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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只是凑巧

京都元帅府内,霍庆阳站在校场边,看着一排兵器架子发呆。一阵冷风吹过,将他满头银丝扬起,霍庆阳微微紧了紧衣襟,似乎有些畏寒。

突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银狐皮的大氅搭在他肩上。霍庆阳眼中精光一线,猛然转身,却见显宗皇帝正看着他微微而笑。他只穿着单薄的长衫,显然那件银狐大氅本来是穿在他身上的。

“陛下!”霍庆阳躬身施礼,“你几时来的?怎的没有人通报?”

“是朕不让通报,元帅不用怪下人无礼。长久未见,朕只是来看看元帅。”他走前两步,在一个木桩子上坐下了,然后冲霍庆阳招招手,霍庆阳略一犹豫,也在他身边的桩子上坐下了。

从那一日交出景帝遗诏之后,霍庆阳一夜之间,满头华发,显然是内心受了极大的煎熬。他是拥立苑瀣登基的大功臣,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上过早朝。无论是苑瀣登基最初齐声称颂的时候,还是后来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他都一概不管,军营也不去,只是待在自己的府中一步不出。

“元帅。”苑瀣还用以前的称呼招呼他,“朕让方克敌带兵去打南诏,胡久利啊、李书文啊,这些人都一并跟去吧,西北军里面,方克敌算是智勇双全的人物,这些人也服气他,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积攒些军功,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霍庆阳微微点点头,不说话。

苑瀣轻描淡写地道:“元帅,你和他们不一样,南诏成不了气候,光是打南诏的功劳怕是抵不上你为朕做的事。朕这里有一份京都官员隐藏实力的册子,你带着去捷州找她吧。”

霍庆阳肩头微微一动,找她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知道。

“陛下……”他嗓子干涩,几乎不能开口。

苑瀣做个打断他的手势,“元帅,你不用说了,是朕对不起你。我本来还希望能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元帅你、胡久利、方克敌,我们西北军的兄弟……我本来还以为我能给大家好处的,谁知却差一点把你们都害了!”

他怜惜地看着霍庆阳一头雪白的头发,霍庆阳内功精湛,如果没有这个变故,大概六七十岁也未必有白头发吧,可是现在,他刚刚四十岁,便已经发白如雪。

苑瀣凝视着校场一片荒凉的黄土,轻声道:“以前,我们兄弟姐们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宁字,那时候我只有三岁,我母妃告诉我,因为皇后姓宁,所以我们就必须加一个宁字在名字里。我当时什么也不懂,感觉母妃羡慕皇后,就拍着胸脯说,等以后我长大了,让她当皇后,那我的名字就变成苑司徒瀣。”

他轻声一笑,“母妃告诉我,我长大了她不能变皇后,但是如果我努力做了皇帝,她就可以变太后,那比皇后更威风呢。她让我记得,长大了要当皇帝,但是不能和别人说,只是在心里记得。元帅,你知道吗?前一段时间,我每个晚上都难过地哭,我终于当上皇帝了,但是母妃却看不到了,我好难过,觉得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永远也不能弥补的遗憾。但是最近,我每天都很庆幸,庆幸母妃死得早,没有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呜咽,“幸好她死得早,幸好她看不到……”

霍庆阳坐在木桩子上,静静看着他极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失态,突然问道:“陛下,皇子皇女名字中间有个宁字,是因为皇后姓宁,可是我大苑共出过九个姓宁的皇后,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叫宁?”

苑瀣诧异他会对这个感兴趣,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才道:“那是母妃哄我的,我们官名中间的宁字,和皇后宁氏没有关系,只是顺着‘谨慎立身,德高天佑,平心体察,福寿康宁……’这个顺序排下来的,到我们这辈,是福寿康宁的宁字,皇后姓宁只是凑巧。”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一批皇子皇女中有一个登上帝位,其余人就不能叫官名了,便是登上皇位的那个,也要去掉这个常用字,所以皇妹会叫苑勶,我叫苑瀣。先祖想得很对,元帅你说,当上皇帝,就算不像我这般可笑的,又怎么可能宁呢?”

