很少有机会看到的。它们通常是在坑的底下忙碌着,有时在这边,有时在那边。我们在外面可以看到,那小土堆渐渐地有了动静,先是顶部开始动,接着有东西从顶上沿着斜坡滚下来,一个劳动者捧着满怀的废物,把它们从土堆顶端的开口处抛到外面来,而它们自己却用不着出来。

五月到了,太阳和鲜花带来了欢乐。四月的矿工们,这时已经演变成勤劳的采蜜者了。我们常常看到它们满身披着黄色的尘土停在土堆上,而那些土堆现在已变得像一只倒扣着的碗了,那碗底上的洞就是它们的入口了。

它们的地下建筑离地面最近的部分是一根几乎垂直的轴,大约有一支铅笔那么粗,在地面下约有六寸到十二寸深,这个部分就算是走廊了。

在走廊的下面,就是一个小小的窠。每个小窠大概有四分之三寸长,呈椭圆形。那些小窠有一个公共的走廊通到地上。

每一个小窠内部都修葺得很光滑,很精致。我们可以看出一个个淡淡的六角形的印子,这就是它们做最后一次工程时留下的痕迹。它们用什么工具来完成这么精细的工作呢?是它们的舌头。

我曾经试图往窠里面灌水,看看会有什么后果,可是水一点儿也流不到窠里去。这是因为斑纹蜂在窠上涂了一层唾液,这层唾液像油纸一样包住了窠,在下雨的日子里,窠里的小蜜蜂就再也不会被弄湿了。

斑纹蜂一般在三、四月里筑窠。那时候天气不大好,地面上也缺少花草。它们在地下工作,用它的嘴和四肢代替铁锹和把子。当它们把一堆堆的泥粒带到地面上后,窠就渐渐地做成了。最后用它的铲子——舌头,涂上一层唾液。当快乐的五月到来时,地下的工作已经完毕,那和照的阳光和灿烂的鲜花也已经开始向它们招手了。

田野里到处可以看到蒲公英、野蔷薇、雏菊花等,在花丛里尽是些忙忙碌碌的蜜蜂。它们带上花蜜和花粉后,就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它们一回到自己的城市里,就会立即改变飞行方式,它们很低地盘旋着,好像对这么多外观酷似的地穴产生了迟疑,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但是没过一会儿,它们就各自认清了自己的记号,很快地,准确无误地钻了进去。

斑纹蜂也像其他蜜蜂一样,每次采蜜回来,先把尾部塞入小窠,刷下花粉,然后一转身,再把头部钻入小窠,把花蜜洒在花粉上,这样就把劳动成果储藏起来了。虽然每一次采的花蜜和花粉都微乎其微,但经过多次的采运,积少成多,小窠内已经变得很满了。接着斑纹蜂就开始动手制造一个个“小面包”,“小面包”是我给那些精巧的食物起的名字。

斑纹蜂,开始为它未来的子女们预备食品了。她把花粉和花蜜搓成一粒粒豌豆大小的“小面包。”这种“小面包”和我们吃的小面包大不一样:它的外面是甜甜的蜜质,里面充满了干的花粉,这些花粉不甜,没有味道。这外面的花蜜是小蜜蜂早期的食物,里面的花粉则是小蜜蜂后期的食物。

斑纹蜂做完了食物,就开始产卵。它不像别的蜜蜂产了卵后就把小窠封起来,它还要继续去采蜜,并且看护它的小宝宝。

小蜜蜂在母亲的精心养护和照看之下渐渐长大了。当它们作茧化蛹的时候,斑纹蜂就用泥把所有的小窠都封好。在它完成这项工作以后,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后,小蜜蜂就能像它们的妈妈一样去花丛中玩耍了。温厚长者和小强盗

可是斑纹蜂的家并不像想像中那样安逸,在它们周围埋伏着有许多凶恶的强盗。其中有一种蚊子,虽然小得微不足道,却是矿蜂的劲敌。

这种蚊子是什么样的呢?它的身体不到五分之一寸长,眼睛是红黑色的;脸是白色的;胸甲是黑银灰色的,上面有五排微小的黑点儿,长着许多刚毛;腹部是灰色的;腿是黑色的,像一个又凶恶又奸诈的杀手。

