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那岩垂头丧气道：“他最恨沧流水郡人么？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他每日都会来看依玛。我觉得……我觉得……他对依玛……依玛也对他……”说到这里，心里烦躁，不再多说。
“不会的！”云焕斩钉截铁道：“你不要多想。依玛已经十四岁，可以嫁人了。等到我们回到盛乐，我就把依玛许给你。你放心，是你的就是你的，绝对跑不了。”
那岩脸上一红，呵呵的笑起来。
“除了依玛，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云焕打趣道。
那岩果然老实，迟疑片刻道：“达达敏儿也在这里。”
云焕满脸错愕：“我怎么没见着？”
“达达敏儿当时折了两根肋骨，一直卧床不起。风使怕影响她恢复，也没跟她说。”
“那就是伤的很严重了。”云焕又一次从床上坐起：“我去看看。”
那岩支支吾吾道：“我看……你去看她之前还是先想清楚……她在你心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云焕怅然坐回床上：“我也不知道。”
“那就再等等吧。”那岩叹息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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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些时日，云焕可以起身四处走动，便开始计划回盛乐的行程。天鹏翼王见已事毕，便也盘算返回中原。又逢农历新年将至，于是云焕在安盖泉设宴，权当一起过次新年，也为天鹏翼王提前践行。飞骑十五都尉、雾天、赤华、风使等皆在被邀请之列。席上人声鼎沸，杯来盏往，欢腾不已。
酒过三巡，天鹏翼王徐徐起身：“今日能得众路豪杰同聚一堂，真乃我朱某的荣幸。若没有各位浴血奋战，便没有我朱某今日在这里聒噪，也没有安平王在这里为大家敬酒致谢。云焕，来，给各位英雄敬上一杯。“
云焕连忙端了一个装满酒水的大盏站起，朗声道：“各位英雄对我、对天祝族人的救命恩情，我和天祝族人都永世难忘。今日惭愧，我只备有微薄酒水，望大家不要嫌弃，且先喝上一杯，来日诸位有什么难事，只管找我，我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这杯酒，敬所有英雄。”仰头一饮而尽。厅里众人也忙随之将杯中喝干。
厅外爆竹声此时不绝于耳，衬得厅内更是热闹非凡。飞骑都尉刘裕趁着酒兴站起来高声道：“王爷舞段剑吧。”其他都尉都连忙附和起来：“十几年没看王爷舞剑了，今日这么高兴，王爷舞一段吧。”
“哈哈，”王爷朗声笑道：“我老了，怎么还比得了当年？扶林替我吧。”朱扶林站起来恭恭敬敬道：“是。”走到厅前，呛然拔剑出鞘。剑匣中窜出一声龙吟，在人们头顶肆虐不已，虽渐淡消逝而去，众人仍心头大震，久久不能平复。
朱扶林一手执剑，开口唱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嗓音因为酒的缘故较平时低沉得多，唱来更显悲壮。众人纷纷动容，有懂音律的，也跟着朱扶林吟唱起来。齐凡秉见云焕一脸迷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国殇》。”随手拿了一支筷子，在菜盘上轻轻击打，与朱扶林的歌声互相应和。
堂中悄无人言，只剩下歌声，剑的破空声和击节声。云焕单手支额盯着堂中起舞的朱扶林，看他剑光如虹，凌空劈下时带着绝决的势不可挡的气势，脸上的笑容随着歌声渐起而慢慢消退。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朱扶林唱完最后一句，将长剑掷入匣中，歌声却还在堂上犹自回荡。众人慢慢回味着刚才的剑舞，不少人不知不觉间竟然泪流满面。
天鹏翼王缓缓站起，将朱扶林和云焕挽在身边：“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老了，我这两个孩子今后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
飞骑十五都尉慌忙跪在地上：“我们生是王爷的家奴，死是王爷的仆护。王爷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不会说个不字。即使王爷今日不说，我们也会以世子和安平王龙马首是瞻，为王爷、世子和安平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都起来吧。应该是这两个孩子为你们跪下才对，赶快都起来吧。”天鹏翼王脸上极是触动，伸手按住自己前胸。朱扶林忙道：“爷爷怎么了？”都尉们也不住询问。
“不妨事，”天鹏翼王扶住朱扶林：“今日太高兴了，胸里有些气闷。你们两个年轻人陪我出去走走吧。你们继续喝闹，越痛快越好，不要因为我败兴。”
云焕朱扶林扶着天鹏翼王走出厅去。阿一远远在后面跟着，以备不测。天鹏翼王缓缓走到一株梅树下站定，道：“云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过几日，你回你的盛乐，我们回我们的中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所以今日且对你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云焕肃然道：“外公请明讲，我都听着。”
“今后三十年内，中原必有乱世。当今真岚一定会撤除藩制，统一中原。到那时，四海激荡，群雄哄起，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你且听好了，中原是扶林的，雪原是你的。”
云焕不由大惊失色：“外公这话从何说起？”
天鹏翼王耐心对云焕道：“只需二十年，你便能一统雪原诸强；我已为扶林安排好中原的布局，这二十年里，真岚还动不了扶林一根汗毛。届时你俩兄弟联手，一个南下，一个北上，两边夹击，定能扳倒真岚，建立你们的江山伟业。今日我已将飞骑交给你俩，希望你们善用兵龙马人才，不要辜负我的这番苦心。”
云焕知道，天鹏翼王所说的，正是他今后笔直的人生轨迹。他强忍住心头激荡，默默点头。
天鹏翼王叮呤道：“云焕你的心思不够缜密，在雪原上蛮打蛮杀虽然也能取胜，但和真岚对抗就会吃亏在一个智字上。不过真岚也不是无敌，他虽然沉着稳健，但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多疑。你们俩若想分崩离析真岚的基业，就要在多疑这里下功夫。”云焕和朱扶林不住点头。
天鹏翼王又道：“你俩性格各有千秋、相辅相成。云焕心地纯良，难免会有意气用事犹豫手软的时候，不够果断。但你性子开朗，容易收服人心；扶林果敢决断，但性子冷僻了些，很难让人接近。你俩性格互补，所以一定要兄弟连心，同仇敌忾，才能战胜强敌。”
“是。”云焕和朱扶林互视一眼，连声赞同。
“你们都是好孩子。”天鹏翼王笑眯眯道：“我一直为你们骄傲。现在话也说完了，进去喝酒去吧。”又对远远站着的阿一道：“傻孩子，怎么一直站在风口上？赶快也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