“哦,原来是这样。”霍庆阳轻轻点点头,似乎苑瀣不是来和他告别的,而是朋友之间无关痛痒的家常聊天。

一阵风吹来,苑瀣刚刚将大氅给了霍庆阳,身上的单衣已经不足以御寒,他微微颤抖了一下,站起身,从怀中拿出那个这些天他一笔一笔记下来的,写着各个家族隐藏势力的册子,轻轻递给霍庆阳,道:“别人我给他们安排出路,但是元帅你……遗诏是你拿出来的,我不知道这个册子分量够不够,我……”他喉头一热,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这个册子分量够不够,但是已经是他能做得最多的了。为了了解这些资料,他做出不敢与青瞳为敌的姿态,骗得他们将实力说出来,增强他的信心。前几天表现得那么软弱,后来却有那么强势,现在朝臣多半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吧。

小小一本册子,分量却很沉重。除了少数实在沉得住气的老狐狸,大部分家族的底都在这里了。有了这个,实行新政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他以前看过赵如意给他的条陈,知道青瞳为了新政下了多大工夫,这个东西她一定是有用的,再加上以前的情分,能换霍庆阳平安吗?让霍庆阳自己去给她看看,看看他虽然背叛了她,但是他已经难过成什么样子了,她会心软一点吧?

“元帅!我不知道能不能保全你,可是拖下去更加危险,若让她发出明诏,你就不是自己投诚了,所以……你还是尽快动身吧。”

霍庆阳静静地抬起头,“她已经给我来过一封信了……”

苑瀣一惊站起,“她要赶尽杀绝吗?”

“不是,她说她明白我的苦衷,让我不用太难过,好好安抚西北军,等她回朝为她开路。”

苑瀣松了一大口气,“那太好了,我还以为……”

“我拒绝了。”霍庆阳轻轻打断他的话,眼神中是难以忍耐的痛楚,“我说,我和西北军的弟兄,已经决定效忠九殿下,不能为她开路……”

苑瀣震惊地看着他,“霍元帅!你!”他有些气急败坏,“难道你也和吕慧安那些人一样,想着什么拥立之功?元帅啊!我的处境远远不如皇妹!我……我,唉!我对她几乎没有胜算,我也不打算打内战!你醒醒吧!”

“正因为您处境比不上参军,正因为你不打算打内战,所以我才不能舍你而去!我是军人,我有我的原则,交出那封遗诏,我没有做错!不管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做错。”

“元帅!”苑瀣急得跺了一下脚。

“陛下,不用说了,此事早已过去,那封信比安民诏书更早,我也早已回复了,她也已经暴怒,我已经彻底背板了她。所以……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霍庆阳声音很苍凉,“如果在此时此刻,我带着书册出逃,朝中诸臣就会觉得,连最亲信的西北军都不支持陛下了,那必然整体崩溃,陛下想利用这段时间平定南方也做不到了。只要我还在京都,还在陛下身边,那他们就会知道,西北军在支持您,他们就不会彻底失去信心!你从骁羁关跃下就一直跟随我,如今陛下面前又是一道悬崖,臣绝不会在此刻舍你而去。老臣知道陛下的志愿,你只是想做点事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能力,现在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已经不能回头了!那就让老臣在你身边,助你一臂之力吧!”

苑瀣怔怔地看着满头白发的霍庆阳,心中一热,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流出来了。

助他一臂之力的结果,是跟他一同摔得粉身碎骨。

在以为青瞳已经死了的时候,霍庆阳死守着不肯拿出遗诏,那个时候他不肯助自己一臂之力。等他终于拿出遗诏了,他一天也不肯上朝,在自己很需要声誉的时候,他也不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在遗诏漫天遍地,他羞愤难当的时候,他也未曾出来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可是在这个最后时刻,助他一臂之力就会死的时候,霍庆阳却站出来,要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了。

锦上添花谁不会?雪中送炭才难得。

“好……好……好……”此刻除了好字,他还能说什么?

苑瀣把滚烫的眼泪洒在霍庆阳手上,“元帅!我们最后,再做一点事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一擦,朗声道:“战事皇妹早已筹划妥当,我们便着手,去做那能让大苑中兴的新政吧!”他指了指书册,“此刻,我们用得起雷霆手段,我们不怕得罪人了!”