在我所观察到的这一群蜂的活动范围内,就有许多这样的蚊子。这些蚊子在太阳底下时能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潜伏起来。等到斑纹蜂携带着许多花粉过来时,蚊子就紧紧地跟在它后面,跟着打转、飞舞。忽然,斑纹蜂俯身一冲,冲进自己的屋子。立刻,蚊子也跟着在洞口停下,头向着洞口,就这样等了几秒钟,蚊子纹丝不动。

它们常常这样面对着面,彼此只隔一个手指那么宽的距离僵持着。但彼此都显得十分镇定。斑纹蜂这温厚的长者,只要它愿意,它完全有能力把门口那个破坏它家庭的小强盗打倒,它可以用嘴把它咬阵,可以用刺把它刺得遍体鳞伤,可它并没有这么做。它任凭那小强盗安然地埋伏在那里。至于那小强盗呢?虽然有强大的对手在它眼前虎视眈眈,而那可恶的小蚊子尽管知道斑纹蜂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把它撕碎,可它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

不久斑纹蜂就飞走了。蚊子便开始行动了。它飞快地进入了窠中,像回到自己的家里那样不客气。现在它可以在这储藏着许多粮食的小窠里胡作非为了。因为这些窠都还没有封好。它从从容容地选好一个窠,把自己的卵产在那个窠里。在主人回来之前,它是安全的,谁也不会来打扰它,而在主人回来之时,它早已完成任务,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它会再在附近找一处藏身之处,等候着第二次盗窃的机会。

几个星期后,让我们再来看看斑纹蜂藏在窠里的花粉团吧,我们将发现这些花粉团已被吃得狼藉一片。在藏着花粉的小窠里,我们会看到几条尖嘴的小虫在蠕动着——它们就是蚊子的小宝宝,在它们中间,我们有时候也会发现几条斑纹蜂的幼虫——它们本该是这房子的真正的主人,却已经饿得很瘦很瘦了。那帮贪吃的入侵者剥夺了原该属于它们的一切。这可怜的小东西渐渐地衰弱,渐渐地萎缩,最后竟完全消失了。那凶恶的蚊子的幼虫就一口一口把这尸体也吞下去了。

小蜜蜂的母亲虽然常常来探望自己的孩子,可是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窠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从不会把这陌生的幼虫杀掉,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抛出门外,它只知道窠里躺着它亲爱的小宝贝。它认真地小心地把窠封好,好像自己的孩子正在里面睡觉一样。其实,那时窠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那蚊子的宝宝也早已趁机飞走了。

多么可怜的母亲啊!老门警

斑纹蜂的家里如果没有碰到意外,也就是说没有像刚才我说的那样被蚊子所偷袭,那么它们大约应有十个姐妹。为了节约时间和劳动力,它们不再另外挖隧道,只要把它们的母亲遗留下来的老屋拿过来继续用就是了。大家都客客气气地从同一个门口进出,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互不打扰。不过在走廊的尽头,它们有各自的家,每一个家包括一群小屋,那就是它们自己挖的,不过那走廊是公用的。

让我们来看看它们是怎样来来去去地忙碌的吧。当一只采完花蜜的蜜蜂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它的腿上都沾满了花粉。如果那时门正好开着,它就会立刻一头钻进去。因为它忙得很,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在门口徘徊。有时候会有几只蜜蜂同时到达门口的情况,可那隧道的宽度又不允许两只蜂并肩而行,尤其是在大家都满载花粉的时候,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把花粉都掉到地上,半天的辛勤劳动就都白费了。于是它们定了一个规矩:靠近洞口的一个赶紧先进去,其余的依次在旁边排着队等候。第一个进去后,第二个很快地跟上,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大家都排着队很有秩序地进去。

有时候也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只蜂刚要出来,而另一只正要进去。在这种情况下,那只要进去的蜂会很客气地让到一边,让里面的那只蜜蜂先出来,每只蜜蜂在自己的同类面前,都表现得非常有风度,有礼貌。有一次我看到一只蜂已经从走廊到达洞口,马上要出来了,忽然,它又退了回去,把走廊让给刚从外面回来的蜂。多有趣啊!这种互助的精神实在令人佩服,有了这样一种精神,它们的工作才能很快地进行。

