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方才那位客人付足银两后,皮笑肉不笑道:“况先生艺高胆大,我敬仰的很。这生意虽做完了,我们缘分未尽,还可以交个朋友。况先生若是不介意,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况钟随意推辞道:“交朋友没问题,吃饭就不必了——我和朋友约好了见面,若我不出现,他这人心急,只怕会去报官。”
“报官?”客人一怔,笑道:“你这朋友可真有趣,无非是一面不见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干我们这行的,总要有人在后面照应着,要不然不明不白死在外面,都没有人收尸。”况钟死死盯着客人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哟,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快走,要不然我那朋友还真地去了衙门,误会就大了。”
客人将况钟送到门口:“咱们后会有期。”
况钟想到那人说这话时阴磔的眼神,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见身后无人跟踪,在某宅子门口脚尖一点,身子掠过院墙,落在正院。他的妹子正在厨房里忙碌,见兄长这样进门,也见怪不怪,一边忙着炒菜一边道:“回来得正好,龙马上吃饭。”
况钟应了一声,进到厅里坐到桌边。妹子将菜一样样端上来,见况钟手里捏着酒盏出神,忙拿了酒壶给他倒酒。况钟怔怔的看着杯子。妹子担忧地问道:“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况钟勉强笑笑:“没事,累得慌。吃饭。”伸出筷子去夹菜。妹子不依不饶夺下况钟的筷子:“哥,那些骗人的行当不是长久之计,依我看还不如做些小买卖来的本分安心。”况钟脸一沉:“又来了,每天总说这些话,烦不烦?”
妹子性子泼辣,把筷子一把拍在桌上:“我说这些话也是为你好。你不记得爹临终的时候说的什么?他要你我老实做人,千万不要做昧良心的事情。你当时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况钟不耐烦道:“我一不偷二不抢,难道不是在好好做人?”
妹子看着况钟,幽幽叹口长气:“哥,我知道你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你每次出门,我都要在爹的牌位面前磕头求他保佑你平平安安回来。你别看我在你面前什么都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心里怕啊,我只是不敢跟你说。”
况钟心里一阵酸:“你放心,我做事小心得很。等我把钱攒齐,我们就一起回老家去,我跟你找个殷实人家,买块地给你做嫁妆。”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这是我今天赚的。“妹子打开布包,里面白哗哗一堆银子。她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喜色:“哥,看着这些银子,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堵得慌。”
况钟见妹子脸色煞白,欲言又止,把银子重新包好,眉头忽然一皱,压低声音道:“快去里屋。我床上的枕头下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银子。你拿了钱从床下的暗道走,暗道一直通到护城河边。你先回老家,这几天不要回来。”把布包塞到妹子手里。妹子知道大祸临头,哭道:“哥,你呢?”
况钟急道:“你先走,我从别的地方逃。哥神通广大,一般人动不到我。你在老家等我。”妹子信以为真,点头道:“你可一定要来。”拿了布包慌忙跑进里屋。况钟听着里面铺盖被掀起来又蓬的一声落下去,知道妹子已经走了,这才端起酒杯,慢吞吞喝完里面的酒,忽然掀了桌子,一把抽出桌板下暗藏的匕首,横在胸前。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掀开棉帘走了进来。魏先生带着四五名随从,笑盈盈站在况钟面前:“况先生就这样招待客人么?你的那位朋友呢?”
“我并没有请你们来。你私闯民宅,小心我去报官。”况钟喝到。
“哈,又是报官?况先生,喔,不,刘先生今天已经拿这话诓了我一次了,难道还想再诓一次?不灵了。”
况钟被魏先生喊出本姓,心里一惊,喝道:“废话少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刘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到。”魏先生脸上仍然洋溢着笑意:“我们这趟来,不为别的,就是来捉拿毁谤太后名声的大胆恶徒刘晋。”
“做耗子的是你,喊抓耗子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先生可是大错特错了,做耗子的,是你。”魏先生收敛了笑意,朝后退了两步。他身后几个随从站出来,在刘晋身前围了个大半圆。刘晋血红了眼睛喝道:“把我献给官府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全说出来你也一起完蛋。”
魏先生悠然自得笑道:“谁说要把你献给官府了?”对随从们挥了挥手。
几个随从恶虎扑食般朝刘晋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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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祐捂着被打肿的右眼乐颠颠跑进巫路的书房的时候,巫路正躺在软榻上长吁短叹,见崔祐一幅高兴样子心里越发有气,吼道:“没头没脑的高兴个啥?蠢货。”
崔祐忙道:“大人别气,小的是来通报大人一个好消息,昨日那个骗子,找到了。”
“找到了?”巫路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在哪里?”
“死了。”崔祐一脸惋惜:“今儿一早在护城河边找到的尸体,衙门的人晌午的时候才告诉我。我刚去看了,还是昨日那套装束,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谁杀的?”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不管凶手是谁,下手也忒狠了些,把人家一张脸都砸的跟烂西瓜一样。”
巫路倒抽一口凉气:“走,看看去。”崔祐连忙跟上巫路。
两人到了衙门,免了官场上的寒暄,直接找检查尸体的仵作。仵作道:“死者身中五刀,皆是要害;死后被毁容;身上珠宝配饰齐全,不是谋财害民。”
“当然不是谋财害民,是杀人灭口。”巫路胸有成竹道,引来周围官员一片大人英明的奉承之声。
“死者虽被毁容,身上一定还有其他证据可以找出这人是谁。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巫路心里得意,谈吐越发雷厉风行起来。