“战事交给常胜,陛下放心吗?”霍庆阳定定地看着他,问道,“常胜是定远军的旧部,参军的亲信。你放心吗?”

苑瀣咧嘴一笑,“临阵对敌,筹划战局的能耐,我比她差得远。既然她已经想到西瞻军进入南九州的可能,已经将战术和将领的人选定下来了,我为什么不照做?如果她定下的战略不行,那我去指手画脚,只能更糟。我们还是扬长避短,推行新政吧。”

霍庆阳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苑瀣,心中颇多感慨,对于青瞳和九皇子,他都有很深的感情,宁晏作乱的时候,大苑曾经有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分为南苑北苑,霍庆阳有个荒唐的念头,如果这两兄妹能够和平相处,哪怕将国家分裂,一南一北,也挺好啊。他们两个都够得上一国之君的资格,都是出类拔萃,能将大苑带入辉煌的人。

他自己也知道这纯属异想天开,争斗除非没有开始,否则便一定要有个结局才行,没有人会天真到以为说声放手就可以全身而退。九皇子绝对没有回头路了,即便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也得走下去。所以他早存了玉碎的决心,压根就没有做求和的努力。

就因为九皇子面前是悬崖,他的处境远不如青瞳,所以霍庆阳决不能舍他而去,哪怕为此,付出自己全部的代价,他也不能退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臣遵旨。”

大苑北边,关中军营里。青瞳一手拿着九皇子给她回复的语气强硬的诏书,一手拿着九皇子推新政、除外敌的密报,神色奇异,说不清喜怒。

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们想象中的,九皇子诏书一来,大苑立即开始内战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关中军并没有回兵向南,而是发往北疆,和西瞻东林的军队对峙起来。

似乎两位皇帝都默认接受了对方的命令,我要你安定南方,好!我要你击退北敌,好!他们真的照做了。

真是……好生诡异!

北风凛冽,天降繁花。三天前,草原上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一望无际的衰草长河都已经不见,取代它们的是一片银装素裹。

西瞻军的营地里,一层叠着一层的军帐上都落满了皑皑白雪。西瞻布料稀少,帐子都是牛皮拼成的,不像大苑的军帐一色都是白色帆布,所以颜色都是土巴巴的黄灰色,此刻这些黄灰色帐子的圆形穹庐上顶着一圈圆形的白雪,看上去像一个个白了头发的老翁。 大苑那边的元帅挂印封剑,消息虽然没有传到西瞻,但四十万士兵没了主帅自然不能主动出击,只能坚守战场等待命令。西瞻那边将领意见不一,争执不休,也没有主动出击,所以战局已经似这般僵持了好些日子了。

天寒地冻,士兵们都躲避在毡帐内取暖,少有人出来,只有几队哨兵缩头缩脑地走着。他们边走边向苍茫的远处望去,目光跟景色一样茫然。

突然,几声响亮的鹰鸣响起,营地中靠右侧一个帐篷帘子一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望向苍穹,将一条蓝红两色的布条缠在右臂上等着。天空本来是白茫茫一片,但随着他走出来,一点黑点却突然出现。

黑点来得极快,转瞬间便大了许多,随着一阵厉风,天空中扑下了一只黑鹰来。它双翼急促拍打,将地面积雪扇得打旋飞起。

这只黑鹰极大,羽毛黑中带着青色的荧光,一双脚爪也是淡青色,双眼金光烁烁,在天上卸去力道,轻轻巧巧落在中年人缠了布条的右臂上,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那中年人轻轻抚摸黑鹰翅膀上的羽毛,道:“青羽,怎么是你来传信?有急事吗?”

黑鹰轻声鸣叫,抖抖羽毛,自己将脚爪亮了出来。它是西瞻这一批驯鹰中最好的一只,飞行速度极快,力气也很大,通常只有极为紧急的信件,才会用它来传递。

驯鹰人从它脚爪上解下竹筒,然后转回帐中,拎出一块足有十斤重的新鲜牛肉,用力抛在空中。

驯鹰人只觉得自己肩膀猛然一沉,青羽借力蹿上空中,双爪齐出,牢牢将肉抓在脚爪之中,随即清越长鸣一声,双翅一展,飞上半空。它的飞行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没入天际消失无踪。