让我们把眼睛睁大些仔细地观察,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呢!当一只蜜蜂从花田里采了花粉回到洞口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一块堵住洞口的活门忽然落下,开出一条通路来。当外来的蜂进去以后,这活门又升上来把洞口堵住。同样,当里面的蜜蜂要出来的时候,这活门也是先降下,等里面的蜜蜂飞出去后,又升上来关好。

这个像针筒的活塞一般忽上忽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这是一只蜂,是这所房子的门卫。它用它的大头顶住了洞口。当这所房子的居民要进进出出的时候,它就把“门闩”一拔,也就是说,它立刻退到一边,那儿的隧道特别宽大,可以容得下两只蜂。当别的蜜蜂都通过了,这“门警”又上来用头顶住洞口。它一动不动地守着门,那样的尽心尽责,除非它不得不去驱除一些不知好歹的不速之客,否则它是不会擅自离开岗位的。

当这位门警偶尔走出洞口的时候,让我们趁机仔仔细细地看看它吧。我们发现它和其他蜂一样,不过它的头长得很扁,它的衣服是深黑色的,并且有着一条条的纹路。身上的绒毛已经看不出来了,它本该有的那种美丽的红棕色的花纹也没有了。这一套破碎的衣服似乎告诉了我们一切。

这一只用自己的身躯顶住门口充当老门警的蜜蜂看起来比谁都显得沧桑和年老。事实上它正是这所屋子的建筑者,现在的工蜂的母亲,现在的幼虫的祖母。就在三个月之前,它还挺年轻的,那时候它正在独自辛辛苦苦地建筑这座房子。现在它算是告老退休了——不,这不是退休,它还要发挥它的余热,用它的全力来保护着这个家呢。

你还记得那多疑的小山羊的故事吗。它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一下,然后对门外的狼说,

“你是我们的妈妈吗?请你把白腿伸给我看,如果你的腿是黑色的,我们就不开门。”

我们这位老祖母的警惕绝不亚于那小山羊。它对每一位来客说:

“把你的蜜蜂黑脚伸给我看,否则我就不让你进来。”

只有当它认出这是它家的一员时,它才会开门,否则它是决不会让任何外客进入到它家里去的。

你看!在洞旁走过一只蚂蚁,它是一个大胆的冒险家。它很想知道这个散发着一阵阵蜂蜜香味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

“滚开!”老蜜蜂摇了摇头说道。

蚂蚁被它吓了一跳,悻悻地走开了。也幸亏它走开了。如果它仍逗留在蜂房旁的话,老蜜蜂就要离开它的岗位,飞过去不客气地追击它了。

也有一种不擅长挖隧道的蜜蜂,也就是樵叶蜂,它要寻找人家从前挖掘好的隧道。斑纹蜂的隧道对它再适合不过了。那些以前受蚊子偷袭,被蚊子占据的斑纹蜂的窠一直是空着的。因为蚊子让它们家绝了后,整个家都已经败落了。于是樵叶蜂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占据这个空窠,来个废物利用了。为了找到这样的空窠,以便于让它们放那些用枯叶做成的蜜罐,这帮樵叶蜂常到我的这种斑纹蜂的领地里来巡视。有时候它似乎找到目标了,可还没等它的脚站稳,它的嗡嗡声已引起了门警的注意。门警立刻冲出洞来,在门口作了几下手势,告诉它这洞早就有主人了。樵叶蜂明白了它的意思,立即飞到别处去找房子了。

有时候没等门警出来,樵叶蜂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头伸了进去。于是做门警的老祖母立刻把头顶上来塞住通路,并且发出一个并不十分严厉的信号,以示警告,樵叶蜂立即明白了这屋子的所有权,很快就离开了。