驯鹰人望着黑鹰消失的地方,眼神也有些茫然。他摇摇头,拿着竹筒向中军最华丽的大帐走去。

门口的护卫拦住他,道:“皇帝陛下正在和各位俟斤酋长开会,你等等吧。”他们已经十分客气,如果不是驯鹰人来,别人根本不能靠近这顶大帐。

驯鹰人踌躇道:“这封信是青羽送来的,必是有紧急情况,还是通报一下吧。”

护卫也知道青羽送信,必有急事。犹豫一下,道:“那你等等,我去试试。”

中军大帐此刻十分热闹,能容纳百人的豪华大帐里,此刻真的挤进去百多个人。

忽颜坐在首位,他的脸色有不健康的潮红,他的长子萧定西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照应老父。在他下首高高低低站着百十来个人,少数人穿着西瞻的铁甲军装,多数人还是穿着西瞻人喜欢的皮毛袍子,这些人都是西瞻下属各个部落的俟斤酋长。

西瞻从本质上说,还是游牧民族。不光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便是已经立国两百年的西瞻本部,也仍旧是以放牧为生的牧民为主。

他们这二十万人人数虽然多,战斗力虽然强,但成分却复杂得很,细细划分的话,足有七十几个部落。率领各个部落士兵的,也都还是他们自己部落的俟斤大将。西瞻和这些部署的关系并不像中原那般紧密,忽颜叫他们来共同参战,却没有给他们提供军服兵器等物。所以他们的衣着便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诸位酋长。”忽颜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人都静下来,等着他说话。忽颜将这些人一一看在眼里,才轻轻地发话,“这段时间,听说大家意见不一,有人建议回去,有人还想战斗,已经私下里有了不少冲突。草原上的狼群要是互相咬起来,还能抓住猎物吗?朕今天叫大家来,就是想问问清楚,你们中多少人想回去,多少人还想继续打仗。”

“皇上!”贺谷部落的大将站出来,右手扶着胸口行了个郑重的礼,“历来冷天都不是我们出征的天气,这次出征时间从夏天拖到冬天,已经前所未有的长。如今雪也下来了,羊羔子都躲在母羊身下啦,马驹子都躲在母马身后啦,部落里的母亲伸长脖子看着,我们不如先撤回去,明年再出兵吧。”

“大汗……啊,不,皇上!”一个小部落的俟斤越众而出,今天帐子里的都是草原有身份的人,他们的皮袍以猞猁皮、狐皮等价格昂贵的皮毛为主,少有牛羊皮的衣服,所以他身上一件脏兮兮油汪汪的羊羔皮袍子便十分显眼。

“别听贺谷人的话。”他嗓门很大,声音在嘈杂中脱颖而出,“皇上,我速离部只有一千个战士,您一声召唤,我就将族里的战士全带来了,一点风雪怕什么?速离部落的勇士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想和南苑好好打一仗!”

他这句话一出口,倒有一半以上的人齐声应和:“是啊,陛下,我们不怕风雪,继续和南苑打吧!”细看这些附和的俟斤,多半都是和速离部一样,战士不满三千的小部落。

贺谷部落来的虽然只是一个大将,但拥有几万战士的贺谷部落,一个大将也不把速离这样小部落的俟斤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道:“现在还是一点风雪,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大风大雪了,我们若不先退回去,等着回去的路被大雪封满,等着我们马蹄在冰面上打滑,那可就未必能平安回到家乡的毡包里了。”

贺谷部落地处西瞻都城聘原以北,气候的确要比速离部属地冷得多,历年“白灾”——就是雪灾,都会给贺谷部造成不小的损失。

另一个小部落早虬部的俟斤站出来,也道:“中原实在太大了,我们二十万人从云中开始推进,到现在还没能走出关中,看来想占了整个大苑恐怕一整年也难以做到,既然这样,何必冒着顶着大雪回去的风险?”

忽颜不禁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早虬部落十分小,他也没有在意过这位俟斤,没想到他最初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想占领整个大苑!忽颜知道,现在凭借西瞻国力,是不可能一步步推进吃下大苑的。像萧图南那般釜底抽薪,突然出现在大苑心脏倒还有希望。

忽颜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早虬部落的俟斤和速离部落的俟斤站在一起,正对身后几十个支持继续战斗的俟斤好言相劝——

“就是最健壮的猎鹰,也要时飞时停;就是最雄壮的骏马,也要时跑时歇。连太阳都要半天升起半天落下,我们大家还是现在走,明年再来吧。

速离部的俟斤怒视他,喝道:“你说得倒轻巧,把你们的财物分我一半,我就回去!”

早虬部落人数比速离多些,有两千六百人左右。这些小部落加在一起不过二三万人,被忽颜收编在一起统一部署,所以他们在中军帐的位置是挨着的。

因为他们势力不大,并不被忽颜看中,所以这些杂牌军一直游荡在主力骑兵外围,负责为大军收集补给。

这样的任务分派使得这些小部落很高兴,深切体会到了有皇帝有规则的好处。草原奉行能者多劳、能者多抢的制度,如果没有规定,由着大家自己去抢,他们是绝对抢不过那些大部落的。如今大部落要负责军事行动,不能参与抢掠,只能看着他们满载而归。虽然忽颜说了抢掠所得要平均分配,但是这些直接去抢的人,遇到好东西当然先拿了,交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只有抢回来的粮食不能留下,要全交出来大家一起吃。

早虬部落运气好,抢到了一个郡城的府库,油水充足,早就已经有了回转的念头。

已经吃下肚去的东西,早虬部的俟斤哪里肯吐出来,他脸色一变,道:“我哪里有什么多余的财物?皇上陛下在这里,你可不要胡说。”

速离俟斤有心想揭穿他,想到自己也有隐瞒忽颜的地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就闭上嘴!”

早虬部俟斤不服,帐中登时就吵了起来。

“薛延陀部是什么意思啊?”忽颜缓缓开口。

在所有这些士兵中,薛延陀一个部落就占了五万兵力,仅次于忽颜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所以他的意见十分重要。

薛延陀部落的大将赴离比较沉得住气,这时才站出来,道:“陛下,属臣带兵出来之前,酋长就吩咐属臣,一定要听从皇帝陛下的吩咐,陛下要打,薛延陀就打;陛下说回,薛延陀部就回!”

忽颜心中冷冷一笑,昔日他召草原部落共同南下的时候,说的可是一切自愿,出多少力就得多少财物。眼下这些部落,哪一个不是冲着财物来的?因为西瞻大军南下,又是皇帝亲自领兵,所有人都觉得机会难得,这才有现在这个规模,草原奉行强者生存的天道,你想抢别人的东西,就要有流血的准备,不能埋怨别人。可如今战事胶着不下,这些部落却要把责任都推给他了。

不过忽颜这样的身份,也不介意承担一些责任,所以他尽管心中冷笑,表情却很和善,对赴离轻轻点头,表示很满意他的态度。

“不能回啊,大汗!”速离部的俟斤在旁看得心中慌乱,一激动,又忘了要叫忽颜陛下,还用草原习惯的称呼叫道,“大汗!不能回去啊!小人的速离部被草原恶魔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长生天诅咒那些卑鄙的人,他们连过冬的冬草都没有留下,牛羊都没了过冬的食物,人只好将牛羊都吃了活命。可部落里剩下的牛羊根本不能让人熬过一个冬天,更别说明年春天怎么办?部落里的一千个战士都被我带出来了,现在部落里老人孩子都眼巴巴等着,没有拿到足够的东西,我回去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吗?”

“是啊是啊!”无数支持继续战斗的俟斤一起叫了起来,竟然占了大多数,有好多人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中原也远没有想象中富庶,我们征集补给,你还没有看到吗?南苑人也没有多少财物,你就是继续打下去,也不见得能拿到多少东西!”早虬部俟斤脸上挂不住,叫了起来。

西瞻大军这么一路浩浩荡荡地南下,如蝗灾一样,将关中以北的财物扫荡一空。旱灾扫荡了一次,蝗灾扫荡了一次。于是西瞻大军再次南下的时候。发现所谓富庶的中原,原来有些地方比草原还要窘迫。 云中地带能逃走的百姓,不是入了草原,就是去了关中。剩下极少数人家也是穷苦潦倒,被二十多万西瞻大兵掳掠,又能榨出多少油水?所以西瞻军队这次抢掠,比之深处内地的萧图南差得太远,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那是云中!云中是灾荒之地,关中一定有的!打下关中,一定是要什么都有的!”速离俟斤大叫。

“哼!说得容易。”早虬俟斤冷笑,“南苑军队这么难缠,你能轻易就打下关中?”