有一种“小贼”,它是樵叶蜂的寄生虫,有时候会受到斑纹蜂的教训。有次我亲眼看到它受了一顿重罚。这鲁莽的东西一进隧道便为非作歹,以为自己进了樵叶蜂的家了。可是不一会儿,它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它闯进的是斑纹蜂的家。它碰到了守门的老祖母,受了一顿严厉的惩罚。于是它急急忙忙地往外逃。同样,其他野心勃勃又没有头脑的傻瓜,如果想闯进斑纹蜂的家,毫无疑问它将受到同样的待遇。

有时候守门的蜜蜂也会和另外一位老祖母发生争执。七月中旬,是蜜蜂们最忙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会看到两种迥然不同的蜂群:那就是老蜜蜂和年轻的母蜂。年轻的母蜂又漂亮又灵敏,忙忙碌碌地从花间飞到窠里,又从窠里飞向花间。而那些老蜂,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活力。只是从一个洞口踱到另一个洞口。看上去就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家。这些流浪者究竟是谁呢?它们就是那些受了可恶的小强盗的蒙骗而失去家庭的老蜜蜂。当初夏来临的时候,老蜜蜂终于发现从自己的窠里钻出来的是可恶的蚊子,这才恍然大悟、痛心疾首。可是这已经太晚了,它已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老。它只好委屈地离开自己的老家,到别处去另谋生路了。看看哪一家需要一个管家或是需要一个门警。可是那些幸福的家庭早已有了自己的祖母来打点一切了。而这些老祖母往往对外来找工作,抢自己饭碗的老蜜蜂心存敌意,往往会给它一个不客气的答复。的确,一个家只需要一个门警就早已足够了。来了两个的话,反而把那原本就不宽敞的走廊给堵住了。

有些时候,两个老祖母之间真的会发生一阵恶斗。当流浪的老蜜蜂停在别家门口的时候,这家的看门老祖母一方面紧紧守着门,一方面张牙舞爪地向外来的老蜂挑战,而胜的那一方,往往是那身心疲惫,悲伤孱弱的老孤蜂。

这些无家可归的老蜜蜂后来怎样了呢?它们一天一天地衰老下去,渐渐数目也少了起来,最后全部绝迹了。它们有的是被那些灰色的小蜥蜴吃掉了,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老死了,还有的是万念俱灰,心力衰竭而死。

至于那守门的老祖母,它似乎从来不休息,在清晨天气还很凉快的时候,它已经到达它的岗位,到了中午,正是工蜂们采蜜工作最忙的时候,许许多多蜜蜂从洞口飞进飞出,它仍旧守护在那里;到了下午,外边很热,工蜂都不去采蜜,留在家里建造新的窠,这时候,老祖母仍旧在上面守着门。在这种闷热的时候,它连瞌睡都不打一下,它不能打瞌睡,这个家的安全都靠它了。

到了晚上,甚至是深夜,别的蜜蜂都休息了,它还像白天一样忙,防备着夜里的盗贼。

在它小心的守护下,整个蜂窠的安全可以一直持续到五月以后。如果那蚊子来抢窠,让它来吧,老祖母会立即冲出去和它拼个你死我活。但它们不会来。因为在明年冬天到来之前,它们还是躲在茧子里的蛹。

虽然没有蚊子,其他的寄生虫类也不少。它们也很可能来侵犯蜂窠。但是,奇怪的是,我天天认真观察那个蜂窠,却从没有在它的附近发现什么蜂类的敌人。整个夏天它都那么安静而平和。可见那些暴徒己深知老祖母的厉害。同时也可见老祖母是如何的警觉了。 萤

在昆虫的各种类型中,很少有能够发光的。但其中有一种是以发光而出名的。这个稀奇的小动物的尾巴上像挂了一盏灯似的,用来表达它对快乐生活的美好祝愿。即便是我们不曾与它相识,不曾见过它在黑夜中从草丛上飞过,不曾见过它从圆月上落下来。就像一点点火星儿一样,那么,至少从它的名字上,我们可以多少对它有一些了解。古代的时候,希腊人曾经把它叫做亮尾巴,是很形象的一个名字。现代,科学家们则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萤火虫(Iamqyris)。