速离俟斤眼睛都红了,“如果不能拿东西回去,我……”他忽然把饿狼一般的眼神转向早虬俟斤,眼中都是凶残戾气。

早虬俟斤吓了一跳,突然想到,速离部落和他们部落挨得很近,速离部虽然人数比他们少,但是部族中战士一向勇武,打不下关中,未必打不下他们。他打了个哆嗦,不说话了。

帐中倒有一半人眼光转向彼此,哪怕薛延陀那样的大部落,也一样有几个血红的眼睛盯了过去。

薛延陀的大将赴离微微一笑,“诸位别看我,薛延陀所属部落,遭草原恶魔抢掠最重,信报传来的时候,大家不都已经看到了吗?酋长已经把没成年的羊羔马驹都放出来杀了,我们连自己的属民都救不活,可没有多余的东西。”

他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大家都有些羞愧,纷纷把目光从别人身上移开。不过还有少数实在走投无路的俟斤仍旧目露凶光,生存不能保障的时候,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忽颜叹了一口气,这些属臣看不清楚当前形势,其实回去已成定局,僵持到足够时间就回去,本来就是他一早就决定下来的了。

在萧图南要一步步推进的时候,忽颜察觉西瞻内部已经动荡,知道老天不会给西瞻耐心等待的时机了,于是坚决不同意。但萧图南没有征得他同意,破釜沉舟冲了出去,倒让他眼前一亮,看到了希望。彻底吞下一个和自己国力相当的大国,对于帝王是极大的诱惑,忽颜也是一生征战的马上皇帝,有希望的时候,他当然也想试试。

但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已经输不起了,所以他这个试试,也真的只是试试而已,调集大军压在前线上,一点一点缓缓地推进,时刻注意保存自己的实力。萧图南成,他就会大军压上相助;不成,他就会及时收回。

萧图南从青州一路杀出,势如破竹的时候,他也颇为振作,进军势头很猛。铁林军钻入圈套被困京都,他也像个野生狐狸一般停下来和苑军僵持起来。所以这次出兵,时间已经足够长了,既然再留下去已经没有好处,那就应该当机立断地走。

他眼睛扫向下面的人群,这些人是个麻烦,回去之后,如果不想西瞻境内大乱,就只能由国家出面安抚,好在萧图南这几年一直在积蓄存粮,拿出来倒也能渡过这次危机。

忽颜正在想着,却见薛延陀部落的大将赴离正用一个巧妙的角度看着他,他心中一动,冲他招招手,“赴离,你到我身边来。你是薛延陀酋长最喜爱的战将,一定心中有数,你来说说,如果朕想打,应该以何处为目标呢?”

赴离吃了一惊,“打……嗯,这个,关中六州……先打……这个……”他要说出几句话之后才能把话说完整,“大苑关中六州中最富的是滁阳,如果能拿下滁阳,足以弥补我们在整个草原的损失。”

忽颜心中有数,滁阳最富不假,但滁阳是关中六州中离他们最远的一个,赴离说的虽然没错,却属于一个漫无边际的假设而已,如果真的想打,他就不会没有半点筹划。薛延陀部落是仅次于可贺敦的大部落,西瞻皇室愿意拿钱出来白送给他,他们一定尽可能地要,此长彼消,有什么不好?

他心中主意已定,正要说话,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侍卫,走上几步,单膝跪下,道:“陛下,青羽传信,驯鹰人在帐外等候,是否现在召见?”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不应该,所以说起话来声音低低的。

“青羽?”忽颜愣一愣,将舌尖的话咽回去,“让他进来吧。”

竹筒必须驯鹰人自己拿,沾了别人的气味,鹰都不肯再用了,所以驯鹰人自己提着大气走进中帐,将双手举高,让忽颜看清楚,然后在半空中掰开竹筒蜡封,将叠在一起的细绢掏出来,高举过头,双手呈上。

侍卫从他手中接过细绢,躬身递给忽颜。

忽颜接过看了起来,突然,他一直昏暗的老眼骤然睁圆了,萧定西只觉手中一沉,老父的身子向他身上倒了一下,他刚要张口惊呼,手上被死死按了一下,忽颜却自己又站住了,只有像他离得那么近,才能看出老人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父皇,你怎……”萧定西欲开口,却对上忽颜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扶着父亲的手臂用上更大的力气,忽颜却轻轻甩开他,手背青筋暴起,似乎用很大力气拿着这张细绢,身形慢慢稳住,双眼也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

整个大帐一片死寂,都惊讶地看着他们的皇帝。忽颜从来没有这样失态,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忽颜平静下来,冲大家微笑着扬扬手中细绢,道:“振业王传来消息,他已经回到聘原,说给我们支援的粮草很快就送来,他说诸位部落遭受的灾祸,他先补上,不过你们抢来的东西,可要捡好的给他。”

薛延陀部落的赴离似乎无意地踏上一步,仔细去看忽颜手中的东西,但是忽颜只晃了一下,就收回手中,笑道:“呵呵……这小子,和叔叔伯伯开起玩笑了,你们不用理会他。”

听说是这件事,诸位俟斤都松了一口气,速离俟斤大喜,道:“多谢振业王!多谢振业王!下臣保证,抢来什么一定都给了振业王!”他转向四周,喜气洋洋的道,“现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吧?打吧!”

其余人也大喜,“好啊!打吧!”

“入夜之后点起篝火,每二十个人烤一只羊,开一坛酒!”忽颜吩咐,“我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战士们,免得他们记挂家乡亲人,不能好好作战!”

人人都露出大喜之色,羊肉还罢了,缺别人的也不会缺这些俟斤老爷的,但行军打仗,酒可是整整几个月没有喝到啦!尤其是忽颜在南苑府库缴获的几窖好酒,那真是闻着都要醉了。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萧定西高兴地道:“父皇,阿苏勒这么快就回到聘原了?上次的得到他的消息,还在郦城呢?我算算他的脚力,现在最多刚刚到捕鱼儿海周围,怎么这么快,连消息都传回来了!他说了什么?”

忽颜看着这个儿子,眼角微微抽搐,转念一想也罢了,四个儿子中,倒是年纪最小的儿子遇事才能沉得住气,长子定西还算好的了,如果换了镇东,刚刚在众人面前恐怕就叫起来了。

他缓缓道:“这个是你二弟传来的,不是阿苏勒,我猜他也还没来得及回去。”

萧定西奇怪地看着父亲,忽颜领兵出征,振业王也不在,本来是要留着他在聘原坐镇的。但是萧定西从小便知自己皇位无缘,所以他比别人更重视亲情。父皇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不放心父亲长途征战,便硬是跟来了。忽颜知道他的心意,也不勉强,于是坐镇聘原的任务就给了二皇子,为此三皇子镇东还十分不满。既然是二弟来信,为什么父亲要和众人说是四弟的消息呢?他迟疑问:“二弟在聘原还好吗?他说什么?”

忽颜将细绢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他等儿子接过便收回手,摇晃两下,似乎用尽了力气一般坐了下来休息,他得赛斯藏内功续命,本来是潮红色的脸颊,此刻已经失去血色,变成一片苍白。两边脸颊松弛,皱纹密布,似乎这片刻工夫,他就变得更加衰老了,突然就从威风八面的西瞻皇帝,变成了一个衰弱无力的迟暮老人。

萧定西没有注意父皇的神色,笑吟吟接过细绢,刚看了几眼,脸色骤然大变,他惶恐万分地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却见父亲双目疲惫,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尽可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萧定西勉强自己再看下去,但双手已经开始颤抖,眼睛几乎不好使了,哆哆嗦嗦看了许久才看完。

看完之后,萧定西已经面无人色,大帐中一片死寂。萧定西几乎虚脱,脸色如同死人一般:“父……父皇……”他求助似的看着忽颜,“这是真的吗?聘原被北褐大军包围,那二弟他、我们的家人、族人,岂不是都……都……”

消息是二皇子传来的,可贺敦人与北褐早有勾结,草原通信不像中原那般方便,北褐军队在内奸的掩护下,一直走到聘原才被发现。但是聘原守军人数不敌,只好退守求援。

忽颜眼睛骤然张开,寒光一闪,他坐在那里仿佛疲惫不堪,但这一眼过后,却仿佛力量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威严不可对抗。萧定西心中一惊,不敢再往下说了。

“好了!你把它烧了,我们还得在大苑关中好生打几仗,在那之前,不能给任何人知晓!”