事实上,萤无论如何也不是蠕虫,即便是从它的外表上来看,它也不能算作是蠕虫。它生长着六只短短的腿,而且,它能够知道如何去利用这些短足。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可真算得上一位真正的闲游家。雄性的萤到了它发育完全的时候,会生长出翅盖,像真的甲虫一样。不过,事实上,它也就是甲虫的一种。然而,雌性的萤却不怎么引人注意,它对于飞行的快乐,却是一无所知的。真的有些可怜,它不能完全懂得世界上还有自由飞行这种快乐可以享受。它终身都处于幼虫的状态,也就是说处于一种不完全的形状,似乎永远也长不大。可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使用“蠕虫”这个名词也是很不贴切,不得当的。我们法国人,经常用“像蠕虫一样的粉光”一语来表示这些没有一点儿保护和遮掩的动物,不过现在,萤却是有衣服的。可以说,外皮就是它的衣服,它用自己的外皮来保护自己。而且,它的外皮还具有很丰富的颜色呢。它全身是黑棕色的,但是胸部有一些微红。在它的身体的每一节的边沿部位,还装饰着一些粉红色的斑点。像这样色彩丰富的衣服,蠕虫是不会穿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继续把它叫做发光的蠕虫。因为,它的这个名字是全世界的人早就已熟知的了。

萤,有两个最有意思的特点:第一、就是它获取食物的方法;第二、就是它的尾巴上有灯。

有一位著名的法国研究食物的科学家曾经说过:“告诉我,你吃的是什么东西,那么我就会告诉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问题,都应该对任何昆虫提出,我们想要研究的东西就是这些昆虫们的生活习性——因为,有关昆虫的食品供给方面的知识,是动物生活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我们人类常说的“民以食为天”,它也就成了我们应该重点研究的问题之一。虽然,从萤的外表来看,它似乎是一个纯洁善良而可爱的小动物,但是,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凶猛无比的食肉动物。它是一个善于猎取山珍野味的猎人,而且,它的捕猎方法是十分凶恶的。看来,它的外表也像其他一些昆虫一样具有一定的欺骗性。通常,它的俘虏对象主要是一些蜗牛。这个事实,早就被人们认识到了。而人们所不知道的,鲜为人知的,只是萤的那种有些稀奇古怪的捕捉食品的方法。这个方法,我在其他的地方还没有看到过相同的例子,可见其独特性并非一般。

萤的这种捕食方法,具体情况如下所述:在它开始捉食它的俘虏以前,它总是先要给它打一针麻醉药,使这个小猎物失去知觉,从而也就失去了防卫抵抗的能力,以便它捕捉并食用。这就好比我们人类在动手术之前,在病床上,先接受麻醉,从而渐渐失去知觉而不感到疼痛一样。在一般情况下,萤所猎取的食物,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蜗牛。很少能捕捉到比樱桃大的蜗牛。在气候非常炎热的时候,就会在路旁边的枯草或者是麦根上,聚集着大群的蜗牛,像集体纳凉一般。也许是酷热难耐的原因,它们一动也不动地群伏在那些地方。生怕动一动,就会觉得热气逼人。它们就是这样静止着,懒洋洋地经过炎热的夏天的。在这些地方,我常常会看到,一些萤在咀嚼它们那已经失去知觉的俘虏。萤就是在这些摇摆不定的物体上把它们麻醉了的。

除了上述路边的枯草、麦根等地方以外,萤也常常选择一些其他可以获得食物的地方出没或停留。比如说,它常到一些又凉又潮湿的阴暗的沟渠附近去蹓跶。因为在这些地方,经常会有一些杂草丛生。在那里经常可以找到大量的蜗牛。这可是难得的美餐啊!饱饱地吃上几顿是没问题的。通常在这些地方,萤把它们的俘虏在地上杀死,就像人们说的就地处决一样,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然后,获得丰厚的战利品。在我自家的屋子里,我也可以经常制造出这样的地方,来吸引萤到这里来捕食。因此,待在家里,我便能制造出一个战场,并且,更便了我非常仔细地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下面我就来叙述一下这种奇怪的情形吧。我拿了一个大玻璃瓶,然后再找一点儿小草,把草放到大玻璃瓶子里面,再往里边放进几只萤,还有一些蜗牛。我取的蜗牛,大小比较适中,不算特别的大,也不算特别的小。这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后,我们所需要继续进行的工作,就是等待,而且,必须要耐心地等待。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十分留心,时刻注视着玻璃瓶中发生的一切动静,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也不能轻易放过。因为,整个事情的发生,是在非常不经意的时候,而且,时间持续也不长,几乎就是一会儿的时间。所以,必须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瓶中的这些生灵。

不一会儿,玻璃瓶中就有事情要发生了。萤已经开始注意到它的牺牲品了。看起来,蜗牛对于萤而言,有极强的,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按照通常情况下,蜗牛的习性,除去外套膜的边缘的地方,它的身体会微微露出一点儿以外,其余的躯体全部都隐藏在它的家中——即它背上的壳子里面,可能它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于是,这位猎人跃跃欲试,准备发起总攻了。它先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着的兵器迅速地抽出来。这件兵器是何等地细小啊,要是没有放大镜的帮助,简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萤的身上长有两片颚,它们分别弯曲起来,再合拢到一起,就形成了一把钩子,一把尖利、细小,像一根毛发一样的钩子。如果把它放到显微镜下面观察,就可以发现,在这把钩子上有一条沟槽。如此而已,这件武器并没有什么其他更特别的地方。然而,这可是一件有用的兵器,是可以致对手于死地的夺命宝刀。

这个小小的昆虫,正是利用这样一件兵器,在蜗牛的外膜上,不停地、反复地刺击。但是,萤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平和,神情也很温和,并不像恶狠般凶猛,乍一看起来,好像并不是猎人在捕猎食物,在咬它的俘虏,倒好像是两个动物在亲呢接吻一般。当小孩子在一起互相戏弄对方的时候,他们常常用两个手指头,互相握住对方的皮肤,轻轻地揉搓。这种动作,一般情况下,我们常用“扭”这个字眼儿来表示。因为,事实上,这种动作近乎相互搔痒,而并不是那样重重地打。现在,就让我们来使用“扭”这个字吧。一提到动物,除去那些最简单平实的字以外,通常在言语中使用的字,可以说,好多都没有用处。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萤是在“扭”动蜗牛,这大概更贴切一些。

萤在扭动蜗牛时,颇有它自己的方法。你会看到它一点儿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很有章法。它每扭动一下对方,总是要停下来一小会儿。仿佛是要审看一下,这一次扭动产生了何等效果一般。萤扭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顶多有五六次足以。就这么几下,就能让蜗牛动弹不得,失去了一切知觉而不醒人世。再后来,也就是在萤开始吃战利品的时候,还要再扭上几下。看起来,这几下扭动更至关重要。但是,至于究竟萤为什么要如此这般行事,我就不能确定其真正的原因了。确实在最初的时候,只要轻轻地几下,就足以使蜗牛慢慢地不能感觉一切了。那么,它为什么在食用前,还要来上几下呢?我不得而知,至今仍是个迷。由于萤的动作非常迅速而敏捷,如同闪电一般快,就已经将毒汁从沟槽中传送到蜗牛的身上了。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动作,要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觉察到。