萧定西跳了起来,“父皇,那你还说要打南苑的关中?我们快回去吧!管什么南苑,快回去吧!”

“你给我坐下!”忽颜低声喝道,“你想叫得整个军营都听见吗?”

萧定西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迟早会知道!父皇,别管那么多了,聘原若是没了,我们在南苑抢到再多东西,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带兵回去,支援二弟吧!”

“贺兰勃,我要就这么宣布了消息,肯定没法子把军队带回去,你信不信?”

贺兰勃是萧定西的西瞻名字。他听父皇这么说,勉强压抑焦躁,静下来想了想,道:“父皇,你是不是怕队伍中那些还想抢财物的俟斤不同意?唉!顾不得他们了!他们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还有什么是比聘原失陷更要紧的事?他们若是不同意,父皇你就强自下命令好了。我们本部也有十万大军,何必怕他们?”

忽颜摇摇头,“贺兰勃,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们的对手就单单是北褐吗?”

“还有南苑。”萧定西想也不想便接口。

忽颜摇摇头,不准备和这个儿子玩诱导了,他直截了当地道:“你记住!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帐篷外那些部落!”

萧定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脸都是不解,“草原上的部落,便是最大的薛延陀、可贺敦、贺谷全集中在一起,也不是我西瞻的对手啊。”

忽颜道:“如果我们能将兵力集中,他们自然不是西瞻部的敌手。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们的都城已经被敌人围困,我不能理会他们了,必须回去解救我的儿子,答应给他们救急的粮食也没有了,我们帮不上他们的忙,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会怎么做?贺兰勃,你想一想,我们不管他们了,撤兵回去,凭着他们小部落一千两千的兵力,不但无法继续在大苑抢到东西,还随时可能全军覆没。他们还有活路吗?便是聘原皇宫里有存粮,他们也会去抢了。”

萧定西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比起整个国家,只有几百几千人的小部落算得了什么?不是还有贺谷部落、额那期部落没有受到太大的灾难吗?薛延陀部说得可怜,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我收到的消息,草原恶魔那群马匪只有几千人,根本没有去动像薛延陀这样的大部落,最多是抢了薛延陀几个下属小部落,他们留下的东西还有很多呢,父皇可以命令他们救助这些小部落。”

忽颜叹道:“我就是怕他们知道!贺兰勃你记住,草原奉行强者为尊的天道,我们西瞻部落在草原鹊起,建立了国家,可以说是一个创举,那是将无数粗粗细细的绳子拧成了一股,发挥了草原最大的力量。所以我们才能创立一个国家,一个可以和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原民族并称的国家。但西瞻部落说到底,也是草原无数部落中的一个。我们压得住他们的时候,这些部落就会诚心诚意地跟随你,甘心情愿将自己余下的财物奉献给你。但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处于危险之中,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了机会,那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看一群狼中间虽然有狼王,但是其余的公狼哪一只不是时刻注意着机会?要知道我们危险了,薛延陀部落有八万精兵,岂能甘心一直屈居人下?”

萧定西迟疑道:“这……薛延陀部未必会有这个胆子吧?”

忽颜冷哼一声,“消息没有传来之前,你想到可贺敦部有这个胆子了吗?即便没有这个心思,你让他们拿出财物来救援小部落,薛延陀部落岂有不趁机吞并这些小部落、扩大自己实力的道理?等他们实力大增,我们还在聘原首尾不能相顾,他们趁机打过来,如何抵挡?”

萧定西魂不守舍,道:“那怎么办?父皇,我们不告诉他们,我们也回不去……二弟他……聘原……怎么办?”

“谁说我们不回去?”忽颜冷冷地道,“我们当然要回去!聘原是我的都城,我焉能不救!”他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又恢复成昏昏欲睡的老态,那缝隙之中,分明有刀锋般锐利的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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