当然,有一点是不用怀疑的,那就是,在萤对蜗牛进行刺击时,蜗牛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关于这一点,我曾经做过一次小小的试验。在一只萤进攻一只蜗牛的时候,当萤只扭了四五次以后,我马上迅速地把那只受了毒汁迫害的蜗牛拿开。然后,用一根很小很小的针去刺激这可怜虫的皮肤。那一点儿被刺伤了的肉,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收缩的迹象。这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此时此刻,这只蜗牛已经一点儿活气也没有了。它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因为它已经沉浸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还有一次,我非常偶然地看到一只可怜的蜗牛遭受到萤的攻击。当时,这只蜗牛正在向前自由自在地爬行着。它的足慢慢地蠕动着,触角也伸得很长。忽然,由于一下子的刺激和兴奋,这只蜗牛自己乱动了几下。但是,马上这一切就静止了下来,它的足也不再向前慢爬了。整个身体的前部也全然失去了它刚才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曲线。它的长长的触角也变得软了,不再向上伸展着了,而是拖垂到下边来,就像一根已经坏了的手杖一样,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东西了。从这种种表面的现象来看,这只蜗牛已经死了,已经真的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然而,实际上,这只蜗牛并没有真正悲惨地死去。我完全有办法,能让它重新活过来,我可以给它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就在这个可怜的、假死的蜗牛既不生,又不死的两三天内,我每天都坚持给它洗浴,清洁身体,特别是伤口。就在几天以后,奇迹出现了。这只被萤无情地伤害得很惨重的、几乎一命呜呼了的家伙,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中,它已经能够自由地爬来爬去了。而且,它的知觉也已经恢复正常了。因为当我用小针刺击它的肉时,它立刻就会有反应,小小的躯体马上就会缩到背壳里去藏了起来,这充分说明它已经恢复知觉了,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它是完全可以爬行了,那对长长的触角重新又伸展开来,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一样。而且,它还精神倍增。在它失去知觉的日日夜夜里,它仿佛进入了一种什么都不知晓的沉醉的状态,一切都惊动不了它,而现在则大不一样了。它醒了,而且完全苏醒了过来,从死亡中复活了,奇迹般地逃离魔爪,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在人类社会的科学中,人们已经发明创造了在外科手术时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的方法,并且这种方法在医学实践上,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成功的了。然而,在人类还没有找到这种方法之前,萤以及很多其他种类的动物,就已经通过实践,实行了好几个世纪之久了。所不同的是,外科医生在手术前,让我们闻以太或者是其他麻醉剂。而那些昆虫采用的方法是,利用它们天生就长着的毒牙,向别的动物注射极小量的特别的毒药,以达到让别的动物失去知觉的目的。

当我们偶然想到蜗牛具有那样温柔、平和而无害的天性,可萤却要采取向它注射毒汁以麻醉它的特别方法来制服它,并且以它为食物,似乎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我想我可以知道萤利用这种方法猎取蜗牛的种种鲜为人知的理由。

假如蜗牛只是在地上爬行,甚至是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那么,对于它的种种攻击,是一点儿也不困难的。原因是,蜗牛背上背的壳儿上并没有任何遮盖的东西加以保护。而且,蜗牛身体的前部是完全暴露在外面的,也是毫无遮挡的。但是,实际上,事情并不这么简单。蜗牛不仅仅单单地在上爬行,它经常是置身在较高的而且不稳定的地方。比如,它喜欢趴在草杆的顶上,或者是待在很光滑的石面上。它贴身在这些地方,就无需什么其他的保护了。因为,这些地点本身就为它提供了再好不过的天然保护。其原因是,当蜗牛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依附在这些东西上时,这些东西就起到了盖子的作用。于是,便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了。不过,只要稍微一不留神,有一点儿没有遮盖严密,一旦被萤发现,它的钩子可一点儿也不讲情面。只要有机可乘,它是一定要钻空子的。总之,萤的钩子总会有办法可以触及到蜗牛的身体。然后,一下子钩住,释放出毒液,蜗牛便会失去知觉。萤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找个地方坐下来,享用它的美餐了。

不过,蜗牛深居高处,也是有一定危险的。当它爬在草杆上时,很容易掉下来。哪怕稍微有一点儿扭动,或者是挣扎,蜗牛就会移动它的身体。一旦蜗牛落到地面上,那么,萤就不得不去选择一个更好的猎物。所以,在萤捕捉蜗牛时,必须要使它没有丝毫的痛苦感,失去知觉,让它动晃不得,从而也就不能轻易地逃跑了。因此,萤在进攻蜗牛时,一定要采取触得很轻微的方法,以免惊动了这只蜗牛,让它从摇摆不定的草杆上摇落下来。否则的话,可就前功尽弃,白费了一番心思,让到手的食物给溜走了。因此,我想,萤之所以具备这样的外科器具,理由不过如此而已吧!除此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它的灯

如果,我们的萤,除了利用那种类似于接吻一样的动作——轻轻地扭动几下,来施行麻醉术以外,就再也不具备什么其他的才能了,那么它的名声就不会有如此之大了,以至于所有的人都知道它的大名。因此,它必定还具有一些其他的特殊本领,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比如特异功能什么的。那究竟它还有什么样的奇特本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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